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江祈年脚下微顿,回身垂眸,面前这拂柳女郎明明穿着一身褥重的正装,却还是格外灵动,像只披了华彩羽翼的小鸟。

    沈白玉见他跟个木头一样,不禁撅嘴,“怎得了,这成了亲,便不需要再哄了么?”

    身后的丫鬟们掩面偷笑,文墨也不禁勾出笑意,想不到公子也有今天。

    江祈年瞥了身后人一眼,言语随意道:“我倒是觉着你进了这侯府,胆子渐长。”

    沈白玉脑袋往后一缩,灰溜溜跟在他身后。

    这人怎么阴晴不定的。

    江老夫人今日精气神格外的好,连见了江家的二夫人、三夫人都没那么厌斥,待女婢进来传世子和世子妃快到了时,满是褶皱包围的双眼更是眯成缝,生怕错过了什么细节。

    沈白玉进了正厅便收回不住打量的双眼,就盯着面前江祈年黑绿的衣襟,她可没忘记她之前贿赂江三夫人的事。

    江三夫人早已得知世子和老夫人看上的人是沈家的女郎,气得她当下便砸了一只珐琅花瓶。

    侯府的人,除了老夫人,谁还愿意世子活着?

    本就该死的人,早早死了多好?白白占了这世子的位置.

    如今竟还肖想娶妻生子,享天伦之乐?可笑。

    当初沈白玉来求见她时,她就应该将她轰出去。

    江三夫人见一身富贵的沈白玉,眼底的怒意压都压不下去。

    江二夫人见自己这沉不住气的弟妹,轻蔑一笑,脸上笑似芙蓉,甚至还动身迎了上去,笑道:“世子可算带着新媳妇来了,再不来呀,我们老夫人可就该找上门去了。“

    “二媳妇说什么混话?可别吓着我们白玉。”

    江二夫人呵呵一笑,“新媳妇进门还害羞着,瞧,躲在世子后面呢。”

    江祈年脸上也带着一丝羞意,轻轻带了带身后的沈白玉,恰到好处的演出了一个刚迎新妻的男人不自在的害羞。

    沈白玉还是从他身后站了出来,一双潋滟杏眼环视一周,见最顶上那位认出她祖父的江老夫人白发高梳,一脸慈祥的看着她时,心底不知不觉柔软几分。

    她上前暖声道:“白玉见过江老夫人。”

    江老夫人从高座上起身,由老妪寒春搀扶着走进沈白玉,一双枯槁的双手拉起沈白玉纤细的白玉嫩手,细密的温热与略硬的触感由交卧的双手传向沈白玉心间,不知怎的,让她想起了她的祖父。

    “乖丫头,还唤我江老夫人呐?”

    沈白玉侧眼看了看身后的江祈年,他也回看着她,眸中神色令沈白玉有些看不清。

    “………..祖母。”

    “欸!”江老夫人听到这声呼唤,整个身心都静了下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欢喜。

    江祈年看着这幕岁月静好,眸底的朦胧雾色不禁染上一分橘黄色的暖。

    待喝过了敬酒,江老夫人拉过沈白玉,一一为她介绍着。

    镇远侯府如今的人员不多,除开已故的镇远侯一脉,剩下的就是镇远侯的两个弟弟,都在朝廷任着闲职。

    往日里都是各房用各房的膳,只特殊日子聚在一起。

    江二夫人育有两女一子,女儿都已出嫁,幼子年十五,预备考取功名。

    江三夫人育有两子一女,都未曾婚配。

    沈白玉随着祖母的介绍,挨个喊了一遍,念到江三夫人时,她只垂眸应了一声,随着礼节送上贺礼。

    沈白玉知晓她这是避嫌,也故作不认识。

    待到用完了膳,两人才从正厅离开,沈白玉终于叹了口气,她委实还不适应。

    一直言简的江祈年扫了什么事都写在脸上的沈白玉一眼,好心提点:“我母亲那方也递了帖子,邀我们上门一叙,还有各家女郎贵女的花贴。”

    沈白玉身子僵住,回头弱弱一笑,“能否推一推?”

    “否。”

    沈白玉收回笑,憋屈道:“这还是侯府世子妃的美好生活么?!”

    “谁跟你说的侯府世子妃生活美好呢?”

    沈白玉直觉说出来会被嗤笑,睁着眼睛仰头道:“想听?”

    江祈年难得好奇,点了点头。

    “你太高了,凑近些。”

    江祈年至少比她搞了大半个脑袋,说悄悄话委实不方便。

    江祈年俯身侧耳,示意洗耳恭听。

    沈白玉凑身上前,一股微小的气流激得江祈年耳痒痒,而气流中夹杂着一道微弱的声音:“我也不知道。”

    江祈年起身,见沈白玉瞪着双眼看他,眼里是掩不住的笑。

    知晓自己被捉弄了他也不气,仍然是一副包容大度的模样,让沈白玉倍感无趣。

    她随口道:“今日还有什么安排么?没有我便回屋了。”

    江祈年看了文墨一眼,文墨拱腰道:“无,世子妃可好生休息。”

    待文墨随江祈年而去时,沈白玉在春雨的引领下又回到了属于世子的那处院子。

    昨夜进来时她蒙着一头红盖,而今早走得匆匆,更是没法好生打量江祈年的居处,如今就这么站在院门口,高高的匾阁上书:静思阁。

    原来江祈年住的地方叫静思阁?

    沈白玉向来喜欢热闹的地方,看之摇了摇头,每日都这么静思,那也太过于无趣了。

    春雨是院里的老人了,从小伺候着世子长大,见夫人摇脑袋,笑着解释道:“这是南先生为公子题的字,希望我们世子静思笃学,安稳一世。”

    “南先生?”沈白玉微愣,这名字好生耳熟。

    “是啊,南先生可是我国的大儒,其才学响彻一方。”

    “世子年少时常在南先生那求学,南先生时常夸我家公子机警。”

    “那看来世子爷还是很厉害呀。”

    “那是自然,要不是世子爷身子微恙,这状元郎的位置都信手拈来!”

    这么厉害?沈白玉惊奇,她们家一向是以她的心情来看事,虽然父亲想让她多读几本书,可她着实不愿,只识得些字就随祖父出门闯荡。

    说起来祖父,沈白玉心中升起担忧,也不知远在漠城的祖父如今身子可好?

    还有阿爹,他回沈家了么?在外可曾受凉?

    阿娘…….应该也不生气了吧。

    漠城,黄沙纷飞的驼棚中空出大片空地,其间堆满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货物。

    沈老爷子虽然年龄大了,可精气神依旧硬朗,常年都在驼商里混迹,无论是大大小小的货物账单都要经由他手。

    今日来了一批西域新货,趁着一路护送的驼商们休息时,他亲自带人来清点分类,将货物归入总账,又分批决议哪批货物该运往何处。

    沈府管家冒着黄沙急匆匆而来,在一大堆驻扎帐篷中千辛万苦,终于发现老爷子踪迹,大叹一声,“老爷!阿忠在京城送来的加急密信!您快来看看!”

    阿忠?沈钧放下手中西域铜器制成的酒壶,“速速递过来。”

    “这信上说了何事啊?”

    管家将密信递上,“知晓老爷盼着京城的信儿,一收到我便拿来了,还未拆封。”

    “哦?想必是蓉儿和玉儿的消息,他们快到了?上次蓉儿就来信说快回来了,绕道陇西带玉儿多走走。”

    沈钧豪迈笑道,“想不到我这把老骨头沧桑了半辈子,也甚是不习惯女儿离开啊。”

    管家笑道:“小姐是老爷一手带大的,小小姐也是,乍一离开,怎会习惯?”

    “说得也是,上次白玉那丫头还嚷着让我带她再去一次西域,这次回来定遂了她的意。”

    沈钧三下两下拆开信,上面字迹潦草得紧,但却看得沈钧笑意收紧,眉头紧皱。

    待看罢,他用力将纸攥成一团,脸上黑得难看。

    “老爷怎了?”

    “呵,十几年前我便不肯蓉儿嫁给那个姓苏的,知晓他来历不简单,总有一日会给蓉儿带来麻烦,这次去京城也是,我千番不愿蓉儿和白玉随他去,可蓉儿那丫头还是去了。”

    “如今那苏清道在京城不知干了什么,竟令蓉儿一行人出京路上遇袭。”

    “白玉竟还嫁给了镇远侯府的世子!当真是荒谬。一个侯爷都不明不白战死的侯府,哪是白玉这个丫头片子能进得去的?”

    “我塞外的野花何须要去那深宅大院同其他女人一道伺候男人!?”

    “备马!我就是拼上这条老命都要将蓉儿和白玉给带回来,大不了我们沈家从此远走西域,不回这片土地便是!”

    沈蓉这边也收到了沈白玉研墨送回的平安信,信中写到世子和老夫人待她都好,万事让阿娘放心,另外还给她阿爹求情,至少让阿爹免去露宿街头之苦。

    沈蓉见了半喜半优,喜是白玉终于长大了,知道给阿娘报平安,忧是担心白玉这丫头受了苦闷心里,什么都自己扛。

    多金在一侧劝慰道:“夫人你就放心吧,小姐哪是会忍委屈的性子?叫她低一两次头也就罢了,若让她长久憋着,她不得把侯爷府闹得人仰马翻才是。”

    “再者,我们小姐好歹也是侯爷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只要侯爷府还想再京城立足,哪有亏待世子妃的道理?”

    沈蓉虚虚将手搭在多金的手上,长长叹了口气,“听闻镇远侯生前英勇仗义,待手下是出了名的好,只希望世子也如此待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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