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是大约半年前的事情。
“唔......我的妈妈是花街上最有名的花魁，爸爸是帅气的武士先生，然后、然后啊......总之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有吃有喝有娱乐，满街都是漂亮的小姐姐，反正我就这么开开心心地在花街长大了，就这样。”
说完，流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坐在她正对面的鼬，然后在他略带嫌弃的眼神里明确地读到了四个字：
你在逗我？
反审讯训练的第二天，不但没有任何进展，反而还来了个大倒退。
“简直离谱，你就不能按照鼬先生说的来么？”鬼鲛在边上不耐烦地嚷嚷道，“花魁武士都太高调了，还有什么开开心心在花街长大，你是去玩的吗？一听就是假的，不知道就少说点。”
鬼鲛的埋怨刺耳极了，听得流月只想双手抱头仰天长嚎，以此来缓解她逐渐崩溃的情绪。
可惜她做不到。
因为她的右手手腕正被鼬紧紧地攥着。至于原因嘛——
“你的心跳太快了，测谎仪根本过不了。”鼬在这时补充道。
被这么握着心跳能不快吗？
流月委屈地看了鼬一眼，见他面不改色淡定自若的样子，忍不住拧着鼻子闷哼一声，撇开了话题：“为什么一定要编花街相关的身世啊？就不能编个有意思点的故事么？”
“这样的身世很少会有人深究，甚至会刻意闭口不谈。”鼬不紧不慢道，“内容再精简点，没用的信息不要乱加。”
“就是，本来就不擅长说谎，怎么还老喜欢胡编乱造。”鬼鲛在边上附和道。
听着房间里两人一唱一和地对她刚才那番精心「表演」评头论脚，流月暗自叹息，也只能乖乖照办。
反审讯训练，是在鬼鲛不断吐槽流月撒谎水平太低后，鼬突然提议的。目的是以防流月被他国忍者抓去时，也能够基本应对各种审讯，免得她在救援到来前，就把组织和成员的情报吐得一干二净。
“话说，事先编好的谎言先不算，如果被问了没有准备好的问题，撒谎的时候不就会被发现了么？”流月疑惑地问道。
“测谎仪其实并不准确，它只是用来检测人的心率。可每个人的心率相差很大，有些人天生心率就会比常人快，所以审讯时，一般会事先问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用于寻找「基线」，再用它和真正撒谎时的心率做对比。但这样，就有了可以骗过测谎仪的方法。”鼬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流月瞪大眼睛好奇地等待鼬接着说下去，就连边上的鬼鲛，也不自觉凑上来一块儿听着。
“所以，要怎么做？”流月急切地问。
“那就是从一开始，就撒谎。”
“哎？”
“在没必要刻意去撒谎的问题上，即使不说实话，审讯方也不会去多想，而测谎仪上那一瞬的心率加速，也会被理所当然地规入正常范围。那么，之后所有同一程度的心率加速，也同样不会被怀疑。”
不愧是木叶暗部出身的人，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得出来！流月顿时恍然大悟，很快对面前的男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过，只知道如何应付测谎仪是不够的。”见流月立马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鼬立刻提醒道，“你的声音，语气，神态，动作......他们会仔细观察你身上的一切，尤其是眼睛。”
鼬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对面少女长翘的睫毛下那双正眨巴着的大眼睛。就如她本人一样，眼前这双墨眸一如既往的干净，明亮。它就像一面镜子，毫无保留地映射出她真实的内心，隐藏不住任何东西。
“你的弱点，便是你的「眼睛」。”
流月记得鼬当时是这么对她说的。
思绪回到了现在。
她眼上那层厚厚的绷带早已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不便与不适，仿佛已经成为了她的一部分。唯独那片无尽的黑暗在不断的提醒她，她早已失去了双眼。那曾是她的武器，她力量的来源，是她了解世界的窗户，也同样是突破谎言的入口。现在她失去了眼睛，就连所谓的弱点也一并消失。
也不知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同样的问题，你已经问了我许多遍了，拷问部队长。”
在森乃伊比喜长达两个多小时的无间断问话后，流月终于平静地提醒道。在此期间，对方变着花样的重复提问，威胁，甚至编造谎言企图套话，套路是一个接着一个，却都在流月的预想之内，她便轻松应对，不给对方留下一丝破绽。
这可比当时鼬给她的培训轻松太多了。两个多小时下来，她不禁没有疲倦，反而越来越精神了。
“咚咚——”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被敲响了。
“伊比喜大人。”
门一打开，还未等房间里的人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刚才去买鲷鱼烧的情报部职员带着些许惊慌的语气道：
“三代目火影大人来了。”
啊？
无论是流月还是森乃伊比喜，都在这一瞬间流露出了错愕的神情。与此同时，测谎仪上的心电图大幅度波动了一下，流月的心率加速就在此刻创了新高。
可惜没人注意。
沉稳的脚步声从走廊里踏入了审讯室，流月只听到对面的森乃伊比喜立即站起了身，铁质的椅脚在坚硬的地面拖拽而过，发出了刺耳的“呲啦”声。
“三代目大人。”
“伊比喜，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老人的声音很快响起，“中忍考试那边的事也不少，最近几天真是辛苦你了。”
“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伊比喜毕恭毕敬地回答道，“这么说来，三代目大人为何会亲自前来情报部？”
“刚才卡卡西来找过我，和我说了大概的情况......我想和流月这个孩子单独聊聊，这应该是可以的吧？伊比喜。”
“啊......当然可以。”
伊比喜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犹豫和疑惑，想必他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三代目火影会在百忙之中特意跑来情报部亲自审问流月这样的普通人。可他当然不能拒绝，反正本来审问的情报都将直接交给火影，既然火影亲自来了，那就没他什么事了。
“伊比喜，中忍考试那边还有点急事，你先去处理那边吧，这里交给我。”
“是。”
没过多久，审讯室的门被合上了。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审讯室的隔音极好，就连走廊外的脚步声都几乎听不见。突如其来的肃静让流月大气不敢出，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她才听到三代目火影的脚步声慢悠悠地朝她走近，然后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
“这里的椅子真是不舒服。”
老人的声音从正前方传来，语气轻松惬意，仿佛他真的是来闲聊的。
“把绑在身上的仪器卸下吧，不需要这种东西。”三代目看都没看面前的心电图一眼，伸手直接拔了电线，将仪器挪到了桌子的一边。他见流月默默按他所说解开了手腕上的器械，这才满意地笑道：“真是抱歉，流月，第二次于你说话，居然是在这样的地方。”
三代目语气祥和，全身上下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只是单单坐在这里，就给这阴冷的房间增添了些许温度。流月闻到了对方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与那专属于老人才有的独特香气，不知为何，她突然就破防了。
“老爷爷......”流月轻唤一声，声音竟止不住带着点委屈与哭腔。
“好了好了，已经没事了，你马上就可以出去了。放心，我向你保证过的事，是绝对不会食言的。”三代目安慰道，“不过在此之前，我们稍微聊聊，可以吗？毕竟好不容易就只有我们两人。”
句尾的「两人」被刻意加重，捕捉到这一细节的流月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自来也，你是见过的，对吗？”
“嗯。”
“那与他说的话，关于「晓」的情报，千真万确？”
“......嗯。”
“这样啊，我明白了。那么对于木叶的逃叛忍者「宇智波鼬」，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吗？”
流月唇瓣微微一颤。
“有。”
三代目没有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她开口。意识到这一点，流月搁在桌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紧紧握了握，只见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下定决心般开口道：
“宇智波鼬，我认识他也快有一年之久。这个男人虽然平时看起来孤傲冷漠，其实他真的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大部分时候话比较少，可是说起教来或是科普的时候真的可以长话连篇。他很强也很聪明，但有的时候特别倔，总是喜欢一个人独自承担过多的事，还不怎么擅长表达自己的感情......而且，老爱吃甜食，忙起来饭根本不好好吃，也不怎么关心自己的身体......还有......还有......他帮了我很多，也教会了我很多事，对于他，我、我......”
一股说不出的情绪涌上心头，流月逐渐语无伦次了起来。
“哈哈哈哈......”
老人的笑声顿时响起。
“没必要再说下去了，对于鼬的事我已经全部了解了。这是十分珍贵的情报，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流月。”三代目语气随和，话里带着数不尽的笑意，“就聊到这吧，时限已经到了，对你的超时拘留我是绝对不会批准的。不过刚才的谈话，不要告诉任何人，可以做到吗？”
流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她听到三代目慢慢站起了身，缓步走向审讯室的出口。随着“嘎吱”一声，门被打开了，而对方却依然停留在门的位置。
“忙了一天还真是有些饿了，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流月。木叶的一乐拉面可是很有名哟。”
流月一怔，很快笑了。
“是老爷爷请客吗？”
“哈哈哈哈，我请，快走吧孩子。”
“这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