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文收了伞,和裴灿礼一起走进家路边的小食铺,找了位置坐下。
店面不算大,但还算整洁规整。
旁边墙上挂着块小黑板,上面标着今日菜品。
贺予文不识字,便让裴灿礼决定要吃些什么。
裴灿礼看了她一眼,转头看着墙上的菜单,一道道报着菜名。
“馄饨,艇仔粥,及第粥,莲子豆沙羹……”
读完,又转回头问她:
“要吃些糕点吗?这里有桂花糕。”
贺予文摇摇头,思考了一下,开口道:
“我吃碗馄饨就好了。”
裴灿礼点点头,起身去铺老板那里报菜。
菜很快便好了,老板端过来两碗馄饨,还有一碟桂花糕。
贺予文刚想提醒老板上多了,裴灿礼便对着她摇摇头,止住了话头。
老板走了,贺予文忍不住开口:
“你怎么还点了桂花糕?”
裴灿礼轻笑笑,开口解释道:
“我想吃。”
说完,还用种很是无辜的表情看着她。
贺予文没再问。
反正怎样花的都是大少爷的钱,她才不心疼。
刚想把面前的馄饨端过来,看见样子,又犹豫了下。
两碗馄饨,一份放了许多葱花,另一份则是单单清汤。
贺予文不大喜欢吃葱花,但她摸不准这是不是裴灿礼特地嘱咐的。
毕竟他又不知道她的口味,许是他自个儿不爱吃葱花也说不定。
贺予文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吃放了许多葱花的那一碗。
刚要伸手,裴灿烈便将清汤的那碗馄饨挪到了她面前。
“你吃,我刚刚让老板不放葱花的。”
裴灿礼说话的语气很是自然,又顺手拿桌上的纸巾擦净了汤勺递给她。
贺予文一时间有点懵,自己是什么时候同他讲过自己的口味了?
他有时候的行为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又每每都对正了她的心思。
天气还冷着,雨也没停。
贺予文没再继续多想,勺了勺热汤入口。
一碗馄饨下肚,她的身子也暖和了许多。
快要吃完了,碗上边又突然多出双筷子,上面还夹着块桂花糕。
贺予文抬起头,裴灿礼对她笑笑。
“吃不下了,予文替我吃了吧。”
贺予文的目光移到那碟桂花糕上。
除了他筷子夹着的那块,一块都没少。
贺予文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你不吃吗?”
裴灿礼摇摇头,又很是正气地回了句:
“浪费可耻。”
贺予文没多和他辩论,夹起来放在空碗里的那块桂花糕,几下入了口。
吃得饱了,还剩下来两块。
贺予文有些纠结。
吃是吃不下了,但浪费也实在是不好。
想了想,她轻轻拍了下裴灿礼。
裴灿礼看着她,她的语气很是诚恳。
“可以打包吗?”
裴灿礼点点头,“当然。”
大略地看了下桌上的吃食,又确定她吃饱了,才起身找老板要了个纸袋子。
贺予文接过来袋子,想将那两块桂花糕装进去,谁知裴灿礼突然又递过来袋糕点。
贺予文抬头看他,对方无辜笑笑。
“方才见你吃得开心,就找老板多买了份,刚好装了一齐带回去。”
浪费可耻。
嘴上这样说着,这位大少爷倒是一点没践行。
但她装糕点的动作也没慢下。
这袋糕点正好当做她明日的早饭了,还可以分些给芳姨她们。
这样想着,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外面的雨逐渐停了下来。
贺予文提好袋子,点了点裴灿礼的手臂。
“走吧。”
走到店外,雨已经停了。
外头街上的行人又开始多起来。
贺予文和裴灿礼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她突然想起件事,停下来脚步。
裴灿礼也跟着她停下来,眼神里带着些疑惑,却又认真地看着她,一副细心倾听的模样。
“裴灿礼,你明天不要来接我上工了。”
裴灿礼心头一紧,“为什么?”
“明天码头那有个活动,要比平日里早上半个钟去到,你过来的话时间不方便。”
裴灿礼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轻松笑笑。
“没关系,那我明天下午再去码头接你下工好了。”
“嗯。”
她还以为他会说,明天早点来等她上工的。
算了,果然不能期待太多。
贺予文点点头,顺着原来的路接着走。
走到半路,遇到辆牛车和果摊不小心撞上了。
场面有些乱,他们只好换了条路走。
这条路比较偏僻些,但店比那边多许多。
有皮鞋店,有唱片行,也有相馆。
路过一处影相的相馆时,裴灿礼突然停下来,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照个相,当作留念。
贺予文拒绝了。
天已经很晚了,况且,照相这事儿,她总觉得是浪费钱。
裴灿礼也没坚持,只是继续同她讲着话。
到了家门,照例和裴灿礼挥挥手道了别,贺予文便进到屋里。
简单洗漱之后,便上床休息了。
院子里
“阿礼,阿礼~”
女孩坐在树下的石凳上,轻晃着少年的手臂,拖长了调子喊他。
“不行。”
少年拒绝得干脆,语气却有些松动。
“你把相机借我嘛,我只是去外边拍拍照,不会跑太远的。”
少年紧了紧眉头,仍是拒绝。
“不行。相机可以给,但你不能出去。”
那女孩子抿抿唇,看着有些不大高兴。更是不依不挠起来,晃着人胳膊的力道也变大了些。
少年见她这样,只好退了步,开口道:
“你若是要出去,那便得我陪着你,不然我可不让管家放人。”
少年的话说得温和,态度却带着些骄矜,让人无端觉着有些压抑。
那女孩子摇摇头,同他辩驳着:
“我原本就是想一个人出去逛的,你同我出去的话,便不算作我自己出去了。”
说完,还有些悻悻然。
“我都好久没自己出去过了。”
少年的模样模糊着,神色不明,只是紧握住她的手,轻声同她解释。
“文文,最近外边不安稳,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你半个月前也是这么说的……”
那女孩子红了眼眶,似是忆起了些事情,情绪便更是止不住。
又抬起头看他,“阿礼。”
少年急忙忙过去哄着,抱着人,只是仍未松口。
那女孩子没搭理他,目光望向不远处的一道高墙,手攥紧了底下的衣角。
“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出去呢?”
她语气有些飘忽,小小声地呢喃着。
少年只是更抱紧了她些。
“我陪着你。文文,我陪着你。”
梦的最后,他们的模样都模糊了。
只是到了最后,都还是没能知道,那女孩子到底有没有成功自己一个人出去。
她又做梦了。
真奇怪,最近做梦的次数格外多。
只是每次醒来后,都不太记得清楚内容。
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差不多到该出门的点了。
贺予文收拾了下,又将昨日剩下带回来的糕点拿出来,就着烧开的热水一起吃下。
吃着桂花糕的时候,想起来昨日大少爷义正言辞的样子,以及那句“浪费可耻”,她总有些想笑。
大少爷真的有些傻气。
一整袋桂花糕有十几块,她方才吃了十块,将剩下来六块装进油纸袋里,准备带去码头分人吃。
做足准备了,便要走了。
卸了门防,走出家门。
关好门转身的那刻,却又看见了那道穿着西服的熟悉身影。
“予文,早上好。”
贺予文还在怔愣着,对方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笑眼弯弯地看着她。
“我来送你去上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