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文的注意力全被吸引住。

    船开了，很多人站在船上同亲朋好友挥手。

    少爷站在船上，船越开越远。

    裴灿礼握着她的手紧了些。

    耳边没再传来小小声的字幕解释，贺予文有些疑惑。

    侧过头看，对方似乎陷入了些情绪当中。

    手背使了些力，挣了挣对方的手，对方回过神来，勉强地对她笑笑，没有说话。

    一个小时，一场不算久的电影。

    两个人看得心不在焉，各怀心事。

    电影最后，主角唱起《渔光曲》。

    贺予文情不自禁地跟着落下滴泪来。

    电影散场了，他们走到影院外边。

    这处的街上零零散散地站了些卖吃食的小摊贩，裴灿礼过去买了两杯果汁，递给她。

    贺予文接过来，咬着吸管，没说话。

    裴灿礼站在一旁，很快将果汁喝完了。

    见她还在出神，也没打断她。

    夜晚的街道上，路灯亮着，风有些凉。

    裴灿礼除去了身上的西服外套，披到贺予文身上，替人扣紧了些。

    贺予文回过神来，抓着身上的外套角，有些怔愣。

    “要我叫辆黄包车来吗？”

    贺予文摇摇头，“我们走回去吧。”

    裴灿礼颔首，向她伸出手。

    贺予文搭上去，原先凉的手心被暖热了些。

    路上，他们没怎么说话。

    快要走到家门的时候，贺予文停下来。

    裴灿礼转头看她，问：“怎么了？”

    贺予文松开他的手，抬起头，直视着他目光。

    “裴灿礼。”

    裴灿礼应声， “嗯。”

    “你和我在一起吧。”

    裴灿礼没急着回她的话，走近了两步，同样直视着她目光。

    贺予文被看得有些紧张，但目光仍未闪躲。

    裴灿礼突然叹了口气，说：

    “文文，不要勉强自己。”

    贺予文抓着外套角的手紧了紧。

    “我不勉强。”

    说是这样说，她的目光却低了下来。

    “文文，你看着我。”

    裴灿礼的声音淡淡，却透着认真。

    “想要什么，就得看着人认真说。”

    “可你不看我。”

    裴灿礼的话说得笃定，语气里却透着自嘲。

    “你根本不喜欢我。”

    不是的。

    贺予文想反驳他，却连自己也搞不清，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反驳他。

    “回去吧，我送你到门口。”

    裴灿礼的声音淡淡，没再说话。

    他转了身，不再看她。

    “走吧。”

    贺予文跟在后面，没像往常那边走在他身旁，他也没停下来等人走近。

    到了门口，裴灿礼转过身。

    “文文，晚安。”

    贺予文看着他，他又恢复到平常那样的笑容，笑意盈盈地同她道别。

    明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状态，贺予文却没来由的有些难受，索性也低下了头，不再看他。

    她声音有些轻，“晚安。”

    贺予文走进屋里，裴灿礼一如既往地站在外边，看着她进去。

    她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披着件西服外套。

    明日再还给他吧，贺予文想。

    虽然，她也不知道明日还能不能见到他了。

    另一处，裴宅里。

    裴灿礼进了房间，洗漱之后，又出到院子里。

    他怎么会不想答应呢？

    只差一点，他就要答应了。

    可他不能。

    原本以为，这是新的开始，新的相遇。

    可兜兜转转间，事情还是重合了。

    上辈子，自己同文文看完电影，便同她表白了心意，顺利地在一起。

    这辈子，换成了她在看完电影之后，向他表明心意，要和他在一起。

    她没说喜欢，他自然也明白她的不情愿。

    他害怕。

    怎么可以，都重来了一次，还要重合事情。

    那不就表明，她最后会和上辈子的结局一样吗？

    一样地登上那艘船，一样地出现意外，一样的遗憾和痛苦。

    不可以。

    夜晚。

    院子里，女孩正在荡着秋千，身后的少年一下一下地推着，突然开了口。

    “予文，明日你有空吗？”

    女孩子停下动作，回过头，有些疑惑。

    “明日？若是宅里没别的事我当然有空了。”

    少年提了口气，有些紧张地问：

    “那，明晚你愿不愿意同我去看电影？”

    “电影？”

    女孩思索了下，又重重地点了下头。

    “愿意的！”

    “那明晚，我过去你家接你。”

    贺予文醒了过来。

    又做梦了。

    这次倒是可以记清些内容了，不过还是看不清对方的脸。

    看电影？

    是因为自己昨天和裴灿礼去看了电影，才会做这样的梦吗？

    真奇怪。

    第二日，贺予文照常出门去上工。

    出门前，她还是把那件西服外套装进袋子里，一起带出了门。

    出了门，便看见裴灿礼。

    还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

    明明昨天那样僵来着。

    贺予文上前了几步，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衣服还给你。”

    裴灿礼接过去，另一只空着的手伸出来，很是自然地牵住她的手。

    贺予文眼睛瞪大了些，有些迟疑，还是没把手抽出来。

    裴灿礼也没多做解释，笑了笑，说：

    “走吧，一起去上工。”

    贺予文尝试着小小地挣了下手，没挣开。

    她有些气闷，只好放弃动作。

    再看向裴灿礼，他倒是睁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显得尤为诚恳。

    要是他牵手的动作没那么牢的话，便显得更诚恳了。

    大少爷在这种事上，倒挺会勉强人的。

    但没关系，她可是个会来事的。

    他会勉强人，自己当然也会勉强他。

    想了想，贺予文扯了下握着的手，喊住人。

    “裴灿礼。”

    裴灿礼转过头，她笑着看他。

    “下周，我去你家，一起过年吧。”

    贺予文说完，又凑近了些面前的人。

    裴灿礼看着有些无所适从，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牵着手的动作都更重了些。

    一向自得松弛的人，此刻也变得紧张吞吐。

    贺予文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

    又补上句，“我会记得带礼物去的。”

    大少爷还是没说话。

    她想，原来勉强人，真的很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