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度空间”理论称你和任何一个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不会超过六个,也就是说,最多通过六个人你就能够认识任何一个陌生人。
夏子联系到福地樱痴只要一个条野采菊。
她走出档案馆,正要拨出电话,看见一个大玩偶熊站在她的面前。
她,玩偶熊,四目相对。
她直接右拐绕过这只奇怪的玩偶熊。
玩偶熊身形虽胖,动作却灵活,一扭屁股,又挡在她的路上。
她,玩偶熊,四目相对。
她明白了,这只玩偶熊长得老实,实际上就是来找茬的。
“这边走。”玩偶熊笨拙的伸出手,指了旁边一条小路。
这声音是......乱步先生!
“这玩偶服您从哪里搞来的?”夏子忍不住问。
“坡赞助的,怎么样,很好玩吧,之前我就发现这种玩偶服方便又实用。”他得意洋洋的说。
“不得不说,这真是个精妙的办法。”夏子笑了。
“本来想找你帮忙来着,现在看来不行了。”他指了指夏子脖子上的项链。
“很抱歉啊。”
“抱歉的话就请继续信任侦探社吧,有委托请一定要找我们哦!”乱步侦探说。
这话确实是他的风格,要是旁人定要说什么没事谢谢你,只有他,毫不客气。
他或许是意识到自己太不客气了,又补了一句:“你放心,没有你乱步大人也可以救出所有社员。”
真是过分真诚了。
“了解。”夏子说。
“我想和你交换一下情报。”交换情报是个好习惯,一来可以威胁别人进而苟住小命。
没错说的就是果戈里。
二来要是真死了……不至于死不瞑目。
虽然她不想这么悲观,但还是要考虑这些的。
“布拉姆被斩首后接触的人实在有限,这有限的人其中一个就是神威。”
“哇哦,夏子真是肉眼可见的变聪明了!你放心,福地大叔和社长认识,一定会帮你的。”江户川乱步给她竖起一个大拇指。
“乱步大人就把这个功劳让给你了,不过明天记得收看大牌明星夕空明美关于澄清KS公子情妇身份的新闻发布会哦。”
啥子玩意?
搞事预警啊。
“一定准时收看。”夏子真的被逗笑了,她把手挡在眼睛上方看向湛蓝澄澈的天空:“期待江户川侦探带着武装侦探社逆风翻盘的那一天!”
待她独自解决了自己的饮食问题,便窝在便利店靠窗的小桌上,外面夜色已浓,热咖啡飘着淡淡香气,在窗边升腾起雾霭,饭团的包装袋静静躺在桌子上,上面还残留蛋黄酱。
她左边手肘撑在桌子上,右手扒拉着手机上的信息。
久作说,他今天去了游泳馆,手臂上的疤有些显眼,不过小春说:要对自己好些,以后少受伤。纲吉说:伤疤也很酷的,那样就没人敢欺负你了。
久作还说:我用十年火箭筒看到自己的未来是个杰出的黑手党,所以一定会坚定地选择加入彭格列。
行吧,行吧,夏子揉揉眉心。
黑手党是不好,至少纲吉是个心软的孩子,希望纲吉能保住这份纯真,一个义气组合的黑手党也还行的。就是不要搞什么阴谋论,也不要弄什么利用论,不要和她父亲一样,也不要像织田作一样。
她想,孩子的想法是管也管不住的。
她双手托着下巴,又开始想怎么把条野说服,理由是充分了,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是,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虚。
先陈列证据,提出请他帮忙约见福地樱痴,或者他去问也行,总之就是要搞清楚布拉姆这些年都在哪里。
地点问到了,鉴于这么多年没人申请过见他,也没有他叛逃的信息,这个神威出于某种原因没有救他出来。
其实,还是有策反的可能吧,神威没救他,说不定就是用救他做要挟,可以趁虚而入,我也可以直接读他的心就知道谁是神威了,问题是我也见不到他,没这个权限。
上层不会同意为了异能罪犯冒着放出灾厄的风险,这不是一个级别的。
还是要搞清他的位置,调查周围常出现的人,守株待兔也不是不行的。
嗯……还是再看情况,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她拿着拿着吸管下意识地搅动咖啡。
费佳,果戈里,西格玛,布拉姆,神威。
[书]
根据中岛敦和泉镜花从小栗虫太郎那里得来的情报,他们会把下一阶段的计划写进[书]里,就是说,写进去的内容基本不可更改,但[书]上空白有限,任何没有明确写到的内容都是我们发挥的空间。
就像在迷雾重重中行走,已知几条路被堵住了,不能行走,但总有其他地方可以走出去,不过没有迈出这一步前你也不知道这路是否被堵,主打就是一个试探性的到处乱走。
她眼前这条路顺到离谱,想来没被堵住。
她按住眉心,一切似乎都在变好,但,最坏的打算,如果布拉姆的异能最后还是被发动了……
“别抠你的脑袋了。”
夏子尴尬地放下手,抬头。
“抠红了。”条野说。
她转向玻璃,就这窗中映出的人影瞅了瞅,人影是暗的 ,不过她身后条野的身形笑容却格外清晰。
“本想明天去找你的。”夏子说。
“找我套情报还是办事?”条野略带调侃地问,夏子总是有事才找他。
“我想见你们福地樱痴队长。”夏子一点弯子都没绕,直挺挺道出自己的想法。
“什么?”条野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
夏子把自己查到的东西一五一十地说了,她想了想,甚至还说了[书]的事,她意识到这件事不可能避开[书]的存在,没有这个要素,她没法获得完全的信任,而且,她想试试能不能在条野身上破开[书]的限制。
“你的意思,我的行为和想法受到了[书]的影响,我不信侦探社是被[书]规定的?”条野皱着眉问她。
“对。”
他笑了。
<书>的存在,真正的天人五衰,所谓一阶段一阶段的计划,深埋于现实之下的阴谋,就连猎犬也被利用了吗?幕后之人恐怕不简单。
“超越世界而存在的[书],荒谬绝伦!”条野说。
“可这世界本就荒谬。”他嘴角微微勾起,神态倒有种讽刺的意味。
“我会考虑,不过你最近恐怕是见不到队长的。”条野坐在了她身边。
“发生什么事了吗?”夏子关心地问。
“你咖啡不喝了吗?”条野问。
“过会喝。”夏子说。
条野轻咳两声。
夏子意会:“我请你喝咖啡?”
“你到底怎么想的啊?”条野无奈,真是太过依靠异能读心所以在揣度人心上一点能力都没有吗?
夏子有些心虚地看着桌面,她又抬头看了看条野,猛然别过头去。
条野还是说了:“队长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人拼酒喝醉了,上吐下泻,酒气太臭了,末广在照顾他,所以他明天是好不了的。”
呃……是她想的这样吗?因为是末广在照顾他,所以明天好不了。
真是条野先生能做得出的事,老实说,这样的氛围也格外温馨呢。
“不过你问的问题副长可能知道,她跟着队长很久了,对队长的事甚至可能比他本人还清楚非常清楚。”条野补充。
夏子柳暗花明。
“行,谢……”
“先别谢,副队才从赌场回来,受了重伤,正在手术。”
所以这就是你大晚上逃出来的原因,队长喝醉,副长重伤,然后你就这样一走了之?
谁看了不夸一句国民好队友。
真是猎犬感天动地的队友情。她拖着下巴心觉好笑。
“你放心,副长不过是把每月例行手术提前了几天而已。”条野说。
夏子是听过猎犬例行手术的,成员加入猎犬时异能技师会对其进行身体改造,并且每月对改造过的身体进行维护,就像……她忍不住看向条野,把人当成了战斗机器,虽说猎犬成立的本意就是如此。
“别这样想哦,猎犬薪资高,行动权大,办事不会束手束脚,是相当好用的身份呢。”条野说。
夏子深深低头,不吭声,像是在思考什么,很快复而抬头,凝视着身边的人:
白发,发梢微红,像是傍晚原本澄澈的天空染上了了绚烂的云霞,虽不及夕阳最盛时辉煌惨烈的烂漫,却有清醒白日的一抹微染的枫情。
他闭着眼,这个动作有一种天然的慵懒单纯无辜,似对周围所有无知无觉,可惜这几个词和他没什么关系,闭着眼是因为被天神剥夺了视物的能力。
何其遗憾。
即使因此怨怼和仇恨似乎也可以理解的。
他面容秀美温润,脸上总是挂着笑意,不过夏子知道那是假象。
他在戴蒙斯时作恶多端,即使现在生活在阳光下也不可能做最清正的那个,不过更多的原因未必是经历,而是本性如此,寻找乐趣的看戏本能似乎是大于对维护正义发自内心的坚持。
但是,但是......
夏子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在学校的林荫小道上看见了这个无助的盲人青年,当然,是假装的无助。
“条野先生。”夏子小心翼翼地出声,“我们认识半年多了。”
“嗯,除了第一次见面,你每次见我基本都是一脸委屈地找我帮忙。”条野用平静的语气叙述事实。
夏子突然被揭短,动作便有些局促,右手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桌子:“啊......夸张了啊,也没有一脸委屈,而且......”你好几次都是出于任务来着,虽说这样也是帮忙。
她挺想顶回去,但她有点心虚。
“下雨了!”她指向窗外。
不知什么时候,窗外飘起了小雨,绵绵密密,给窗外微醺的夜色蒙上一层磨砂的质地,横滨市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闪着碎光,朦胧得像幻影,冰冰凉凉的水汽散在空气里,铺开潮湿的浪漫。
她看向条野,只是巧合,恰巧每次她要做的事都会遇到他,他都恰巧能给予帮助。
可内心的声音告诉她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能帮你的人有很多,可你习惯性地想到他。
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也许就因为有一次被他帮了,然后就下意识地......
可怕的习惯。
潜意识对这一切清清楚楚,而意识在潜意识的操控下对一些东西视而不见,继续坦荡地利用,她在装傻对吧?
面前有一朵云,她不敢抓住,怕挥散它。
窗外的雨被风吹得歪斜,如生命摇摇摆摆走到今天。
妈妈说即使身处深渊也要要善良正义,说不要滥用异能,不要像涩泽龙彦一样被对异能的欲望掌控,如果可以,最好也不要像父亲一样满手血腥。
真是的,她凭什么把所有人都否定了,凭什么?
可后来,当所有人都离开,一切都在碰撞着,互相矛盾着,所谓正义倒是唯一的出路,她察觉到自己身上对久作的同情,顺手捞了这孩子一把,她知道侦探社无辜,所以帮忙找着证据,生命除了探查过去的真相之外,还有其他用途。
到头来,妈妈是对的。
妈妈,我面前有一朵云,他帮我挡了几次太阳,所以我还挺喜欢他,可是,如果伸手,他可能就散掉了,又或者变质了,就像有的东西似乎越是在意越要失去,越想抓住越会滑脱,她贪心地追逐过很多东西,的可那些不属于她,都在她伸手的那一刻随风而去,不过她本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因为她往往能从中获利,可还是心意难平。
“你带伞了吗?”条野问她。
夏子回过神:“没,你可以先走。”
“可我也没带伞。”条野摊手。
“用异能呗。”夏子出主意。
“可这样没法带你走啊。”条野理所当然地说。
他凭什么说得这么理所当然!
夏子说:“小雨一下就是很久,下到明天都不一定会停,我去买把伞。”
“那我送你。”条野说。
“你放心,以我的异能不会出事。”夏子说。
“倒不是因为异能,而是想维持一个男人的自尊。”条野佯做悲伤。
可我真的觉得你不缺这种东西,夏子想。
但她真的不好拒绝。
“行吧,你开心就好。”夏子扶额。
条野蹭了夏子的伞送她回去,两人挤在一把伞下,本来下雨是有些冷的,但伞下的两人却是温暖的。
条野个子高,夏子矮些,夏子撑伞便很吃力,伞在雨里左摇右晃,翩翩欲飞。
他就这样看着,也不相助。
夏子看条野:“你知不知道撑伞界有一条规矩,个子高的人打伞。”
“我还在想你要忍到什么时候。”条野顺畅地接过伞。
好家伙,故意的。
“你和我求助,我总会帮忙的,你却总要客气疏离,那我就要撕开这表面。”条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夏子心头一颤。
“今晚你的心跳声很杂乱。”条野的声音贴的很近,混杂着潮湿的雨水。
“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想法,我喜欢你。”
夏子缩了缩身体,不敢看他。
“我不是滥好人啊,我为什么这么爱管你的闲事,你明白的啊,夏子 ”
“但是你很犹豫,因为什么?”
夏子正欲开口,听见条野说:“你不用回答。”
“我只是希望你能大胆地做好自己的选择。”他的声音清楚明朗,劈开细雨,迈入她心间。
“明天决定好后就来找我,我带你见副队或队长。”
这是是一定要她去了,尽管这逼迫温柔到难以置信。
“不过,提醒你一点,那起天人五衰针对政府官员开始后,我们猎犬收到命令的时机很巧合,就在官员死后、罪犯逃远之前,按照你的猜想,我更倾向于政府内有内奸,而且地位不低,所以你接下来一定要小心,最好不要把你的调查结果告诉太多人,以免招来灭口。”
“好的。”他握伞的手白皙骨节分明,夏子看着他的手轻轻点头。
真是赤裸裸地威胁和直白的帮助。
她的手一点点攥住条野的衣角,发出细若蚊吟的一声:“谢谢。”
条野一手撑着伞,一手把她整个人转了个身,那伞还安安稳稳地撑在她头上。
就这样面对面,条野微笑着,伸手把她靠在他身上靠乱了的头发理了理,他的手指触过的地方痒痒的,热热的。
他弯弯的眉眼,像是连极冷的寒夜都能暖化。
右手攥住他臂弯的衣服,夏子抿抿唇,她猛然拉近,左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右手就势环住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身体,像是拥抱住一个大型热源。
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脸贴在他的衣服上。
她鼻尖一酸,声音像是从缝隙里飘出来,被挤得变了形,又重复了一句:“谢谢。”
条野没有撑伞的手轻轻放在她的背上:“不要再说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