“现在还是没有办法干预那边的情况吗？”

    魏朝雨风风火火闯进鬼殿部门的时候，里面早就忙成了一锅粥。

    鬼殿部门，全称是十殿阎王部门，从古至今负责监督审讯鬼魂，监督地狱鬼怪受罚；在幽冥地府改革后，也是《游戏》副本监督和构造的主要负责部门。

    加上前几年鬼门关失守，十殿阎王拼尽全力将大部分厉鬼困在阴阳两界的缝隙中，年轻一代的阴差利用游戏的方式筛选一批心志坚定的活人，利用活人阳气天然压制鬼气的优势，在副本通关爆发大量压倒性“人气”的时候，一举将那些受到活人魂魄吸引，离开自己藏身之处的鬼怪拿下，并重新打回十八层地狱。

    当然也不仅如此，它们还需要配合三途部门的人员，把那些通关失败，或是因为少数逃窜到阳界鬼怪而受到生命威胁的活人魂魄再塞回他们自己的躯壳里去。

    所以，在这里就职的鬼算起来能占留在地府的百分之六十，遇到的每个鬼都是脚步匆匆，直接风驰电掣地飘着往前。

    “里面鬼怪怎么可能直接吃活人魂魄？！‘梦境系统’崩溃了？！”

    魏朝雨虽然不是鬼殿部分员工，不过多少也了解一些《游戏》运作的大体原理和大概流程。

    能够保护活人魂魄在游戏中受伤，但不会一样导致现实里的身体流血残疾的重要依仗就是，由诸位实力强大的阎王共同设下的繁复法阵保护了玩家的魂魄；那套法阵太过复杂，为了简单方便称呼，它们直接将其称之为“梦境系统”，因为对于玩家而言，每一场有些游戏就如梦境一样似假非真。

    真的长出三个头，伸出六只手的某只鬼不耐烦地朝它吼道：

    “别打扰我们！”

    在它面前十几个类似电脑屏幕的光屏上正放着沈醉与杜十旬所在的那场游戏的现场直播。

    在这些屏幕上，几乎覆盖了全方位的视角，同时非常明显地标注了这局游戏里每个人的能力标志，和目前所在位置。

    但无论哪个屏幕上都没有弹幕上所说的“沈忘忧”的身影。

    它六只手飞快地在悬浮在自己面前的超现实未来类型的键盘上来回敲着什么，四面八方的屏幕上就开始出现各种流动的数据条，这位“程序员”不断调整修改那些数据，但看它三个头的表情，寓意此时的情况似乎并不是很好。

    鬼殿部所有的鬼都因为沈醉他们那个直播间的突发/情况忙碌起来，坐在魏朝雨面前，那位三头六臂的阴差更是抽空举起一条手臂，挥舞着吸引其他的同事，然后喊道：“找主任！找主任汇报情况！”

    随后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骚动，直到一分钟后大主任的身影出现在现场，众鬼才像是松了口气。

    魏朝雨老老实实缩在角落里，抬头看着那位大主任的身影时，感觉按照那样的体格和气势，感觉一拳就能把“梦境系统”轰掉半个。

    三头六臂的鬼怪收回自己刚才新生的两个头、四条手，等恢复成一个样貌清秀的年轻女性后，它站起来对自己的领导汇报。

    “薛主任，刚才我们已经对法阵进行了紧急检查和维修，发现一年前有被认为更改过的痕迹。”

    这位面上还带着短须，眼底黑眼圈重得能当烟熏妆的薛主任开口的时候，好似金钟在所有阴差的耳旁响起平地惊雷一样的声音。

    “地府内部还是外部？”

    它说话简短有力，却让每一个听它说话者都感觉精神一振，灵台清明。

    “外部。”负责紧急调查的女性阴差肯定地回答：“从阳间布置香坛，将阵法藏于一些懵懂未知的头七亡魂体内，穿过鬼门关的时候，就将一部分的法阵改写，所以这副本中的郑嘉实才能直接吃了按理说阳寿还未尽的郑泰河之魂魄。”

    薛主任和身旁一个紧跟的年轻鬼魂低声说道：“和吕主任细说这件事，务必切实再查进出鬼门关者的身份！”

    “是！”那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阴差立马应下，随后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不见。

    接着薛主任看向它：“段荷，能否现在打开‘后门’？我即刻联络无常那边派人进去。”

    段荷摇头：“不行，被改写的法阵已经被锁死，除非我们直接将那个副本整个打开，但是那极有可能让郑嘉实逃脱，并追寻着剩余几个活人魂魄前往阳界逃匿。”

    薛主任沉吟片刻，像是要做出一个决定：“……魏朝雨。”

    原本是窜到其他部门的魏朝雨瞬间打了个激灵，然后站起来恨不得直接立军姿。

    “您说！”

    它摆摆手，对它说道：“副本结束，你单独找沈醉说一下我们有关注这件事，问她是否有杨回线索。”

    “是。”魏朝雨点头应下。

    最后薛主任说道：“那么所有人待命，这个副本交给那个叫做沈醉的玩家全权处理，想必她会看住那些鬼怪不让它们离开，我们无需主动插手。”

    这句话如同巨石惊起千层浪，一半阴差的目光集中在薛主任的身上，另一半则看向那个叫做沈醉的玩家，有关那个女人身份的猜测是议论纷纷，但无人知晓她是什么人。

    薛主任说完这句话后就匆匆离开，剩下魏朝雨终于松了口气，又坐回自己损友身边。

    “哎哟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会被主任说两句。”它嘟嘟囔囔地说道。

    段荷顶着一张咸鱼脸和死鱼眼，有气无力地说道：“你看薛主任那眼睛下面的黑眼圈，比我们严重多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就说你啥，无非是多扣点俸禄工资之类的，你正好没钱买烟不是挺好？”

    “这边的烟本来就味道不好。”魏朝雨不满地吐槽：“我本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监控修好了没？那个沈忘忧的身份找到了没？”

    “没有。”段荷的视线不离屏幕，两手不离键盘，“倒不如说，我们还和三途部那边的孟主任提起这件事，它那么老资历的前辈主任都没找到沈忘忧还在娘……爹胎里的相关前世记录；不过后来，我们去问薛主任的时候，它说暂时不用管这件事。”

    魏朝雨干瞪眼：“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如果可以的话，去阳世准备把汤孝和王智明两人的魂魄快点拘回来比较好，要不然天雷一轰，咱们连剩余一点记忆都看不到。”

    “不是，他们两个不是还……”魏朝雨忽然想到一个可能，“也是活尸？！又是活尸？！”

    “没错。”

    段荷调出那两个人在生死簿上的资料，王智明和汤孝的名字旁已经写上“死亡”两字，但生死簿上的阳寿还各自剩下一年和两年左右的时间，也就是说这两个平日作风不正的人虽然也是命不久矣，可也不至于突然就死亡。

    这是因为在游戏中鬼气冲击人气，所以直接让他们意识到了自己的“死亡”，然后对应到现实中，活尸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时，就会直接死去。

    得知这个消息，魏朝雨立马起身，和身边每个阴差一样急匆匆地往外冲。

    “怎么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就要出去，回头告诉我沈醉那家伙是怎么破局的！”

    “你自己看录播。”

    段荷顶着死鱼眼朝它背影挥挥手，然后自己喝了口檀香味的咖啡提神。

    呃——当时它就觉得这味道真阴间，现在竟然也习惯了，甚至觉得非常给劲。

    不过，在这里工作的所有人都是怀着希望世界和平的想法就是了，魏朝雨那家伙每次嘴上说着不想干，但实际上每次都是身先士卒地冲在最前面。

    那么，这个被薛主任重点关注的沈醉到底有何本事，难道能让快要走火入魔的郑嘉实放下心中的仇恨，松开嘴里的那个头？

    不仅仅是段荷，在场其他阴差也看向了直播的屏幕。

    ***

    “这不过是副本而已，失败的人就需要受到惩罚，这一点有什么问题吗？”

    黑山羊暂时停下进食的动作，这让那颗人头像是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眼泪鼻涕已经糊满了全脸也不忘和沈醉求救。

    “救我！救我！求求你救我！我不想死！”

    沈醉压根就没有分一丝余光给只余下一颗头的郑泰河，她只是先看了眼还捏着剩下唯一一张牌、眼神无光的郑书艺，再重新看向那只从一颗头恢复成普通山羊的游戏主持人。

    “你作弊了。”沈醉说出这几个字，然后从郑书艺的手中抽出那张牌翻转过来。

    那还是一张鬼牌。

    与郑泰河之前抽出的那张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最后郑泰河无论抽哪张牌的结局都是输。

    郑泰河的头颅目眦欲裂：“你作弊！”

    他怒吼道：“那我凭什么受到什么狗屁惩罚？！”

    黑山羊咩咩发出刺耳的笑声，像是笑他，又像是在笑其他什么人。

    “为什么？那当然是没有为什么。”

    “只是想要虐待你、给予你不合理的惩罚，其实不需要什么理由。”黑山羊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简直像他倒在了猩红的血泊里，“我能为你受到惩罚，找一个还算合适的借口，或许已经算是一种温柔。”

    郑泰河啐出一口口水，不过他现在距离太远，压根就碰不到沈醉和黑山羊。

    “放你/妈/狗/屁！”

    “原来你也感觉这并不合理。”黑山羊讥笑。

    即便此时沈醉另一只手上还拿着那把足以将它直接杀死的手术刀，它还是丝毫没有惧怕的感觉，唯有和郑泰河说话的语气越发快乐。

    “但是当初的你是这么对待自己的妻子和孩子的吗？”

    它用质问的口气，和郑泰河说着这些话。

    “你在酒后甚至没有给他们找一个借口，酗酒和家/暴对于你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的事情，合理到像人天生就要呼吸一样，不是吗？”

    “你看，当时报应不是不到，是时候未到。”

    代表死亡的黑山羊一直紧盯着那颗瑟瑟发抖的头颅。

    “你活该被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