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她从始至终只说想见一面,谁能想到这见一面还要闹出人命来!

    “……”

    丹鱼跪坐在地上,许久才说:“我没有打算逃。”

    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活着出去的打算。支撑她活到现在的所有动力就是心中对齐敬的恨,现在齐敬死了,支撑着她的那股力量自然也消散了。

    丹鱼“刺啦”撕下一块布料,抽出那只被齐敬血液浸染的短刀,毕方不明所以,下意识握紧了剑柄警惕她的动作,却见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将短刀刺向自己的腿,一探一挑,竟血淋淋剜下一块肉。

    “你在做什么?!”

    毕方想吐,浓重的血腥气把她呛得干呕了一下,金乌用金丝缚住她的手,只此间隙,那汩汩的血液竟然停了,丹鱼伤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静静看了半晌,说:“你看,不可思议吧?我轻易死不了的,痛感也迟钝了,所以不必担心,我只是在履行我的承诺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这幅画面实在诡异。

    金乌得毕方首肯,松了手中丝线,丹鱼回头问:“会炼丹吗?”

    毕方不明白所以点点头。

    虽然神火不在控火不便,但到底有经验,给她一个火种和容器她一样能炼制。

    闻言,她轻轻一笑:“那就好。”

    说时迟那时快,像是毫无痛觉般又割下自己一块肉,饶是金乌也厌恶蹙起眉头。

    “吞服下丹鱼的血肉便可以在水中畅通无阻,黑市里的丹鱼肉价格都炒翻天了,这也是为什么他费尽心机都要捉住我。”说这些时,她手上动作不停,眼丢没眨一下,“……你把它练成丹药也好、法器也罢,皆能平安渡过望海。”

    拥有如此能力的血肉却是不死之身。

    毕方隐隐察觉到什么,思绪复杂地接过她的馈赠,远远听见齐氏族人在往这边赶来,丹鱼却仍跪伏在齐敬身上,垂眸问:“不走了吗?”

    “不走了,反正到哪里都是在逃命。”她沉沉阖上眼,“太累了,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好好睡一觉。”

    毕方深深看她一眼,和金乌一同离去,待他们转身的那一刻,丹鱼将短刀刺入自己心口。

    ……天黑了。

    她搂住冰冷的爱人,沉沉闭上眼。

    齐氏族人赶来时,就只看见两人在盛放的血泊中紧紧相拥。

    ·

    丹鱼杀了人,毕方不可能再带她走,也尊重她的选择。

    她和金乌寻了个安静的地方,忍着恶心将用衣料兜住的血肉练成两粒丹药,每颗才拇指尖大,外加条件有限没用炉子也没按严苛流程来,效果定会打些折扣,但好歹是能用。

    这片区域海域没被封锁,是求了仙抚司卿才清出的路。

    金乌服下丹药,先走到岸边试了试。脚尖一点,从长剑上一跃而下,轻巧落在水面上,海面漾起微波,但他就像踩在一块深蓝的镜面上,每走一步便有层层涟漪漾开,涟漪的中心还隐隐蕴着光,随着步伐四散开,像惊飞的蝴蝶。

    毕方看着心痒痒,也踩了上去,一丝凉意从鞋底攀上来,心底总觉得不可思议。

    难怪丹鱼肉有价无市,难怪齐氏一族连哄带骗都要将她囚住,那哪里是活生生的人,分明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摇钱树啊!

    “话说,终归到底在哪里啊?”毕方走了几步,看眼前雾蒙蒙一片忽然意识到什么。

    丹鱼说帮忙,现在渡河是能渡了,但方向呢?能领路的人还躺在那呢,不说被齐家人大卸八块,也已经投胎去了啊!没有她领路,雾里的那什么妖怪拖走了怎么办?

    “海下。”金乌言简意赅,“就是要在有雾的日子里,才能进入结界。”

    说着已经大肆迈开腿向前走去,毕方连忙跟上,问:“你认路?”

    假的吧,他都认得,凭什么自己不认得?

    但是金乌答得果断:“不认。”

    ?!

    “那你为什么步子走得这么坚定啊!”

    让人觉得胜券在握,忍不住跟上去!

    “要等。”

    毕方一愣:“等什么?”

    金乌又不说话了。

    她突然觉得四周的白雾好像又浓密许多,在变幻莫测、无法窥探的雾中,似乎有什么锁定了他们渺小的身影。

    ——雾中有怪物藏匿其中,会将生物拖进雾里吃掉。

    这种念头一旦打了个开头就无法停下,凉意向四肢蔓延开,毕方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抱臂搓了搓:“我不喜欢没有实体的对手,仅次于精神系。”

    无论体型、灵敏、力量,至少都能够用眼去丈量,而且这三者往往不能兼得,根据弱点指定策略往往能够事半功倍。

    但虚无体的对手就不同了,弱点难以揣摩、招式出其不意、要害无法观测,与这类怪物战斗试错成本太高,等反杀成功往往一身挂彩,即便是战斗经验最丰富的弟子也很难全身而退。

    有神火的时候,毕方可不把它们放在眼里,可惜她现在没有,只是一个技能树不小心点了攻击的柔弱医修而已。

    “……这是什么,丝?”

    金乌若有所觉低下头,伸手捻了捻空气,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缠了几根极细的丝线,比人面上的绒毛都要细微,在白雾的背景衬托下恍若无物,只能调整站位借天边一点光描摹它的形状。

    毕方的注意力被他动作吸引,忍不住凑近看了看,与傀师所操纵银丝身上绽的张扬的光彩不同,它瘦小得可怜,也不锋利。金乌指腹摩挲半晌也没见血,又用手扯了扯,没断。

    “好坚韧的丝!”

    毕方有些好奇,伸手挑了一道过来,两手反向用力拉扯,那细丝只继续拉长,变得更细,却迟迟不见断裂。

    他们正打算研究研究这凭空出现的丝线究竟有何用处,只觉丝线忽地迅疾游动,先捆住了他们多事又热爱冒险的手,又顺着身躯向下——粗略绕几圈,把他们往下一拽!

    噗通!噗通!

    失重感猝不及防袭来,毕方身子控制不住向下跌去,击起的绚烂水花在日光下闪烁着粼粼的光。她甚至来不及憋住一口气——但窒息的溺水感并没有如期而至,身上的衣料也并没有变得沉重。

    她迟钝睁开眼,发现目光所至,海水竟纷纷避开,以至于乍一看像围着她的躯体画了一个屏障,海水近身不能。

    毕方随即意识到,这也是丹鱼的力量。

    “……我们或许该改一下手贱的毛病了。”

    要不是他们摸这两下,凭着对灵力直觉的感知或许还有躲避的机会。他们手都打包好放上边了,想捉不到都难。

    金乌默默赞许了她的提议,突然想起什么,问:“这个丹药,效用能持续多久?”

    白丝拽着他们不断向下潜行,四周也愈发暗沉,再加上海水干扰,毕方已经快找不到金乌的身影了。

    听到同伴声音,她想了想,“没有严格按炼制流程来,丹药效用也不稳定,根据经验估算当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也就是说,三个时辰内他们不能从这里脱身的话,以他们所处的深度顷刻便会被海水压碎。

    “葬身海底,听起来一点也不浪漫。”毕方甚至挑剔起来了,“湿冷,阴暗,还晒不到太阳。”

    搅动的海水咕咕作响,混杂着她的叹息,金乌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一起活着出去。”

    活着出去。

    说好了要看遍山川河海,只安息在这一方窄域可远远不够啊。

    “……嗯。”

    也不知潜行了多久,四周已经完全变得昏暗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他们在虚无的黑暗中被牵引着向下,直到坚硬的触感从腹部传来,潜行终于停止,他们应该已经到达了最底层。

    因为手腕被紧紧绑在一块,毕方是以双臂高举过头,身躯匍匐的姿态触底的,如此不便的姿态连翻身都几位困难,好不容易手脚并用扭了过来,脚边就碰到了什么硬物。

    海底黑暗一片,毕方目不能视,只能用脚去触碰,觉得有些硌脚,试探问:“金乌?”

    可他的气息似乎不是这个方向啊?

    “我在这。”声音从身后传来。

    毕方顿时愣住,迟疑问:“……那我脚边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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