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旭凤失控到发疯,根本没有留意到润玉此刻眉眼陡然锋利、风雪骤聚,锦觅听到润玉冷声道“你以为我不想黛儿留在这璇玑宫里,可是谁给她活路?一个随便的迁怒就可置她于死地!上次的雷刑,这次的盗芝污名,哪一次,我能护得住她?而这一切,又都是谁的手笔?旭凤你不清楚吗?”

    旭凤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脸色凝了凝,又听润玉道“你口口声声要我去解除婚约,可有生以来,在这天界,你可见过哪件事由得我作主?”

    润玉如今所求,不过是这天地间一安生之席,其他种种,都在乎不得。若旭凤坚持认为我乃冷心冷肺心机深沉,那便如此认为。”润玉冷了脸拂袖转身进了殿。

    旭凤盯着他清瘦的背影,忽然扬声道“父帝母神那边,我去求情。希望哥你能信守前次的诺言,不要出尔反尔”

    润玉顿了顿脚步,淡淡道句“上神一諾,天地同鑑”,便衣袂飘飞地走了。

    旭凤冲动之下一跺脚去了弥罗宫,谁知尚未开口,就被天帝一顿数落,原来是旭凤部下捅了篓子,令得北俱芦洲民怨沸腾,导致天生异象,被太白金星禀了上来。当下旭凤顾不得开口求情,赶紧带人前去善后。

    天帝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身影,微叹了口气,眼风扫了扫天后“究竟还是年轻了些,需多磨砺。他的婚事,你也该留意了,你瞧润玉,自婚事定了后,便沉稳担当了许多。”

    天后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道“我们旭凤哪有润玉的造化,有一个好父帝处处保驾护航,谋得一个好婚事。”

    天帝瞪了荼姚一眼“你这是什么糊涂话,我待你们母子至此,你还不满意吗?”

    荼姚撇了撇嘴“臣妾不敢。”她总算识时务了一回,收起了对润玉的那些酸意,说了自己相中穗禾的打算,天帝此时却不置可否,沉吟了一会儿道“旭凤毕竟不同于润玉,他的妃子还需要仔细筛选。”

    他拍拍荼姚的手“说让你留意,也不是要这么早做决定,你再相看两年”

    荼姚看了天帝一眼,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打鼓,欢喜的是他说的那句“旭凤毕竟不同于润玉”,打鼓的是他不允穗禾出于什么心思。一时神情复杂地应了声“诺”,过了一会儿又委委屈屈地道“近些年见你那般看重润玉,以为待我们母子的心变了。”

    “哪里的话?”天帝挑眉道,又叹了口气“你呀,总把润玉和旭凤放在对立面,他们毕竟是亲兄弟,润玉若历练好了,将来也是一个好帮手不是?”

    这话已经算是明示了,荼姚近几年浮浮沉沉的心得到了极大的安抚,眉开眼笑道“只要你不把我们母子忘了就好”,她亲身给天帝斟了酒,又传人把她宫中收藏的万年圣果取了来,温柔体贴地安抚了好一阵子天帝。

    荼姚安抚好天帝,回了紫方云宫不久便把旭凤召了过去,透露了天帝方才的话风,又语重心长握着他的手道“你父亲向来口风紧,这几年来又倚重润玉,我夜不能寐,生怕你从此失了他的欢心,今天才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我儿万不可再疏旷唐突,惹你父帝生气。”

    旭凤刚要提自己并不在乎什么天帝之位,便见荼姚捂着头,命人拿安神丸来,边道“近些年殚精竭力,神魂多少受了些影响。”

    旭凤看见母神紧皱的眉头,心头浮起愧意与不忍,之前在璇玑宫的那番勇气此刻消退了大半,只得先安抚母神,扶她躺下,待荼姚服了药安睡后,方心事重重地依言去善后部下捅的大篓子,谁知这大篓子后头带了许多个小篓子,待他处理好后,时间已过了许久。

    天帝兴致勃勃地催润玉与锦觅的婚事,水神的态度亦不像从前那样一直推诿,算是默许,旭凤的心为此提到了嗓子眼,所幸锦觅晋仙之日,被缘机仙子所奏天有异象,需锦觅下凡历练一世方可。旭凤忧心她返天界之时再无转圜余地,一激之下,随之一同去了凡间,穗禾见此情形,也一同追去了,三人在人间闹出一干风流怨事,此是后话。

    且说旭凤没好了几个月,又这样任性妄为了一通,天后荼姚气个倒仰,费尽心思在天帝面前帮忙圆说遮掩,然还是被太微知道了旭凤偷跑去人间玩耍,连同荼姚亦狠狠斥责了顿。偏此时政务繁多,太微对荼姚旭凤失望,不由得愈加倚重了润玉些。润玉得以参加更核心的一些政事,也因此准入了枢密阁,这是他多年的夙愿,希望能籍这个机会找到关于灵火珠的一些信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日果然在一张画像上找到了线索,画像上的女人踏浪凌波,模样俊美,依稀与锦觅有几分相似,明眸灿烂,笑容婉婉,白细的手腕上戴着一串灵火珠,画像的旁边题了一行“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下面落款“北辰君”。

    北辰君是父亲年青时的笔名,而画中人相貌又似锦觅,“然道是花神?”润玉微皱了皱眉,又否认了这个念头,花□□讳“梓芬”和此画此诗毫无关联处,更何况若是花神的画像,画面情景应与花界有关,而非踏浪逐波,与花木毫不相关。

    他默念了两遍那句“忽堕鲛珠红簌簌,邂逅今朝不相离”,脑中电光一闪,想起当日鼠仙伏诛时提到的名字,正是这两行诗的尾字。一个念头跳进他的脑海,润玉握住画卷的手不禁紧了起来。

    润玉与自己对弈了一个下午,所有的线索全都被关联起来,那个答案呼之欲出。他收了棋站起身,嘱咐邝露守好璇玑宫,便寻彦佑去了。

    彦佑居然在禹州,桃乐坊里,润玉寻着气息到此,看见牌匾上三个字,那些桃乐坊的记忆冲入心间,激得他胸臆间酸楚翻腾,他约莫失了失神。

    彦佑正在饮酒,突然间若有感应,急急地对坊主容华说“我得走了”

    “为何?”容华笑吟吟地问

    “躲一个人,我曾许诺过他人,暂时不能让他找到我。”彦佑急急道。

    “诶,你这样躲是躲不掉的。”容华拉住他,自袖中取了个碧玉色的小瓶子“这是隐息草,你服了它,便是神佛都寻不到你了”。

    彦佑大喜,接过道了句“谢谢公主殿下”,便一饮而尽遁去了。

    润玉扑了个空,询问坊主,却见她冷着一张脸,面色极不善“夜神殿下不必找了,彦佑君刚走,而且我给他服了隐息草,你是找不到他的。”

    润玉微蹙了蹙眉,清冷道“看来公主是有意为之,只是不知,润玉何曾得罪过阁下?”

    容华冷笑道“看来夜神殿下不仅冷心冷情,还迟钝得很。好,我就直说了,家弟的命是黛儿救的,自那时起,我就发誓,凡与黛儿为友者必为我友,凡与黛儿为仇者,必为我敌。而夜神殿下,待黛儿如此狠心,我亦犯不着与你假以辞色。”

    润玉的脸色白了白,也懒与外人解释,只苦笑道“润玉领教了,告辞”

    “等等”容华见他如此淡然,压抑的怒气泛了上来“夜神殿下待她当真如此无情?她为你受苦至此,你当真不闻不问?”

    “公主不是已经有了结论么?”润玉眉眼漠然道。

    容华气狠了,连道了几个好,咬牙切齿道“看来我当初真是瞎了眼,以为夜神虽性情冷清,明哲保身,但胸中仍有一腔热血。谁知竟然懦弱至此,冷漠至此,为了天界那可怜的一席之地,连自己至亲的人都可以抛弃,枉黛儿当初待你一片赤诚。”

    润玉顿了顿脚步,腮际的线条绷得紧紧,片刻后方转身作礼道“公主待黛儿若此,也不辜负她当初以身涉险。润玉,感激不尽”,说完便化作流光逝去。

    九嶷山隐在天界西北侧,被一片云雾笼罩,周山被九天玄女布着结界,寻常仙圣轻易寻不到其真踪,润玉站在那片云雾外,隐见郁郁葱葱的青山银瀑,中有各色仙鸟盘旋其上。两年多了,他每每悄然至此,见到的便是这样祥和的情形,六界无论多少动荡风云,似乎与这里没有丝毫干联,如此干净祥和的地方,实在再适合不过黛儿。

    愿你能于此,一世安宁。世人再如何误解我,我都不在乎。

    “夜神殿下”

    层层叠叠的云雾里,一身紫衣的玄女现了身,素来威慈的面上揉和端敬,是年久日长上位者的风范。

    润玉微微施礼。

    “殿下请回吧,莫作无益之事。”玄女道。

    润玉抿了抿唇,方艰涩地问“她……如何了?”。

    玄女面上浮起一丝严肃“她已出了关。”

    润玉面色一震,冷清的眼眸里迸出星火,眼尾处却漾上红意,唇角微抖了抖“她……好吗?”

    玄女抿了抿唇“她斩了情丝,现下已将过往诸事全都忘却。”

    润玉目中的星火黯了下去,面色白得近似透明,握在袖中的手指扎进掌心,痛而不自觉……玄女看了少年乍然惨白的面色,似乎颇为不忍,微垂了垂眼眸“所幸她体质殊胜,断情之后,修为增长不知几何,寻常自保应再无问题,殿下可大加放心。”

    润玉现在方知道玄女所说的“莫作无益之事”为何意,他艰难地深揖一礼“如此,请玄女代为照拂。”

    “我与她既有缘法,便不消殿下嘱托,自会护得她周全”

    润玉谢过,约莫又怔忡了片刻问“润玉不能再见她一面么?”

    玄女摇摇头“九嶷山虽地处冷僻,独立于六界之外,然帝后耳目众多,吾不欲与帝后多动干戈,也请殿下为她安全所计,克制一二。”

    “润玉领教了”润玉再揖一礼。玄女看着少年一袭孤清白衣背影消失在云天处,叹了口气,微怔了片刻便拂云回了宫。

    九嶷山乃由九座群峰而成,主峰乃玄女所居的玄清宫,另八座主峰乃由八位大弟子所居,新晋弟子昭元住在紧依主峰左边的稀情宫。九嶷山无人知道这位弟子的来历,玄女片言只语的交待里,只说她是自祖峰骊山修行出关的门人。

    稀情宫前主人乃玄女首座弟子,五千年前率众守山门时不幸罹难,宫殿便一直空着,不免颜色落寞。昭元修习木系,擅事花树,没几日便将稀情宫打理得花木葳蕤,绚烂雅致。此际昭元依在峰腰的栏杆下,正在打理前任宫主留下的唯一一株花木——一株万年梨树。忽然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望向极远的云天处,怔忡了好一会儿,绵绵落下的细雨飘洒至面上,她浑然未觉,直到冰寒的水珠沁透了乌发衣襟……

    “好好的天,怎么突然下起了雨?”玄女的仙侍初紫边撑着雨伞边拾级而上,恰见昭元呆在梨树边的雨幕里,乌发碧衣,白玉似的面,像一幅至美的画卷,她一时竟看痴了。她自第一面见到昭元就深觉其美,但像今日这般美得如云雾般虚无却又融尽天地秀色,却是第一回遇见,竟叫大气也不舍得出一口,深恐惊散了这片殊色。

    然而昭元还是觉察到了她的到来,敛了怔忡神色,端静地施礼,初紫方才收拾起刚刚看美色的痴意,恭敬道玄女请她前去议事。

    原是前日玄女得了一株万年雪参,预送去紫微宫,因品物稀贵,恐沿途波折自己的仙侍法力不逮,故点了紅情与昭元二人共同护送。

    紅情乃玄女座下排行第五的弟子,長了一張小圆脸,圆圆的眼睛,圆嘟嘟的唇,整个人活泼娇憨,十分健谈。一路上同昭元娓娓道着玄女与紫微宫的渊源“紫微大帝的母亲与师尊是同母一胞的姐妹,都是太祖帝的凌妃所出,太祖帝有十二个女儿,凌妃并不受宠,连同师尊与十一公主待遇皆不甚佳。偏十一公主素性柔软温驯,少不得多受欺凌,全赖性情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