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

    盒子中的证据被姜衡扔进火盆里烧的一干二净。

    “你识字?”

    姜晚棠点点头,“认识、会写,做不得文章。”

    答完这句话,姜晚棠便失了所有力气,不等他再问便浑浑噩噩地走了。

    当天发热的更加厉害,一连多日未曾清醒,混沌中她闻到一股动人的馨香,来人温柔的探了探她的额头,而后敷上温热的毛巾,又掖了掖被角。

    姜晚棠看不清来人的样貌,整个人却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书房

    金胜:“世子想要放过了尘,大可以直接威胁他闭嘴,放回寒山寺看管起来。何必演这样一出戏,害得晚棠郡主病成这样,属下看了都心疼。”

    姜衡冷冷地横了他一眼。

    金胜捂住嘴,讨好的笑笑:“属下没有别的意思,绝不敢对郡主有不轨之心。”

    姜衡:“那日你若下手干净些,也犯不着如今日这般麻烦了。了尘是少年高僧,在民间颇有名声,我派人去监视着,是嫌肃王府不够树大招风吗?”

    金胜:“属下知错。”

    姜衡:“救晚棠的人是什么来历?”

    “救人的是金陵温家的郎君温寒松,确实是来长安行商恰巧路过,路遇红姑后恰巧救了郡主。”

    “回头让管事送一份厚礼,好好敲打敲打。”

    “是,属下明白。”

    缠绵病榻半个月,姜晚棠身上总算有了些力气。

    她坐起身,小口的喝着喂到嘴边的粥,依旧有些不适应。

    从逐渐清醒过来后,睁开眼总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肃王妃,她的阿娘。

    肃王妃的眼睛肿成了核桃,半月以来衣不解带,凡事亲力亲为。

    看她的眼神满是心疼,态度亲热的有些黏腻,跟她印象里的肃王妃完全不同。

    “阿棠乖,多吃点病才能好,来,把剩下的这一点喝了。”

    她态度温和的像是对待稚儿,让姜晚棠有了可以撒娇的错觉。

    她从未这般被人溺爱过,纵使不适应也忍不住沉浸其中。

    “多谢阿娘。”姜晚棠捧着碗,默默红了脸。

    肃王妃红了眼眶,扭过头眼泪簌簌地往下掉,而后猛的回过神紧紧抱住她嚎啕大哭。

    “阿娘的好阿棠,是阿娘对不起你,这些年让你受苦了……”

    姜晚棠也不由自主地落下泪来,此时此刻终于对自己的身份有了实感。

    她是肃王府的郡主,这些年她的阿娘一直盼着她回来,她的阿兄一直在找她。

    她可以安心的住在这里,因为此处都是她的亲人。

    病去如抽丝,姜晚棠退了热,渐渐好起来只是仍旧没有力气,只能蔫耷耷的躺在床上。

    好在有阿姊和姜衙相继来给她解闷。

    阿姊怕她无聊,带了许多有趣的玩意——投壶、叶子戏、围棋……

    不过阿姊除了投壶玩的好些,余下的总是输多胜少,尤其是围棋屡战屡败。

    姜晚离烦躁地扔下棋子,“好歹我也是正经学过的,怎么会输的这么惨?”

    姜晚棠自不会告诉她,这是她在烟柳阁十几年练出来的。

    云郎君一早包下了她,指明了不让她在其他人面前露脸。

    老鸨答应了,却不甘心只将摇钱树摆着,便让她学棋。

    不用露脸只需坐在屏风后和客人下棋,这般故弄玄虚也吸引了不少文人墨客。

    她背了三年棋谱,坐在屏风后和客人下了五年棋,输了便一天不能吃饭。

    最多的时候,她曾连输七天,每每都靠阁里的姐妹偷偷给她送吃的。

    她本以为自己早就忘了,没想到病了一场反到记得更清楚了。

    “阿姊——”屏风后探出一个梳着朝天辫的小脑袋,笑的眉眼弯弯。

    看到姜晚离又猛的捂住脸,把头一缩。

    姜晚离气道:“畏首畏尾像什么样子,过来!”

    姜衙摇摇头,一步步往后退,呲牙道:“不要,男女七岁不同席,阿衙大了不能进阿姊的闺房。”

    姜晚离嗤笑道:“你脚上沾的不是瑞雪轩的地皮?知道不能进,早干什么去了?”

    姜衙蓄了一包眼泪,哒哒哒跑到姜晚棠床前,把手中的九连环递给她,鼓着脸气呼呼的。

    看着姜晚离大声道:“我是听见晚棠阿姊生病了,才来给她送玩具解闷的,阿姊最坏了,我再也不要理阿姊了。”

    姜晚棠眼疾手快地揽过姜衙的肩膀,举着手中的九连环道:“真好看,谢谢阿衙。”

    姜衙止了哭,害羞的低下头,耳尖慢慢红成了血滴子。

    他解释道:“阿姊我平日不爱哭鼻子的。”

    姜晚棠揉了揉他的朝天辫,“阿姊知道,阿衙最讨人喜欢了。”

    姜晚离给她递了个眼神,有些不赞同。

    “郡主,世子让人送来了文房四宝。”墨蝉举着托盘在外面进来。

    姜晚棠脸上的笑一僵,那日以后她没再见过阿兄,横在中间的窗户纸被轻飘飘的戳破。

    他好似全不在意自己在姜晚棠眼中是什么样的人,依旧如往常那般。

    可姜晚棠却不能像从前那般毫不在意,几百条人命再次血淋淋的展现在面前,同时也戳破了她的虚伪懦弱。

    她贪图如今的安稳,却不能真正对那些人视而不见,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衡了。

    姜衙天真道:“阿兄为什么要给晚棠阿姊送文房四宝,阿姊也要上私塾吗?”

    墨蝉哄道:“是啊,世子说了,郡主以后要和衙郎君一起练大字,世子还送了他的字帖让郡主临摹。”

    姜衙同情地看着她,“阿姊别怕,阿衙陪着你。”

    姜晚棠有些始料未及,好在姜衡未曾真的让她去上私塾,只是让她跟着阿衙一起练字。

    姜晚棠看着自己努力的成果,连矮了一头的姜衙都不如,更不要说姜衡了。

    都说字如其人,姜衡的字铁画银钩极有风骨,不像她的字总是软趴趴的。

    这也不能完全怪她,纸墨金贵,向来是红袖添香的好物件,平常时候老鸨可舍不得让她们拿来练字。

    阿衙把头探头探脑地张望着,而后叹了口气,安慰道:“阿姊别伤心,你已经很厉害了,晚离阿姊前两年的字还不如你呢。”

    姜晚棠笑笑,并没有被安慰到。

    一个冬天就窝在房里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她甚至没有时间仔细看一看雪。

    青阳城冬季湿冷,却从不曾下雪,初初在长安看到雪她是极惊喜的,可惜她病着不曾仔细瞧一瞧。

    转眼到了年节,四处张灯结彩。

    姜晚棠不顾众人的反对,冒雪去了一次寒山寺。

    寒山寺本就因竹林的事损了名声,到了冬日上香的人更少了。

    姜晚棠添了香火钱,又请高僧诵经超度。

    不知不觉,又走进了小佛堂。

    了尘住进了那里,少年高僧修了闭口禅,门庭冷落,便自请换了住处。

    姜晚棠在院子前站了许久,有几次手都碰到了院门,但最终还是没有进去。

    她问心有愧,不敢见他。

    除夕宫中办了宴席,一家人晚膳都要在宫中用,姜衙好好梳了头发把自己打扮成了小红包,瞧着喜庆极了。

    阿兄还是一如往前,见了他宠溺的笑笑算是打招呼。

    姜晚棠突然有些发笑,他的阿兄好似从不认为那些人、那些事会让她彻夜难眠。

    她这些日子的纠结与煎熬,他其实从来都不知道。

    宴席上歌舞升平,歌舞伎使出了浑身解数,使得庄严的大殿也透出了几分热闹。

    众人言笑晏晏,姜晚棠将目光移到上首,即使在室内陛下也裹着厚厚的狐裘,脸上带着不健康的薄红。

    他端起桌上的酒,又在太后的劝说下放下。

    满殿的舞女退下,今夜的重头戏才算开始。

    进宫伴读的几位贵女接连献艺,太后最看好的萧绰自然是压轴。

    萧绰也无愧盛名,她的舞姿庄严神圣,像是九天神女降落凡间,圣洁而神秘。

    据传,这是大禹时期失传的巫舞,可沟通天地,祈求风雨。

    虽不知真假,可来年若当真风调雨顺少不得要记她的功劳。

    一舞毕,众人观望着皇帝的态度。

    姜冕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赏。”

    萧绰掩去眼底的失望,落落大方的退了下去。

    太后却不肯罢休,话里话外都点名要立萧绰为后,萧家和几位宗室连忙附和。

    其余几家的贵夫人不动声色的唱了几句反调,顺道推销一下自家女儿,场面一时间热闹极了。

    这便是奇货可居?

    姜晚棠摸摸下巴,总觉得这和拍花魁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价高者得。

    “扑哧——”姜晚棠被自己的想法逗笑,没忍住笑出来。

    回过神却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她,而且气氛有些莫名的凝固。

    姜晚棠连忙端正坐姿,端庄的垂下视线,然而身上的视线依旧没有移开的意思。

    只听上首的皇帝说:“晚棠阿姊,也觉得朕选的皇后好是不是?”

    一瞬间,姜晚棠就感觉到太后方向传来的强烈杀意。

    一时间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只能僵在原地装死。

    她愣神的功夫,姜冕选了谁?她环视一圈,并未瞧见哪家夫人面带喜色,甚至还有几家脸色格外差。

    好在这时也没人在注意她了,皇帝的话似乎惹了众怒,一时惊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七嘴八舌的劝着,宴席似是一瞬间涌进了千百头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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