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子书律与宋栩皆行礼告退,等到宋栩先走出殿外,子书律又带着怀袖折返,对丰宁道谢:“臣代弟子谢过殿下照拂。”

    当朝帝师功绩可压山河,却为此等小事三番四次道谢恳求,丰宁心中虽不妒,却难免有些酸涩,自嘲般笑一声道:“子书先生言重了。”

    怀袖念着长公主殿下这些日子待自己的好,走前,也还是郑重同她道谢拜别:“怀袖多谢殿下照拂。”

    秋风从正殿庭院卷过,丰宁的目光看出去,只摆摆手唤茉心过来,“本宫有些乏了。”

    *

    大祈宫城一如来时那日,庄严在静谧中更显厚重。怀袖换回进宫时那身男装,跟在子书律身侧,一同往建福门走。

    等到出了光范门,听着身后天策卫军铁甲之声渐渐远了,怀袖才稍稍仰头看向先生,气声问道:“先生今日和宋大人一同到岐阳宫,就不怕宋大人知道......”

    先生一贯不愿让人知道自己的存在,可宋大人今日已经见过自己。

    出宫的路上宫人渐少,巍峨宫城中,若从高处往下看,两个并肩而行的人影实在渺小。

    怀袖问完话,又低着头跟着走。走了几步,才听先生低低回道:“无妨。”

    他言简意赅,并不解释更多。怀袖知他习惯,也知他既说无妨,便是无妨,收了心,同他一起过了建福门。

    宫门外,帝师府的暖轿已经候在外面,景斐等在轿外,仍穿着一身雪白劲装。

    上轿之时,怀袖朝他一笑,目光落在他一身雪白上,又想起那日梦中,抱着燕国公主哽咽的白衣男子,进轿坐下后,还觉脑仁隐隐作痛。

    子书律随后进来,高大身影一落座,整个轿子都稍往下一沉。帷帘落下后,怀袖侧头看他,撇开那些想问的话,眼神落在他右臂上,“先生的伤都好了?”

    屁股一挪往他身边靠近了些,怀袖小心翼翼伸手去摸,指尖极其轻微的在他伤处一点,“这几日陛下无暇来岐阳宫,想来是先生伤好,陛下也就不能偷闲了。”

    言罢,抬眼去看先生,却见他脸朝着轿窗,似是没听见自己说话,又轻声唤他:“先生?”

    子书律这才转过头,墨一般的瞳仁含着柔光,轻轻落在怀袖脸上,“怎么了?”

    怀袖稍有些皱眉,歪头仔细去看他的脸,“先生在想什么?方才弟子说话,先生没听见?”

    子书律后知后觉般笑道:“伤吗?都已好了,无碍。”

    从宫城走出来,又在暖轿中坐了好一会儿,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不少,隐约的红黄灯火透过轿帘照进来,打在子书律脸上,更添颜色。

    怀袖听他说无碍,心里想着这几日的事情,又垂了眸,衡量是否要在此时问他。暖轿微微晃动,藏在袖袋中的荷囊也随之轻轻一晃,怀袖将手缩进袖中,紧紧捏住荷囊,咽下喉舌干涩喑哑,抬了头,才发现先生似乎是累了。

    暖轿中安静非常,子书律阖目靠窗,束起的长发从脸侧垂下来,被外头隐约灯火照的有如流光。

    怀袖攥紧荷囊,颇有些大胆的去看他的脸,想问的话,一瞬被眼前美色盖住,沉入心底。

    这七日不曾见到先生,可没有一刻,她不想见他。只是因着心里那些疑问欲念纠缠,让她又不知如何去见,如何去说。

    也许......先生是对的......

    怀袖目光往下,落在子书律均匀起伏的胸膛上,看到他一身墨色衣衫上,唯有衣领处一串银线平绣的卷草纹,于轿内灰暗中闪光。

    怀袖这才明白,先生从前不让自己出帝师府,或许是对的。自己在帝师府三载,虽只有府上一片天地自由,可有先生事事仔细照顾,每日悠闲自得,倒也不曾为何事烦心。

    这一遭,不过去了宫中几日,心中便生出这许多异样。连带着面对先生,也不如往日那般纯粹。

    怀袖收了目光,终于不看他,只觉脑中恍惚,心也像是骤然缺了一块,胸口微窒,呼吸都更为费力。

    等到回了帝师府,这股劲都没散去。暖轿一路回来,直接停在了韶年轩大门,怀袖被先生扶着落地,强作精神同他说了几句话,才被葵香扶着回了韶年轩。直到进了卧房,闻着房内熟悉的熏香味道,才终于回过神。

    “姑娘这几日在宫中可还好?”

    葵香替她解开发布包起的长发,又将外面一身男装脱下,替她重新换上衣裙,收拾妥帖了才说道:“姑娘可是不知道,奴婢这些日子在韶年轩都快闷成面疙瘩了。”

    怀袖侧眸看她,“先生难道还禁你的足?”

    “可不是吗?”

    葵香肉乎乎的脸蛋鼓起来,鸡贼看了外头一眼,确认大人不在,才附在怀袖耳边轻声道:“姑娘今日没瞧见吗?大人的轿子是落在韶年轩门口的。姑娘去宫中的事,正院的人一概不知,大人只让景斐同奴婢讲过。”

    怀袖看她一眼,并不以为然,坐到妆台前,取了梳篦递给她,“先生行事向来有因有果,不让府中之人知晓,自也有他的道理。”

    葵香接了梳篦替她梳头,想着这几日在韶年轩差点没被憋出病来,还是忍不住轻声抱怨着:“道理是如此。可是姑娘啊,你是不知道,这些日子大人不许我出韶年轩,除了每日按时去小厨房端了吃食进来,便是一步都不能出。正院的人都以为,姑娘是上课时惹了先生动怒,被罚在韶年轩修习。只是苦了奴婢,这几日哪都不能去,扒着门缝瞧着水苏姐姐出去采买,眼馋的很......”

    怀袖从镜中看她,嗤笑一声,飞了白眼给她,“我瞧你不是眼馋,像是嘴馋。”

    “嘿嘿,”葵香探身从妆盒取了发簪过来,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姑娘懂奴婢。”

    怀袖被她逗笑,心情也开阔些许,笑着允了她明日可跟着水苏一同出去采买。

    葵香欢喜,一时没忍住,替她簪了个顶好看的百合髻。怀袖在镜中看了半晌,虽觉过于隆重了,但看葵香高兴,便也不扫她的兴,笑着由她了。

    帝师府正院,已有好几日不曾这般明亮了。房内廊下,数灯尽燃。葵香扶着怀袖过去,低低道:“前些日子姑娘不在府上,奴婢从门缝去看月洞门,只看见正院这边黑乎乎一片,像是没燃灯。白日去小厨房问了尤嬷嬷,才知是大人下令熄了灯的。”

    怀袖看着前方灯火,不太明白,“为何?”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