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刘映秋一把按住不成器春花的头,那个人长得也不好看,估计还是个浪荡子,春花咋没有看清楚呢。

    春花挣脱出刘映秋的压制,“映秋!你把我发髻弄乱了。”

    刘映秋轻嗯了一声,春花的眼神一直看着申展鹏,目不转睛。等申展鹏和他一路的书生吃完午饭后,他们起身走了。

    刘映秋她们一直跟在后头,春花扣着手,“映秋,我们要一直跟着申大哥吗?他们应该是要回书院去的,我们跟下去没有用。”

    刘映秋拿着一把路边摊位买来的折扇,“唰”折扇铺开扇动,显得眉眼气质清丽,眼尾微挑,如乌鸦长羽的睫毛轻轻颤动,“不一定哦\"尾音拉长,带着淡淡的笑。

    春花听懂姐妹的意思,心如乱麻,“他不会是你想象的那种人,他很自爱的,断不会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

    刘映起没有说,张骁挠挠头,周围的空气凝滞,渗人,明明往来的路人和店家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但张骁依然头皮发麻,不知如何劝人,要是林瑞在就好了,他在,场面想来不会僵硬成这样。

    “今日的曲子甚是好听,可惜我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外出。”

    旁边的月牙白袍,体态较胖的男子说道:“李兄,你可以在那里在待会儿,现在还有点时间。”

    李书生摆摆手,“算了,一来我没有多少银钱在身,二来我一个中午耗在蓬莱阁,不睡午觉,我下午肯定得瞌睡,到时候夫子又要罚我抄书,划不来!”

    “到了,各位我先走了。”书生们各自告别,回去补眠。

    李书生道:“展鹏,我们回宿舍吧。”

    申展鹏摇头,“李兄,我还有事情,下午课上见。”

    李书生看着好友离去的背影,伸手挽留,“展鹏,下午,周夫子要考试!”

    最先说话的书生拉住了李书生,“申兄家住在平西府,还有一家店铺,有点银子在身,不像我们平民出身,无钱无权,你莫要为他担心。”拉着李书生走进书院。

    申展鹏在书院门口与其他人分开的那一刻,春花神色一变,刚刚她在说申大哥不会有什么的。

    可他独自一人往着偏僻的巷子深处走去,刘映秋她们跟在身后,春花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两人曾经美好的画面变成噩梦,如坠冰窖。

    看到申展鹏进了一处外面挂着一排红纸灯笼的院子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嬉笑声,浓重的胭脂香在空中弥漫,提醒春花这不是错觉,不是梦,这是真的,申展鹏真如姐妹所说的那样。

    春花彻底没有了任何的想法,恨不得回到之前,狠狠打自己一巴掌,把自己打醒,甚至为了破书生,惹娘亲伤心。

    一个粗布老婆婆颤巍巍走出来,提着发酸的泔水桶,好心提醒道:“两位好姑娘,这里可不是你们来的地方,快些离开这里,不要让那些黑心的看到。”挥手让她们快些离开。

    张骁似乎感觉到什么,催促刘映秋和春花走,在拐弯处,原先没有挡路的地方,用破竹席包着什么,刘映秋嘴唇发白,鼓起胆子,瞧上一眼,只看见一只已经完全发青的涂着红色蔻丹的纤纤玉手,指甲缝隙里沾染一丝血珠。

    张骁也看到了,赶忙带刘映秋她们走。

    出来后,刘映秋和春花神色都不好,刘映秋脑中还在回旋刚刚触目惊心的画面,明明那是一个爱漂亮的女子,她应该有一个很好的一生,可她走了,沦落成......刘映秋不想说出那两个字,因为她知道,她明白那位女子是不愿的。

    回到客栈的厢房,叫来一桶热水,脱下衣裳,憋气埋进泛着白色热气的水里,眼里还是那个画面。

    “哗啦!”溅起水花,散落在木板上,沾湿了屹立的屏风,红色的牡丹花濡湿似血。

    刘映秋穿好衣裳,坐在梳妆台前,铜镜中女子面色粉红,湿润的睫毛颤动,眼眸愁容,嘴唇紧紧咬住,有一小道咬痕。

    口中的血腥味渐浓,刘映秋神情恍惚,拿起梳妆台上的木梳,梳理搅乱的长发,扯下几根掉落的发丝,盯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换了一张脸,那张脸上浮现看破红尘和绝望的笑意,眼眶流下泪珠。

    明艳的红唇像一个吃人的血|口!

    刘映秋心跳剧烈跳动,瞳孔放大,梳妆台上的篦子掉落在地。

    “砰砰砰!\"

    \"姐姐,你还好吗?”林瑞担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破了刘映秋的癔症,她回过神,细细一看,镜中分明是自己的脸。

    她的心跳恢复正常。

    “我没事,你进来吧!”

    林瑞听到刘映秋的允许后,进到房中,刘映秋正拿着干净的帕子擦发。

    “我听张骁说起你们今天遇到的事情,你莫要难受。”林瑞温柔看向刘映秋。

    刘映秋抬头,“我知道我......可我好难过。\"捂着自己的胸口喊疼,“可是我的心好疼,像无数的针扎进我的胸口,她不应该死的,我感觉好悲哀,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呼吸急促,刘映秋痛得说不出话来。

    林瑞不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上前抱住刘映秋,将她的头按在他的怀里,静静听着她的哭泣,抚摸她的头。

    房内只留下女子的哭声,过了很久,蜡烛熄灭燃尽,林瑞抱起哭累的刘映秋放在架子床上,掖好被子,两人的手一直握着,林瑞守在刘映秋的床边。

    屋内一片漆黑,林瑞看着刘映秋入睡后,依然蹙眉,额头出汗,嘴里低喃着什么。

    林瑞神色晦暗,哼着小时候刘映秋教他的歌谣,刘映秋苏展俏眉,不再低语。

    店小二推开客栈大门,打着哈切,\"啊,又是一个大早。”迎面一阵凉风,店小二冷得脖子一缩,听到下楼梯的脚步声,回头看去。

    迎面走来的男子两眼青黑,好在俊朗的容貌和气质撑了起来,店小二笑道:“公子今日起怎么早啊?”

    “有需要小的办的吗?

    林瑞回道:“巳时,劳烦端一碗白粥和酸萝卜送到与我同行的姑娘房内。”

    店小二道:“好勒,公子。”目送林瑞离开,“有钱的人是不是都那么奇怪?那么早起来,公鸡都没有打鸣。”不解,回去后房继续睡了。

    刘映秋睁开眼起身,迷糊间摸到床边有什么,是白色莲花折纸,刘映秋眉眼含笑,摸着那栩栩如生的莲花瓣,林瑞这个弟弟没有白疼。

    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声音,“小姐醒了吗?小的是来送早饭的。”

    “进来吧!”刘映秋回道。

    店小二放下早饭,便退了出去,刘映秋缓缓站起身,从簪花仕女图屏风后走了出来。

    春花昨天也是被吓到了,开了一个房间,自己一个人待着,这时候起来,来到刘映秋的房里,“映秋,我们多久回去?我想我爹娘了。”女子落寞的眼神低垂,想来也是没有睡好。

    刘映秋轻叹,“等我将手头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去。”刘映秋停住脚步。

    春花诧异道:“怎么了?”

    刘映秋楞在原地片刻,“春花今天你和张骁在一块,不要分开,我有事情要去做,乖!”

    “哎,映秋。”春花看着远去的背影,“今天有什么事情啊?跟那些生意人谈的时间不是明日吗?”

    刘映秋在那巷子不远处卖馄饨的摊位上吃着,眼神若有若无看向巷子那头,宽袖中手里紧握着袖箭,思索她要怎么做?

    等馄饨凉了,刘映秋都没有想出什么好方法。

    听见马匹嘶叫和刀剑摩擦衣料的声,刘映秋回头一看,走来装备刀剑,身着官服的衙役,人数不少,有五十多人,为首的人骑着高头大马,身披铁甲,手上一把佩剑,赫然是前几日钦差身旁的手下。

    队尾后面跟着数十辆的囚车和马车。

    刘映秋亲眼看着他们进入那个深巷,不一会儿,里面传来无数杂乱的求饶声。

    然后一群衣裳凌乱的人被县役压制,带着镣铐,上了停在巷子出口的囚车上。

    其中一人就有申展鹏,想来他是夜宿巷子里。

    耳畔传来围观人的苛责声。

    “终于有人管管这个地方了,钦差大人英明。”

    “是啊,这里面的女孩要么是被家人卖到这里去的,要么就是被人贩子拐卖到此处,可怜啊!”

    “做孽!”

    “欧阳那个贪官不得好死。”

    有些人看到里面有自家走丢的女儿,不顾一切,要冲进去。

    楚大见状,示意县役不可动粗,放他们进来。

    他们抱头痛哭,弥漫着伤心与愤恨,席卷而来。

    有人开始大喊,“钦差大人英明。”后面的人紧跟着附和,刘映秋的脑海中不断重复,她晃了晃头。

    一件带着体温的靛蓝披风披到了她肩上,“没事吧!”林瑞温声询问。

    刘映秋摇摇头,只是在问:“她们以后会怎样?”

    林瑞沉默良久,“她们会面临很多的冷言冷语。”

    刘映秋低垂着头,埋进披风领口的白毛里,希望得到一丝温暖。

    林瑞接着说:“我记得你说过想要开绣房,所以特地向钦差大人要了恩典,让她们和我们一起回临丰镇。”

    “那个女子,我也告诉楚大要好生埋葬。”

    “弟弟擅自做主,姐姐不会生气吧?这样下来,姐姐的金库怕是要卸空。”

    刘映秋听到,连忙回道:“不会的,钱用完了,我再赚回来就行!”

    林瑞笑了笑,脚步轻移,微微细风将将吹过林瑞垂落的长发。

    刘映秋抬起头看向疲倦的林瑞,还是一身昨天的衣袍,即使很累,他也没有说什么,“你......记得?”

    林瑞道:“当然我一直记的。”黑眸一直看向刘映秋,“还想吃点什么?”

    “我想吃酱香鸭和糖葫芦。”刘映秋抿住嘴角,一个上午下来,自己没有吃多少东西。

    两人对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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