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斗

    重剑与手中灵剑相交,羽涅一手握剑,轻灵贴着重剑侧面掠过,划向沐凤旖手腕。

    沐凤旖手腕一翻,作势反扣,在羽涅抽剑侧收的时候,抬高重剑直刺,落空后,紧接着就是一斩。

    重剑带着千钧之力下落,下方被带动压缩的空气发出啸鸣。羽涅侧身一个鹞子翻身就避过,剑轻飘飘地在她脖颈不远处划过。

    与沐凤旖打的感觉,和跟师尊作对手感觉完全不同,那时往往以防守为主,少有的几次进攻实际上也是以防守为目的,撑久一点就是胜利的。

    沐凤旖用的是重剑,这时就要借助身法和剑招的变化,达到四两拔千斤的攻击态势。

    灵剑在重剑的夹击和围堵里不断穿梭,把进攻和防守都做得严严实实。

    “不打了。”沐凤旖避开一个弯转刺向她手臂的剑,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看着羽涅持剑一横就向脖颈位置抹来,知道自己下一招怎么也躲不过了,急急叫停。

    “不用你再放水了,你什么时候那么强了。”她感叹道。

    汗水打湿了沐凤旖颊发,衣裳被粘在身上黏糊糊的。

    重剑在一定程度可以每一击提升攻击力,但久战不下加上每一次的撞击和卸力,对她的体力和灵力都是很大消耗。

    沐凤旖手臂酸痛,还有些抖,不过她神情飞扬,显然这次打得很尽兴。

    羽涅收剑归鞘。她们一共过了百来十招,比几年前打的那次多了四十几招。

    不过双方都心知肚明,这其中至少有两次羽涅的剑可以取对方性命却又放过。

    沐凤旖羡慕极了她在剑道上的天赋,本以为这回自己说不定能拉进和羽涅之间的距离,结果好像只被拉得越来越远。

    要说她也是个天才,但在这种打击下,她问道:“几年前,那次你不会也有放水吧?”

    “嗯,”羽涅垂眸应了一声,挑眉,“不过也就是几十招,不像这回放到海里。”

    “那你还挺给我面子的。”沐凤旖笑骂。

    她升上金丹的时间比羽涅长,灵根天赋也比她更好。但比起灵力在剑上的应用和剑势的控制她却完全不能比。

    羽涅的剑招变化形式繁复,应用的时候转化又无比简洁,如果让她来试一定会手忙脚乱。羽涅的剑气也隐隐有了雏形,证明开始踏上真正的,能以剑意沟通天地意念的剑道。

    羽涅应声时不知道想到什么,唇角微弯,清冷面容稍显柔和,似乎今天心情还不错。

    沐凤旖叹了口气:“你这么厉害,平常一定都没怎么打输过吧。”

    羽涅想起自己和师尊打得每一场,完全是被动防御,强撑着的勉力支架,觉得沐凤旖想得太天真了。

    她有时候被打得何止是一个狼狈可以形容的,刚学剑时总犯低级错误,半天教导下来,身上一块青一块紫也是有的。

    两人走向旁边树荫,穆择坐在那边桌子旁。做好的菜被他一次全部端上来,摆在桌面上。

    沐凤旖上次蹭饭成功都是大半年前的事了,穆择不喜欢她每次一过来就缠着羽涅说话。他眉目微敛,这顿算是答谢上次拿到传承她帮忙的事。

    好在她也不难打发,多做几道沐凤旖喜欢的菜就可以让她在一边安静地像不存在。

    沐凤旖欢呼一声,扑向桌上的菜。

    她眼睛滴溜溜地转,看着穆择明显的好心情,猜测了一下。

    难道是感情有进展,还是约了到时一起去哪玩?

    “你们今天好像蛮高兴?”她试探地问,边不忘把挑了块热腾腾的酱大骨,用筷子夹在碗里开啃。

    穆择愣怔了下,抬眸看她一眼,再望向羽涅。

    “穆择昨天升阶了。”羽涅面不改色,夹了块甜糯的桂花黄米凉糕,很淡定地说道。

    “穆择升阶了,这么快。”沐凤旖惊叹。

    “不过他不是刚筑基一年都不到吧?”她疑惑道,倒不是怀疑羽涅的话,只是这也有点太快了吧。

    “嗯,他有妖族血脉,和我们正常修炼的不一样,很正常。”羽涅咽下凉糕,说道,一副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模样。

    “不过也就是知会你一声,传出去也不太好。”羽涅想自己终于找到人暗戳戳秀一下了。

    这种消息只适合亲近的没有利益冲突的朋友之间交流讨论;宣扬出去的话难免会有人惊羡的同时产生怀疑,不是觉得在骗人就是认为用了什么邪法。虽然羽涅也不怕,但瞒着也省得给穆择的名声造成负面影响。

    “我知道了。”沐凤旖答道。

    她心情有些复杂,这么说来,至少羽涅在灵力上的修炼还是循序渐进,没有给人惊喜的吧。

    真的是一个个都不让人活。

    “所以你们心情不错都是这个原因吗。”她嘀咕了一声,低头继续风卷残云地吃饭。

    穆择慢条斯理地吃着面前的鱼,没说话。

    他心情不错是因为昨晚谈心把之前的事讲清楚了。

    ——

    剑盟主峰侧峰,濯涟腿半屈,端坐在繁盛的紫藤花架下。

    清风吹动摇动花枝,落下几瓣紫色的花瓣翩跹舞动,光下花影斑驳如梦幻的蛱蝶。

    周身的灵力向她涌来,聚灵阵中灵气疯狂涌动。

    她艳丽眉眼冷然,坦然吸收着灵气冲击她的化神期。

    景煜在主峰侧面对着濯涟这边山头的位置,把这里一切都收入眼底,手无意识地轻攥着袖口捻动。

    濯涟的修为在元婴期有一百多年了,不算短但也算不上久,加上后来又发生元婴差点枯竭和血咒的事,所以这几年也没有急着去突破。

    不过各种灵药和天材地宝堆下来,她想要突破也不是大问题。

    这回是她自己主动要求去尝试突破的。

    濯涟最近都对自己不怎么搭理,景煜知道是因为自己不告诉她具体的关于妖皇的事。

    但他也不是存心,只是想想濯涟上次知道后就暗自设计以身犯险把启朝的余孽引出来,景煜就觉得太阳穴跳了两下。

    好在当初没出什么事,也如她所愿把当初的事给查清楚了。

    后来濯涟又想设计把她二哥给弄出来,被他直接送回医修联盟孙盟主那继续养伤。

    害得濯涟为了自由不得不把血咒的解决方法折腾出来,还是好几种的那种。

    灵力汇于内府,元婴被滋养,舒展开来化作神念。

    结婴后灵力是液态的,而到了化神,内府的灵力就更倾向于像雾态一般,但和筑基时如云雾般飘渺的雾完全不一样,它是很沉重的。

    濯涟已经算是迈入了化神境界,接下来是她的化神劫。

    此劫度过去就是化神,度不过去就大概率是身死道消。

    景煜望着那边方向,眉眼间难得有可以让人看出来的担忧。

    面前出现幻象,濯涟坦然任由意识被吸附落入其中。

    她心中对权势的追求不大,濯涟不觉得自己过这个劫会有什么危险,可能甚至还没有升元婴的时候克服对那些好看的首饰,摆件的诱惑难度大。

    她看见自己居于高位,俯瞰人间黎民苦痛,经历妖魔昌盛,修士作乱,以致的江流易道,山崩地裂,百姓流离失所。

    “你不想要登上至高位,改变这一切吗?”

    山河重聚,海清河晏,众生奉她若神明。

    “有人高呼万岁,你身着冠冕登上高台,望向碌碌众生。那是你护下的一方百姓,太平盛世触手可及。”心底有声音蛊惑道。

    这不过是化神劫的部分考验,但确实也是濯涟曾经有过的想法。

    “停下来吧。”有人在后面轻拉她道。

    作为备受盛宠的公主,濯涟也天真地想过要让百姓的日子能好一点,以至于如今成心中一份执念。

    不过这些曾经翻来覆去纠结抉择,为此置疑自己的东西现在已经不能对她造成太大影响了。

    幻象中时光如梭,从登基到王朝鼎盛,濯涟亲身经历这一切,却始终没有迷失,不为所动地看着面前幻象虚化转变。

    往事如烟似幻,启朝早已灭亡,濯涟也认清这不是她能做到或者说想要的生活。

    幻象重构。

    濯涟站在医术顶峰,无数生灵被她救下,对她顶礼膜拜,曾经遗憾没有救下的结局在这里都被改变。

    “你不想要绝顶的医术吗?”

    面前幻境再次散去,她的医术可以自己努力,也没想过要他人的膜拜。

    生死天地之间自有秩序,她愿意做救命治病的医修,但并没有打算做决定生死的神明。

    濯涟并不想实现登基为皇的执念,所以第一个幻象没用;她却也不沉溺于第二个渴望但知道是虚假的幻象,不迷失于遗憾与野望。

    面前的幻境继续变化,变成她站在景煜面前。

    她的实力也不错,不用受他的气。

    濯涟心神微动了一下,如果能打过景煜,……当初受的委屈不满她一定会讨回来。

    面前幻境随着她心念即将开始变化,又在下一刻变得模糊,破碎消弭。

    可惜她的意愿没这么强烈,还记得这是她的化神劫,不至于沉沦其中。

    濯涟凝心回神,度过了化神劫的考验。

    她抬头看到面无表情过来的景煜,不免结合了一下在渡劫时幻象中看到的景象。

    算了,像打过他这种事,她一向没有那么高的志向,去完成这种几乎不可能的目标。

    濯涟心中有些微妙,不过很快被压下,只觉得有点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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