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月上梢头,天色渐渐暗下来,像是被墨色缓缓吞噬,星星如同碎银般缀在空中。

    齐书怡静静站在船头,遥望远处一点点亮起的灯笼,突然捂着小腹脸色惨白地躬身。

    一直在后注视着他的赵怀意疾步向前,伸手揽在她的肩膀,眼神中充满了焦急和担忧,“皎皎!”他大声喊道,“靠岸!快靠岸靠岸!”

    船夫听见了赵怀意的呼喊,迅速地操舵,让船向着最近的岸边靠去。船在湖面上划过一道深深的痕迹,如同在河面上钩织出一条银色的绸带。

    齐书怡无力地倚在赵怀意怀里,手搭在他的小臂上,呼出的气都是断断续续的,“无事。”

    赵怀意看着她苍白如雪的脸色,他心中的焦虑如同被狂风肆虐的海洋,无法平静,“怎么会无事?!”

    齐书怡虚弱地摇头,疲惫地不想说话。是真的无事,只是来了月事。

    从前她在宫中,生活起居有玉春玉秋照顾着,身子也有太医院调理,来月事时还真没有什么感觉。

    只是这半个月她心中忧虑甚多,又是舟车劳顿,又是连夜赶路的,大抵是身体吃不消,月事提前几日来了,小腹还疼。

    虽然难受,但也不至于死人,没必要这么上心。

    齐书怡缓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笑,“真的无事,不用靠岸,按原路线走,赶路重要。”

    她的声音虽弱,却充满了坚定和执着。

    “齐书怡!”赵怀意紧紧握住她的手腕,“这是你自己的身体!”

    齐书怡抬头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微微一怔,对啊,这是她自己的身体,所以她知道无事,只是头一次经历腹痛下意识捂着罢了。

    她自己都不焦急,他为何这么恼怒?

    月光透过云层,将湖面映照得银光闪烁。船身轻轻撞上了岸边,船夫跳下船来,拴好绳子。

    赵怀意轻声说了句得罪了,小心翼翼地抱着齐书怡上了岸。他看着齐书怡苍白的脸色,心脏如同被针扎了一般,对紧随其后的竹久说,“去找大夫。”

    赵怀意抱着齐书怡进了一家客栈,他神色焦急道,“麻烦开两间客房。”

    客栈老板娘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齐书怡埋了埋脸,觉得有些羞耻,她小声道,“放我下来,真的没事。”

    赵怀意并没有放下齐书怡,他觉得她的身体很虚弱。

    老板娘秉着职业操守,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将门牌交在赵怀意手上,他抱着她齐书怡迅速向楼上走去,将她放在床上,然后出门等竹久。

    竹久很快寻来一个大夫,赵怀意引着大夫去给齐书怡把脉。大夫把完脉后深深地看了赵怀意一眼,然后说道,“女郎身体不曾有什么大碍,只是近日思虑过多,疲劳过度,多注意休息便好。”

    赵怀意道,“真的只是思虑过多?真的无事怎么会脸色苍白,小腹绞痛?”

    大夫看着赵怀意严肃的表情,又看了看羞赧的齐书怡,叹了口气,颇为头疼,“真的无事,多休息几日,补补身子就好。”

    赵怀意再三确定,可大夫依然以无事敷衍他,他最后只能送大夫离开。

    出门的时候,大夫突然停了脚步,“不知道公子与女郎是什么关系?”

    赵怀意顿了顿,说道,“兄妹。”

    大夫点点头,“想来公子不曾研习女子之事,刚刚看女郎为难,老夫就没当面说出口。老夫确实没有诓骗公子,女郎身体并无大碍,腹痛也只是因为来了月事。”

    赵怀意耳尖微动,开口问道,“每次月事都会腹痛吗?”

    大夫:“这个说不准。”

    赵怀意:“那有什么法子止痛吗?”

    大夫回答道:“有一些方法可以缓解疼痛,比如喝生姜红糖水,可以暖胃驱寒,缓解腹痛。此外,注意保暖,别碰冷水,吃食也要忌口,少辣少凉,也会有所改善。”

    “多谢大夫,您慢走。”赵怀意转身走回客栈,瞥见坐在柜台前的老板娘,脚下一转,“老板娘,可否借用你这都厨房?我想煮点生姜红糖水。”

    老板娘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公子外来的吧?”

    赵怀意点点头,“对,老板娘好眼力。”

    老板娘放下手中的瓜子,淡淡笑了笑,“倒不是什么好眼力。”

    她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小女郎来月事了吧?哪家当地人来了月事往客栈跑啊?”

    赵怀意一愣,心中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老板娘会如此直接地谈论这个话题。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点了点头。

    老板娘又道,“不知公子女郎出门前可带了月事带?”

    赵怀意眼神闪烁,这他还真不知道,齐书怡的行李一直是她自己收拾的,他也没身份去询问。

    他试探着开口,“不知老板娘这可有多余的?”

    “有是有,只是我们平时用的布料粗糙,女郎未必用得惯。我建议啊,公子还是趁未宵禁,赶去成衣店里买些吧,再替女郎买套干净衣裳,她今日的衣服明日必然是不能再穿了。”

    赵怀意谢过老板娘,去街上找女子成衣铺了。

    “欢……”成衣铺的老板娘看见赵怀意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开口道,“公子,我们这是女子成衣铺,买男装请去前面那条街。”

    男子微微一笑,弯下了眼角,“我是来买月事带的,顺便挑几套衣裳。”

    老板娘呆了一下,然后一边取月事带,一边看着这位男子挑选衣裳。

    心里不禁有些疑惑,没记错的话,今日的太阳是打东边升起来的,那怎么有男子替女子买月事带?还是如此俊俏的公子?

    她仔细包好月事带,走到男子身边,“公子需要我推荐几款吗?”

    “不用了,我已经挑好了,将这几件包起来吧。”他声音平淡,反复做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赵怀意一只手拿着新买的衣裳,另一只手端着刚熬好的生姜红糖水,一进门就看见齐书怡靠在床架上,脸色苍白。

    他默默地将东西放在几案上,声音轻柔地问道:“怎么站着?”

    “买的什么?”齐书怡颔首问道,她也想坐着,可是她害怕弄脏客栈的床。

    “给你买的衣裳,”赵怀意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别扭,“你早点休息。”说完,他就像逃一样地离开了房间。

    齐书怡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有些疑惑。他跑什么?

    齐书怡小步挪到几案旁,轻轻打开那个被他带来的包袱。瞬间,她的心跳如同猛烈的鼓点,脸上烧得如同火烧云。

    她的手像是被烫热的铁链,欲盖弥彰地盖上了那包袱。然后,她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瞥向了紧紧闭合的房门。

    ——他知晓了。

    那么私密的事被他知晓了。

    这个想法如同一道闪电,在齐书怡的脑海中闪过。

    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在沸腾,仿佛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冲向她的脸颊。她试图压制住内心的慌乱,但那种感觉却像是一股无法阻挡的洪流。

    她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手指蓦地碰到温热的碗,她目光移过去,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捧起碗,小酌了一口,有点儿呛,但更多的是甜,味道比她之前喝的那些药膳好多了。

    摇摇晃晃的深红水面,朦朦胧胧地倒映着齐书怡的脸。她手腕微微转动,悉数喝了下去。

    齐书怡将碗放下,又看向那个包袱,做了一会儿建设,再次打开了。

    身上那股黏腻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她想沐浴,想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齐书怡走到门口,打开门,看见倚栏站着的赵怀意,指尖微动,“你,还在啊。”

    赵怀意身体微微一僵,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嗯了一声,问道,“皎皎有何事吗?”

    “我想沐浴。”齐书怡低着头,瓮声瓮气道。

    赵怀意站直了身子,轻声道,“进屋吧,我去替你吩咐。”

    齐书怡哦了一声,默默走进屋子,很快便有人提着水进来。

    等人全部退出后,她盘好头发,褪下衣物,浸湿帕子仔细清洗着。她不敢在木桶里多待,很快便起身了。

    齐书怡拿出赵怀意买的衣裳,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裙,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布料也十分柔软。穿上身的时候才发现,尺寸意外得合身。

    她打开门找人收拾木头,这次赵怀意不在外面了。

    赵怀意此时坐在房间里,手上把玩着茶盏,“今日是什么日子?”

    竹久愣了片刻,呆呆回道,“晦日。”

    赵怀意点点头,默默记下了。

    竹久站在一旁,他的眼神有些闪烁,双手紧握在身侧,仿佛在犹豫着什么。终于,他鼓足勇气,开口道,“太傅逝世了。”

    赵怀意手指微顿,茶盏里的茶洒了些许,他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知晓了。”

    他死了啊。

    那个禁锢了他多年的人,死了。

    赵怀意说不出来什么感受,赵老太傅养育他这么多年,吃穿用度不曾亏待,但确实给他灌输了不少自以为是的思想。

    他纵然有野性,想像狼鹰一样生存,可赵老太傅给他的影响太大了,他手中捏着一道枷锁,死死钳制在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动弹。

    如今他死了,最好的事莫过于,他可以随心爱着齐书怡了,不带一丝杂念,不用考虑任何得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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