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齐书怡和赵怀意回到客栈的时候,原本闷热的空气突然阴凉起来,天空瞬间变得更加浓黑,仿佛被重墨染过。

    几道紫色的闪电划破长空,如同苍穹的裂痕,将夜空分为两半。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雷声滚滚而来,如同恶鬼嘶吼。

    豆大的雨滴瞬间倾盆而下,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洗涤。雨滴打在竹叶上,落在屋檐上,似是要硬生生压弯竹竿,砸破屋顶。

    房间的窗户还在开着,猛烈的风不断地吹进来,将房间内一些轻巧的物件吹得摇摇晃晃。风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发出呜呜的声音,不停地撞击着窗户,一下又一下,咚咚作响。

    齐书怡快步走到窗边将手伸出窗外,雨滴像冰箭一般打在她的衣袖上,衣袖瞬间就湿了。她关上窗户,雨滴继续打在窗户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齐书怡哆嗦了一下,用力甩了甩湿了半截的衣袖,低头看着顷刻积起的雨水,心下叹气,希望明日不会下这般大的雨,会很影响行程。

    她将被风吹乱的东西一一摆好,再仔细地收拾自己要带的东西,才到荆州短短两日,她的包袱就比来时鼓了一圈。

    因为赵怀意给她添了不少新衣裳。

    齐书怡坐在几案前,再次记了一遍路线,几乎要让自己烂熟于心。不知过了多久,她长长吁出一口气,走到床边,慢慢躺下。

    希望明日是个好天气。

    *

    齐书怡打开房门,看见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门口的赵怀意,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紧张。

    赵怀意低垂着眼,他的眼睫长而密,微微垂下,像一把小扇子,投下了淡淡的阴影,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冷峻的气息。

    他的呼吸有些沉重,嘴唇紧闭,仿佛在压制着什么情绪。

    齐书怡咬住下唇,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她无意识后退几步,似乎要与他拉开距离。

    赵怀意倏然抬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向来柔情的双眼充斥暴虐,让人无法忽视。

    齐书怡后退的动作顿住,一手扶着肩上的包袱,一手撑在背后的几案,微垂下眼帘,观察着赵怀意的脚,默默在心里祈祷,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不得到她的允许不会进入她的房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祈祷,好像认定是她惹怒了赵怀意一样,觉得他站在房门外她就心安一点儿。

    出神间,几案突然不受其重向后滑去,发出一道悠长又刺耳的声音。

    齐书怡踉跄着站直,赵怀意却抬脚走到她面前。

    赵怀意的眼神在她脸上游走,像是在读取她的每一个情绪。齐书怡想后退,但她的脚却像被钉住了一样,无法动弹。

    四步、三步、两步……一步!

    他终于停下了,距离齐书怡只有一步之遥。

    属于他的气息霸道地侵入齐书怡的感官,压迫着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赵怀意看着低头不语的齐书怡,动了动嘴唇,声音低沉地说道:“皎皎这是要背着我离开吗?”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带着莫名的挫败感和怒气。

    齐书怡咽了咽口水,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辩解什么。

    赵怀意似乎也不需要她回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说道,“皎皎是不是忘了什么?你还欠着我的房钱。”

    齐书怡闻言,抬头看着赵怀意,眼里流露出疑惑的情绪。

    赵怀意突然笑了,嘴角勾着讥讽又玩味的笑容,“你答应我的帕子呢?”

    帕子?

    齐书怡突然想起来,她确实答应过赵怀意给他绣一张帕子,只是连日赶路,他又不曾讨要,她早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齐书怡觑着赵怀意的表情,心知说出实话只会火上浇油,正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措辞,赵怀意却突然取下她肩上的包袱。

    “皎皎如今可是我的妹妹,你背着我偷偷跑了,让店家怎么想?让我怎么做?”

    齐书怡不知道从哪得来了勇气,用力推开了他,顶嘴道,“我们本来就不是真的兄妹!”

    “哦?是吗?”赵怀意眼神一沉,“那殿下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呢?还是说,殿下想用身份对我施压了吗?”

    “我没有!”齐书怡胸腔剧烈起伏着,她觉得赵怀意简直是莫名其妙,毫不讲道理。

    “就算有也没关系。”赵怀意看着她,眼眸里情绪翻滚,“殿下,我说过,出了那道门,我们会是任何关系,唯独不是君臣与师生。”

    “而如今我们是兄妹,兄妹是要时时刻刻在一起,不能分开的。”

    “才不是!我和我皇兄就不是……”齐书怡被赵怀意突然凌厉的目光轻轻扫过,头皮瞬间发麻,她缩了缩脖颈,坐在凳子上,冲他乖巧一笑。

    “没有针线呢。”

    齐书怡双手交叠,拇指揉搓虎口,心下哭嚎,好可怕,比当授课先生的时候可怕多了呜呜。

    “一会儿竹久会送来。”赵怀意放软了语气。

    齐书怡看着赵怀意离开的背影,暗暗松了一口气,扯过包袱抱在怀里,静静趴在上面,思绪万千。

    她不太明白赵怀意今日为何会这么生气,甚至逼·迫她去绣一块帕子,可他分明不在乎那块帕子,毕竟他连帕子的颜色都不选。

    她也不知道赵怀意为何一定要她今日绣手帕,就好像今日绣的手帕,和明日绣的手帕会有什么不一样似的。

    齐书怡将脸埋进包袱里,“唉。”

    赵怀意关上门,吩咐竹久去买针线,顺便带碗馄饨给齐书怡。

    竹久看着他眼下乌青,关心道,“公子还是去歇息会儿吧。”

    赵怀意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再说话。他站在齐书怡的房门前,安静得像个雕塑。

    他已经在这站了一夜了。

    如今估计还要再站一夜。

    不过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只要能留住齐书怡就好,手段卑劣也无所谓。

    只是。

    赵怀意垂下头,眼睫像是无助的蝴蝶,扑闪不定,只是不知道齐书怡会不会因此惧怕他,疏远他。

    他脊背贴靠在身后的横栏上,一眨不眨地望着齐书怡的房门,嘴角轻轻勾起,没关系,过了今日就好了,往后那么长的日子,总能换得她原谅。

    昨日赵怀意便从齐书怡的反应中猜出了她要走,他清楚自己没有什么身份可以去干涉她的选择,他问,齐书怡也可以选择不答。但是这次或许上天垂帘他,短暂地给他开了一扇窗——齐书煜要来了。

    可谓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赵怀意想到昨日的那纸信笺,嘴角无意识又上扬几分。

    时间在夜色中缓缓流逝,赵怀意坐在几案旁,心中充满了焦虑。他的脸色映照在跳跃的烛光中,让人难以窥见其内心。

    忽然间,一声尖锐的鸟鸣在夜空中响起。赵怀意的脸色微微一变,那是他与京城联络的专属信鸽。

    他走到窗边,推开了木窗。冷风挟带着雨丝扑面而来,湿润而冷冽。

    一只黑色的信鸽展翅进入房间,雨滴打在信鸽的屁股,它叫了一声,又往前飞向几案,抖落着羽毛上的雨水,微微歪头看向赵怀意。

    赵怀意取下它脚上竹筒里的信笺,紧锁的眉头瞬间展开,神情期待。

    “可是京城有什么好消息?”竹久看到他的脸色,走过来问道。他心中不免疑惑,公子之前听到太傅逝世都没这般开心,还有什么消息能让公子瞬间开心?莫非是与公主有关?

    赵怀意将信笺卷好,又再次打开,指腹在信笺上来回摩挲,似乎是想确认这纸信笺是不是真的。他垂眼看去,只见上面写着——二殿下昨日已接到二妞,当晚于京城出发,不日到荆。

    赵怀意算算路程,快马加鞭一日一夜可以与他们汇合,只要让齐书煜见到齐书怡,齐书怡就走不掉了。

    至于二妞,也是留住齐书怡的另一种手段罢了。

    离京那日下着绵绵春雨,二妞早晨犯了懒,并未醒着,而赵怀意又不愿意跟一只狸奴分享与齐书怡相处的时间,他自然是没有吩咐带上二妞的。

    可从襄州出发那日,赵怀意便意识到,齐书怡是一直想走的,仅凭他自己是没办法留住齐书怡的,所以此时他也顾不得跟一只狸奴争风吃醋,能替他留住齐书怡的人和物越多越好。

    所以从襄州出发的不仅是他们的船,还有一只黑色的信鸽。

    如今只要齐书煜那边不出意外就好了,赵怀意心道,两日不眠不休换齐书怡留下,是很值得的。

    竹久买完早点和针线回来,轻声道,“公子。”

    赵怀意微微颔首:“给皎皎送去吧。”

    竹久有些迟疑,指了指自己,带着疑惑的语气问:“我吗?”

    赵怀意:“嗯,想她现在是不愿看见我的。”

    竹久站在门前再三回头,最后在赵怀意示意下敲开了门,“女郎,您的早点和针线。”

    齐书怡坐直了身子,微微侧目看向倚靠在横栏上的赵怀意,见他神情愉悦,心底的怒气瞬间压过了对他的惧怕,她抄起竹久刚刚放下的针线布料,甩在赵怀意怀里,“选颜色!”

    赵怀意伸手接住她扔过来的东西,突然笑出声,他都做好要哄她好久的准备了。

    他的公主殿下怎么那么心软,连生气都愿意理他。

    齐书怡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快点儿选!还有刺绣!只有今日,过时不候!”

    赵怀意随手拿起一块白色布料,故作为难:“唔,就这个吧,绣对鸳鸯好了。”

    齐书怡此时想着早点绣完早点走,至于给男子绣鸳鸯帕子的意思是什么,她完全没意识到,赵怀意说完,她想都没想便一口应下了。

    齐书怡绣帕子讲究精细,色彩、起针每一步都要认真考量一番,赵怀意中午来送吃食的时候齐书怡才刚绣出一个轮廓,晚上再来送膳时依然还是个轮廓,只不过比中午的看上去针线细致些,颜色深重些。

    赵怀意忍不住逗弄她,“想不到皎皎还有这么耐心的时候。”

    齐书怡微微转动身子,“你出去,挡我光了。”

    夜深人静,烛灯里的蜡快要燃尽的时候,齐书怡才堪堪绣完半只鸳,她左右看看觉得还算满意,她揉了揉酸软的肩颈,洗漱后上床歇息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齐书怡还未醒,门外却有人不停地敲着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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