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荣在卫文栋身边多年，虽算不得多得宠，也占了个脸熟，大事小事也没避着他。
小绿这事说来也稀奇，因为她并不是卫文栋在时宜年来了之后才寻的，而是在他来之前早就寻好的。
若说是提前知道时宜年要来也能说得通，可是当日通报的人是阿荣，他记得二少爷听到卫文栋的到来也极为诧异，连是谁都不知道。
单单因为这一个疑点还不足以让阿荣多想，毕竟只是一个丫鬟，二少爷想送就能送，他也送得起。
可是奇就奇在这小绿本人身上，二少爷想寻个合眼的丫鬟，招呼一声，大把的人牙子上赶着，说个喜好，第二天保管几十个等着他去挑。
偏偏就是这么省心的事，二少爷却亲力亲为，什么条件都没提，挨个的人牙市场一个一个丫头去看，甚至还颇有几分急切，好几次睡下了，只因为某个人牙子传话来了新货，他都要起身穿衣出去看看。
就这么的，才挑出了这么一个小绿。
而且还是无才无貌，现在看连规矩也不怎么样的小绿。
费了这么多心思挑出来的人，就这么轻飘飘的送给了时宜年，还附带着卖身契。
别人不知道，他阿荣还能不知？什么对表少爷一见如故，不是亲兄胜似亲兄，只恨不得将好东西全给了表哥，骗骗别人可以，他可是不信的。
所以，这小绿到底……
“是表弟有什么事吗？”
时宜年的声音打断了阿荣的思绪，他抛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才回答道：“回表少爷，还是之前和小绿说过的，二少爷请你过去吃早餐一事，二少爷看你迟迟没来，让我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吃早餐？”时宜年一愣，瞥了满脸尴尬的小绿一眼。
“是，就是这事。”阿荣想起二少爷的吩咐，赶紧补充道，“说是寻边关的厨师做的，想让你过去尝尝味道正不正宗。”
就这事？
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时宜年也没理由拒绝，让他稍等片刻，自己先去洗漱就随他过去，临走前又特意看了小绿一眼。
直到时宜年进了房，小绿提着的心才算落了地，大口呼吸起来。
“小绿，你这是怎么了？”这不得不让阿荣多想。
“没什么。”小绿用手掌给自己扇风，没看阿荣，随意的回答。
这轻慢的态度，更是让阿荣多想了，见小绿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他也不好自讨没趣，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等着时宜年。
……
落霜居？
时宜年眼力好，远远就瞧见了匾额，他想起当日周秀婉介绍时说的，文栋、阿霜。
原来她是这个字，不知全名是什么，霜字如此高冷，那日见她可半分不像她的性格。
以夫人的名来为少爷院落题字，若非卫文栋的授意，谁敢如此？
确实是少有的恩爱夫妻，下人们说的没错，看来是他狭隘了。
“表哥，你终于来了。”卫文栋左等右等都不见他来，生怕事情生变，思来想去干脆起身亲自去请他，没成想刚到门口就见到了。
时宜年却误会了，以为卫文栋得了通报亲自出来迎接，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愧疚感铺天盖地而来，他赶紧上前一步，真心实意的说道：“我何德何能，让你如此啊。”
卫文栋听了此话，呆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因天色不早心里着急，抓着他的袖子就往院子里走。
“到了！”卫文栋松了一口气。
时宜年也松了一口气，一路行来他想了许多，生怕遇见不该见的人。
好在他人虽单纯，却也知道些礼数，并未将我带到他们夫妻房间吃早餐。时宜年心想。
“你别嫌弃，这地方虽偏僻，在这夏日却是极佳的避暑地，阿霜往日里最喜欢在这乘凉了。要是傍晚来此，支个躺椅别提多舒服。若是夜间睡不着，来这纳凉赏月，兴致来了小酌一杯别提多惬意……”卫文栋指着简陋的石头桌椅说道。
确实简陋，除了石头桌椅啥也没有了，可是他的表情可不是像他说的话那样简陋，分明是极为骄傲。
时宜年此时却只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然后问一句：这等夫妻间的情趣之事随意的就对我说出口，真的合适吗？
“表弟，听阿荣说你叫我来是？”
你可省省吧，哪怕你把这说成天宫，如何难得，我难道还能傍晚来你这乘凉不成？要是有哪个居心不良的人，听了你这话半夜摸了来，岂不是……
时宜年真是一肚子抱怨话说不出口。
“是是是，差点忘了正事。”卫文栋这才拉着时宜年在石凳上坐下，稍稍介绍了一下所谓的边关厨师，见他兴致缺缺的样子也不恼。
“表哥，你猜猜我今日让你来吃的早餐是什么？”
时宜年自他说叶拒霜最喜来此后，一直心神不定，见他这兴致勃勃的样子又不忍离开，硬着头皮回答道：“酸汤水饺。”
“错啦！”卫文栋哈哈大笑，似乎答错是个什么大笑话。
这该死的问答游戏。时宜年笑不出来，只想快点吃了这早餐离开，并暗暗发誓，不管今天这早餐是什么，以后休想让他再吃第二次。
“表弟，你别卖关子了。”赶紧端上来吧，再拖就该吃午餐了。
“啊，好。”
因为是内宅，阿荣没进来，因为卫文栋的私心，此时除了他们两个，就只有跟进来的小绿在。
“小绿，你……”卫文栋愣了一下，本来想要小绿去小厨房吩咐，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止住了。
时宜年看了一眼进来就东张西望，丝毫不在状态的小绿，心想：看吧，你给我的人，自己也体会到了吧？
“小绿，你去走廊看下，不拘是谁，让她过来。”
等小绿走了，卫文栋才笑着不好意思的跟时宜年说道：“表哥别介意，我也不是有意使唤你的人。”
我的人？时宜年心想，看样子小绿退货是不能了。
小绿很快带了个小丫鬟过来，卫文栋不知为何，特意起身招呼小丫鬟去角落说话。
时宜年看了一眼心事重重的小绿，低声让她先回去，小绿一下子就笑了起来，竟然直接就这么走了。
他无语的看着回来的卫文栋：“我想起我那有点事，就让小绿先回去了，看你刚刚在说事就没让她给你行礼了。”
“这有什么。”卫文栋很是理解，其实若是时宜年不说，他也得找个机会让小绿离开。
时宜年本以为很快就能吃了回去，谁知道坐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有人端餐来。
“表弟，到底是什么美食，如此大费周章？”
卫文栋此时也不卖关子了，笑嘻嘻的说道：“是边关特色，羊肉哨子面。”
羊肉哨子面？
时宜年心里咯噔一下，这面是出了名的快手面，怎么会需要这么久，他的心一下就提了起来，鉴于他这个表弟之前的表现，他很难不怕。
似乎是知道他想问什么，卫文栋又说道：“阿霜平日里也喜欢吃些稀奇古怪的，这面估计她没吃过，我让丫鬟顺便去请她过来一起吃。”说完还往走廊那边望了一下，“这会估计也快到了。”
看他轻轻松松说出的话，时宜年几乎绝望了，千算万算没想到他来这一手。
一时间说不出一句话，脑子里浆糊一团，如坐针毡，只希望等下见到她的时候自己不会太……
“请我去吃早餐？”叶拒霜一愣，看着丫鬟脸上的不容置喙，知道恐怕不去不行。
她稍微收拾了下，手在胭脂上方顿了一下，转而从旁边拿起霜粉。
“夫人，你这是？”梳头的小穗有些惊讶，这霜粉上脸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了，白得吓人，往日她最不爱用的。
“嘘！”
小穗立刻噤声，朝门外看了一下，不着痕迹的点点头。
跟着丫鬟走的时候，叶拒霜还在想，等一下该怎么应对，直到丫鬟请安的声音传来。
到了。
叶拒霜心里骂了卫文栋一路，还是没想出什么好对策。
在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摸了摸脸，拉了一下衣摆，抱着赴死的决心走了进去。
“娘，明玉。”
桌子边坐了两个人，见她进去，都看了过来。
“怎么这么晚？”卫明玉还想说什么，被周秀婉拉了一下，她只好闭嘴。
这一幕看得叶拒霜心里一咯噔。
“阿霜来了。快坐吧。”周秀婉又朝丫鬟吩咐道，“让厨房上吧。”
上？上什么？叶拒霜心里有不详的预感，该不会又是什么新药吧？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丫鬟没说清楚吗？让你来吃早餐的，可不是给你喂毒药。”卫明玉没好气的说道，想到什么，突然扬起古怪的笑。
叶拒霜更加不安了，小姑子一向看不上自己，她可不信卫明玉会有什么好心。
丫鬟提着食盒按部就班的摆着早餐，叶拒霜一看，都是常规的包子饼这些，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丫鬟的失误，盘子都是往周秀婉和卫明玉那边去，食盒都空了，她面前还是空出一大块。
“嫂嫂，明玉往常也没个孝敬，今日特意为你准备了好东西。还不快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