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风骤雨初歇，剑盟中山峦叠嶂。幽林静谧，朝辉洒下照在还沾着半夜雨露的花叶上。鸟鸣声，短促与悠长的变幻，相互应和间抒写动人乐章迎接晨曦。
羽涅晨练完，打开通讯玉简。
《问心录》的第四话接近结束。堇余仙尊和蝶妖梦寰在一番纠缠过后，感情表面上似乎又回到冷淡，但内里终究有些不一样了。
爱恨情仇被放下，种族不再是阻隔他们的问题，但余下的也只是“往事如烟云”。
梦寰不再去追究对错爱恨，温和地处事，心绪不再为此牵动。
对于这份纠缠错误的情感，她冷眼看待，淡泊处之，和堇余相处和谐。
她翻看医书，交了一些妖族和人族的朋友。修炼，友情，这些都很好弥补了她生活中的其它不足和不如意。
暗中还有危机掩藏，但生活在平淡中过去。
夜幕漫漫，风清朗烦扰无边星月寥落，花香袅袅，雾飘渺微茫无间山岚起伏。
蝶妖双眸清澈，睫羽稠密如软刷，眨动间抚过林间清风，惊扰了无波澜的月夜。
她静立在被月光扯开夜色营造的一片柔情中，面纱下神色怅然又宁静悠远，眺望着云雾遮掩间隐没又显现的皎月。
情爱是非，百年前的断舍与苦离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经历的事。
那些曾经的痴迷惘然，都如同记忆中被隔上了难以拨开的厚重迷雾的一场幻梦，不再值得被回忆提起了。
斑驳陆离的月影映照着人世间，好像从未变过，然而阴晴圆缺又是多少个轮回过去。
她抬手，纤细的指尖纠缠上月光。
曾经隔着种族血仇的追寻与纠葛都那么无力，如今想来却只觉显得可笑乏味。
没必要再去执迷过去的遗憾，早已没必要再去计较谁欠谁的，谁又错得得更多。
如同百年前一样，光流连停驻在吐纳月华的妖族身上，只是往昔的愁怨和惆怅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月色如海水翻涌产生的洁白浪花，从梦寰指间流淌而过，岁月显得安宁而静好。
——
灵力在珍贵的材料上运运转落下刻痕，火焰漂浮在掌中，在神念控制下描摹过花纹。
景煜手中万金难求的材料在被再次提炼后，在灵力的压迫下变换形态和构象，最后变成了一个通体银色的坠子。
银色的金属光泽绚丽，浅浮雕的莲花层层绽放，背后花心处纤薄的银色吊环，下面挂了个镂空的银色同心球，里面繁花枯荣之景，生息变化，瞬息万象。
神识雕琢出细节，制作里繁复的符文被交叠着刻上，或隐秘，或显露构建成别致独特的纹路装饰。
这个坠子很漂亮。
在品阶上，就材料和用的阵法符文而言，它已经越过上品法器。
对于效用，一言以蔽之，这是一个叠加了过于全面增益buff的防御宝器。
景煜还专门配着炼制了两根同色的链子，无论想作为手链还是项链佩戴都很合适。
景煜想起“羽艋臻夜”的意见。
濯涟的实力到了化神，是应该送礼庆贺一下。她的皮肤很白，这银色不会把她衬得暗淡，反而会增添几分贵气，自己亲自炼制的彰显心意也不出错。
而且，景煜稍敛眉，他有些担心即将到来的事端里濯涟的安全，送个防御的法器很有必要。
景煜握着坠子，凝眸打量过后，神魂离体，灵力灌注，在莲花中央构建了一个隐秘的魂咒。
那些阵法符文什么的可以帮她抵挡各种物理及法术上的攻击，而这个则可以在她受到针对神识层次伤害的时候与他的神魂产生链接帮她挡下攻击。
景煜看着炼制完成的坠子，精致繁复，是濯涟会喜欢的款式。这是他第一次送自己炼制的东西给她。
景煜伫立在原处，静默了很久，从空间里储存的东西挑拣出了个青白二色掺杂的牙雕笔筒。
色彩交替形成的纹路古朴自然，又有重重叠叠的花纹顺应着天然的纹路雕刻；触碰时，质感温润宛如上好玉石。
他记得这个笔筒是十几年前濯涟看到说了一句喜欢的，他后来回去买下却始终没能找到时机给她。
再后来，机缘巧合得到网友的指导与鼓励，景煜才有了这样的开始时不时送东西给濯涟的心思。
景煜把吊坠和两根链子和笔筒放在了一块，青白色和银色相映生辉配着感觉还不错。
这样应该不会被拒绝，他目光远眺望向侧峰那边的花海，在心中默默回想着那些“羽艋臻夜”分析的话。
在感情上，当事人总会患得患失，偶尔自负又常常自卑，总没有外人看得清楚。
——
龙涎草芯四两，白蜜一盏，杜仲皮卷四两，牛膝段半斤，龙骨末三两……
穆择坐在丹炉面前，烟气袅袅盘旋化作虚无，药材被按照方子上的要求和量依次投入，清香飘荡。
丹炉下炽热火焰翻腾，周身有输入的灵气流转，玄色沾染上烈火浓丽的红色，药材被提炼成药液混合成丹。
穆择凝神静气，这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次日常的炼丹练习，对终赛接受的传承里的丹方之一进一步熟悉而已。然而，映照着火光的翠色眼眸不自主地飘到旁边坐着的羽涅。
渺小的焰火灼灼，在翡玉倒映的人像里跃动，熠熠生辉。动作流畅熟练，每一个步骤都早已烂熟于心，穆择尽量自然地让过程显得格外优雅，祈盼这次炼丹结果要很好看才好。
焰光照射在他细碎而柔软的发上，给浅灰色的短发增上一圈浅红暖边。
羽涅最近在剑道感悟上遇到了点瓶颈，就提出过来观摩穆择炼丹，放松放松心情。
那种迈入门槛但迟迟不得顿悟突破，凝聚出实质剑气的感觉让她实在有些烦闷。
她注视穆择手下丹药逐渐成形，丹香幽雅而浓烈，随着炼制缓缓从丹炉渗出。
“炼完了。”穆择觑了羽涅一眼。
丹药很完美，哪怕羽涅不修丹道，也可以感觉得出来，这一炉丹药无论是品质还是出丹率都高于寻常。
他看过丹药品貌后，把成型的丹药一颗颗装进瓶子里，塞上瓷瓶的盖子，完全没有以前先把成丹在丹炉里晾着，到旁边抓着头发思考几个时辰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有空再一把扔进瓶子或者盒子里的作态。
穆择神色专注，却已经不自觉面上有了得色。就像是只，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因而迫不及待向主人邀功，以求夸奖赞许的猫猫，羽涅托着下巴看着他，心中评价。
这一炉炼了有一个时辰，如果是往常穆择肯定觉得还可以再来一次，但今天不一样。
他稍收拾了一下周围和身上，暗道早知道昨晚应该把丹室再整理一下。
不过羽涅今天临时询问他，也确实没有时间。
穆择整了盘鱼干，把它放在羽涅旁边的桌子上，再把瓶子放在旁边。
“这是补益的丹药。”他轻声解释了一句道，眸光蕴含期望而明亮。
“炼得超级棒，怎么会有那么完美的炼制。嗯，味道我也喜欢，这是龙涎草的味道吗，还有蜜的香味，……”
“你炼得超级熟练欸，原来只是第三次炼制吗？穆择我觉得你就是天才！”羽涅对着这瓶丹药就是一顿几百字的大夸特夸，语气诚挚，神情恳切，看着骄矜的猫猫支棱的耳朵泛起红，头顶几根柔软的卷发也欢快地立起来些。
羽涅知道再夸下去可能要过头了，见好就收，她从旁边的盘子里拈了根小鱼干，觉得无论是炼丹时认真的猫猫，还是被夸奖后害羞的猫猫，都超级可爱。
这一盘鱼干，是羽涅和穆择几天前挤了个闲暇的时间野炊时，去后山灵泉捞来的。
这种小鱼没什么味道，肉质较硬，蒸或者炒都不好吃，稍微烘干烤一下做成鱼干倒是不错。
寸许长的小鱼被处理得很干净，偏灰白的鱼皮沾上了烤制的红色酱料，烘烤过紧致的肉被薄薄一层有黏性胶质包裹。
鱼肉纹理清晰口感有些硬，咬起来很有嚼劲，又因为烤得时候刷了些特制的辣椒酱，带上股辛辣的味道。
穆择在旁边及时从收纳的法器里取出果酿摆在一边。羽涅啜饮一口，稍解辣意。
——
穆择说自己要再翻书研究一下，羽涅在旁边陪了一会，发现自己在这里晃悠有点影响他效率。
在穆择压下的不舍里，她告别离开丹室回到自己的居所，尽管对剑气的形成还是没有太多头绪，不过心情好了很多。
她运转了几遍灵气，又对着剑意化气各种研究了一通，最后也只能先把这个放一边。
离午饭还有一段时间，羽涅想了想，决定把第五话再开个头。
外出，计划，突袭……
顺着银针扎出来的小孔，几滴血珠滚落，在地面碎裂晕开圆点大的血迹。
梦寰松口气，握住手中药粉，身上及踝的杏色袄裙被撕开一道长长口子，露出里面被撕扯到的暖白色内衬。
她趋步走到执剑的堇余仙尊面前，前方是几个被斩落四肢倒在地上□□的妖和人，血色浸染开来。
堇余看到她过来，稍凝眸，这些血会脏了她的眼，抬手就要把前面这些都给解决。
“别，留下来把事情问清楚。”梦寰急切阻拦道。
踩到掉落的裙摆，她手中药粉散落，踉跄了一下，堪堪要站稳的时候，被旁边的堇余“眼疾手快”一把揽过。
身体受到牵拉失去平衡，梦寰落在怀抱里，头重重撞在堇余肩上。
她眉峰紧蹙，抬起头来正要说些什么，和低头查看她情况的堇余刚刚好碰上。
唇擦过侧边下颚，她微微愣住，堇余动作停住，揽着她的手滞住，有些僵硬。
他站在那里不动，蝶妖梦寰皱眉把人推开，手中药粉沾了些在堇余肩上。
她的耳朵有一瞬染上红晕，又很快想起之前的决定，红色很快消退。
她看向地上躺着的七零八落的刺客：“去问清楚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混进来的吧。”
这里是他们临时决定过来探查的地方，虽然没有设置什么，但也布下了简单的阵法作防御。
对方能组织这么一次有策划的大规模侵袭，要不是堇余今天突然改变计划没有出去过来，梦寰肯定不会这么轻易度过。
也不知道对方是用了他们没能察觉到的追踪法子，还是他们身边有人泄密，总归要尽快解决。
她不想过一直被打扰，在不知什么时候会到的突袭里，心存不安，不得安宁的生活；也不想被限制自由，被迫在没确认安全前被迫和堇余一直待在一起。
堇余仙尊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嗯了一声。
……
药粉带了毒性，虽然没有入血有即刻殒命的功效，但大量的接触，堇余仙尊审讯完毕处理完尸首头有些晕。
他望向梦寰，晃动了一下，想起来被拍落在肩上的毒粉，而自己忘了用灵力去屏蔽呼吸。
堇余看着梦寰不言，在她蹙眉里和几句带刺的冷嘲中，安静地跟着坐到旁边，服下解毒的药。
梦寰垂眸，脱下他沾了毒粉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