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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3 章

    裴阙音别过脸,不去看方才还在为她拭汗的人。

    她不断暗示自己,这不过是个梦境,却依旧会在一次次梦中惊醒。

    即便是在黑暗中,裴阙音依旧能感受到背后那人面上的受伤。

    “可。”

    良久,那人道。

    午夜的庭院,连安泽没有惊动任何人,悄声搬到了原先为他准备的厢房。

    裴阙音愣愣看着空了的另一半床铺,不一会儿,侍女提着小灯进来,替代连安泽睡在她身侧。

    “娘娘早些睡吧。”喻春灭了灯,打着呵欠道。

    天明时,裴阙音比往常早起了一刻,走到外间院中,只有拜月仍在。

    拜月福了福身,解释道,“殿下说自己晚间再来看娘娘,公务繁忙,殿下说或许还是要搬回东宫,只是每日晚间必会来陪娘娘用膳,娘娘不必心忧。”

    裴阙音下意识向厢房看去,原先布置完善的厢房如今一空,连安泽先前有许多卷宗放在桌案上,也被一一带走。

    裴阙音垂下眼眸,笑道,“嗯,是吗,那正合我意。”

    连安泽确实如他所言,每日晚间仍会来用膳,只是话少了许多,裴阙音往往也是他说一句才接一句。

    两人莫名走到了相敬如宾的样范,又好似奉子成婚的夫妇本应如此。

    唯一改变的,就是愈发夸张的赏赐,时不时有仆从带着物什往侯府送,不仅有给裴阙音的,还有给未出世的孩子,东西也不拘着绫罗绸缎,各处田产私院不尽其数。

    时间同样不固定,有时是午膳后,似是用了餐,突然高兴想到自己有个未出世的孩子,便送点东西来,若是在宫中,还会拉上皇帝一起送,故而时常还能在侯府门口遇见大内太监。

    外头皆传宣宁侯府这位太子妃是太子心尖尖上的人,府中也都道自家二娘嫁了位何等的如意郎君。

    只有裴阙音看着埋头吃饭越发话少的郎君,不知气谁才好。

    这日,春光明媚,已是三月出头。

    “还是太子妃这笔买卖划算。”院门外转来一人,拜月跟在后警惕地看着他。

    来者正是石勒。

    石勒来时正好与门口的送赏队伍撞上,即便早有耳闻,终是百闻不如一见,他故作酸气道,“真可惜我不是个女郎,不然我必然日日描眉画眼,遇一个殿下这般的如意郎君。”

    裴阙音示意拜月可先到远处等候,掠他一眼,淡道,“到底都是人家的东西,没有自己手中的踏实。”

    “你先前可不是如此说的。”石勒啧啧称奇,他如今已和裴阙音熟稔许多,听过多次她曾经艳羡早前林贵妃,因此想嫁个高门贵第的愿景。

    裴阙音垂下眼睑,让石勒坐在院中另一张藤椅上,她别扭道,“连安泽不一样。”

    石勒直呼不赞同,“这有何不同,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莫不成皇家的人比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多个三头六臂?”

    裴阙音瞪他,“不论如何,若我有机会,还是想念当初经营染料生意时的日子,不像现在这般……”

    裴阙音说到一半,声音忽的小了下去。

    她突然忘记自己对现在有如何不满,连安泽从各方面来说,都是个称职的夫君,他作为太子,想要一个当初参与谋害他的世家的命,也无可厚非,可是她究竟在害怕什么。

    “娘娘竟是怀念当初焦头烂额经营生意?”石勒哈哈大笑,没注意裴阙音后半段话,“当初娘娘雷厉风行,满身锐意,如今一看,已经是安乐窝中养出来的富贵娘子,我原以为娘娘更喜现在生活。”

    裴阙音一怔,“我原先十分尖锐吗?”

    石勒目露怀念,“岂止,虽是面上一副世家女郎的温顿,可指点起生意来,那说一不二的模样,连我有时都不敢说话。”

    裴阙音紧抿下唇,沉默许久,道,“是的,我怀念的就是当初那般。”

    石勒手头装模作样的折扇一顿,一时忘了避嫌,愣神看着裴阙音。

    裴阙音自顾自道,“我总觉得成婚后,便被绊住了。东宫庞华繁复,实在憋人,我现在想来,当初羡慕林大姐姐是幼稚了。”

    “不,”石勒出声道,“你不是因为成婚。”

    石勒收起折扇,目光严肃,“彼时娘娘与我合做生意时,也已嫁作人妇,林国公府一大家子,诸多亲戚住在一处,又好排场,几百双眼睛盯着,娘娘频繁出府,我当时才是真为娘娘担心过,娘娘却从不在乎劳什子的礼教规章。如今东宫不过两位主子,殿下连娘娘回府而居都接受,岂能绊住娘娘。”

    石勒掷地有声,落入裴阙音耳里。

    困住她的不是深宅大院与人妇身份,那是什么?

    裴阙音想到那个恐怖梦境,林巍庭身死,她早有准备,早在一年前林贵妃和老林国公接连亡故,她就知道会有一天,可她却对连安泽亲手处决林巍庭有如此大反应……终是只有一个缘由。

    裴阙音逼着自己去正视,所有差别,不过是因为行刑人是连安泽。平心而论,若连安泽幼时未曾走失,她作为侯府嫡女嫁入东宫,她必然早有准备,将他视为君,而不只是夫。

    然而连安泽幼时走失,她曾有过一段仅有她知的,与状元沈安泽夫妻共处的时日,而在那时,她自诩高门贵女,从未畏惧过他,将连安泽仅仅视作一个才学了绝容貌出众的郎君。

    如今世事变迁,连安泽是太子,日后的君王,宣宁侯府是臣,她也是臣。

    君臣有别。

    她对连安泽有着前世诸多纠缠,可连安泽对她有什么呢?一个曾经有过婚约的未婚妻,一个在他发际之前拒婚所以发际之后恼羞成怒夺回的女郎?

    她从未细思过连安泽对她上心的缘由。莫名其妙的倾心与至高权力相碰,实在令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裴阙音怕极了哪日他将这份情随意收回,因为她本应当做个宽容大度,与夫君相敬如宾的主母才对。

    石勒重新打开折扇,饶有兴趣看着陷入深思的女郎,他大抵有几分猜到原因,认真道,“你可曾想过去别处走走,听闻你至今未曾出过京城,你家大哥就四处游历,怎么妹子就成了你这般。”

    “至于地方,杭州就很不错,如若不是避着家中父母,我真愿多住在杭州。”

    “换个地方,或许就能想开了。”

    石勒劝道。

    裴阙音指尖点着太阳穴,摇摇头,“我再想想。”

    石勒淡笑,他人家事,过多他也插手不得,更何况,能见到连安泽吃瘪,他心中本就是高兴。

    在拜月虎视眈眈监视下,石勒起身告辞。

    裴阙音望天良久,本是打算回房中歇着,却听院门外再次传来喧闹。

    往常届时拜月初面处理,只是拜月去送石勒,此时还未归来,裴阙音示意榕夏前去看看。

    “狗杂碎的,别靠近我家娘子!”

    “我是给娘娘正经下过拜帖的,这就是宣宁侯府的待客之道吗?”

    榕夏是个性烈的,将过五关斩六将的一主一仆还是拦在了院门外。

    裴阙音扶着喻春的手起来,走进一看,正是刘氏女。

    裴阙音微有讶异,“榕夏,退下吧,这位娘子我识得的。”

    榕夏当即听话让开一步,只是护卫一般守在裴阙音身前。

    裴阙音温声道,“这位娘子,本宫先前并未收到你的拜帖,莫不是记错了人,或送错了地方。”

    先前在街上遥遥一见时,刘氏女对着连安泽低眉顺目,此刻却将榕夏一推,走进院中自顾自环顾了一番。

    “娘娘,这……”榕夏不满地看向裴阙音。

    裴阙音却伸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略微拢了拢身上大氅,掩过隆起的小腹。

    “殿下怎么不在此?”刘女郎视察一圈,奇怪道。

    裴阙音笑盈盈道,“刘娘子消息晚了许多,他被我赶走快有两月了。”

    “你!你怎么敢赶他!”刘女郎震惊道,不过很快低声皱眉,“可我在东宫也没寻到他。”

    “你还去了东宫?”裴阙音眼眸微眯,冷道。

    刘氏女察觉到一丝冷意,心头颤了颤,回头看向裴阙音,她还是一副好欺负模样,心下才稍定。

    “是啊,太后下令为表哥挑选侧妃,特地遣了宫中的嬷嬷带人去东宫做客。”虽是连门也未曾见着就被取消了活动,刘氏女压着心虚道。

    “侧妃?”裴阙音垂眸看着自己手上连安泽昨日才刚送来的玉镯,冷哼了声。

    他倒是能干,一面说自己事务繁忙,一面还能带着未婚的娘子做客东宫。

    裴阙音面上不愿给人看弱了去,仍是笑着,“那今日娘子来了此处,是胜过了其他准侧妃,要来给本宫敬茶了?”

    此话一出,刘氏女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急中生智道,“娘娘何必着急,当日殿下走失前,我们表兄妹就相处得极好,日后……”

    裴阙音听到表兄妹过往,面色难得一黑,打断道,“刘娘子今日既然还不是来敬茶,这般贸然登堂入室不太合适吧。”

    “出去!”裴阙音冷声道。

    刘女郎本是想推开正屋的门进去查探,却被裴阙音这番变脸吓了好一大跳。

    上一回变脸这般快的,还是她口口声声的太子表哥。

    刘氏女起初被吓懵,好不容易反应回来,颤颤巍巍伸起手,想去指责裴阙音,却见四周暗卫从天而降,各个与她横眉冷对。

    若只是寻常家卫,刘女郎还不会如此胆颤,可待她仔细一瞧,这分明是宫中衣制,她当即面色一白,侍女也不顾灰溜溜走了。

    喻春、榕夏二婢也没见过这阵仗,愣神着准备向裴阙音询问这是如何一回事,他们怎未曾知晓府里还藏了这么多人。

    可还未待他们问出,暗卫们在刘氏女离开那刻,再次消失无踪。

    裴阙音把玩着手心小哨,若有所思,她也是第一回知晓,连安泽给她的哨子是这般用处。

    刘氏女风风火火地来,又风风火火地走,如若一场闹剧一般。

    其来去之速,令人叹为观止,甚至拜月送石勒都还未归。

    裴阙音敛下长睫,她思考的却是更多。今日石勒与刘娘子连番到来,她突然极期盼连安泽来与她用晚膳。

    她要好好问问他。

    然而,丰盛的膳宴,破天荒的没等到日日准时到来的郎君。

    裴阙音面色难看,“开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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