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阿韶收起凤云剑,侧过身,对着岁穗恭敬地行了个礼。

    煜尧愣了愣,似是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脸上竟显出一种罕见的无措来。

    这样的神情,岁穗在撕婚书时见过,上元灯会那夜也见过。

    如此看来,便仿佛是某种厄运降临的前兆。

    神界风沙渐起,地面交错起伏之处时不时卷起一簇簇微小的沙团,原本倾泻的灵光缓缓收束着,天色也暗了下来。

    见他仍不答话,岁穗点了点下颌,懒得多问,掖着裙角转过了身。

    “等等,”煜尧已收敛好那一瞬间的无措,对着岁穗时却并不淡漠,反而是旁人不曾见过的和煦与明朗,他躬了躬身,语气柔缓,“听闻你骤然飞升,修行有碍,此乃灵华丹,能助你修行。”

    岁穗回过头,便见他掌心递出一只白净莹润的瓷瓶,可灵华丹又是什么,她从来没听过,也不想接。

    倒是一旁的阿韶听了,徐徐抽了一口气,古怪地扫了煜尧一眼。

    传闻灵华丹是顶级灵药,炼制条件极为苛刻,只因其中一味九玉雪参不仅踪迹难寻,若想入药,还得要生了精魂的九玉雪参才行。

    天材地宝本就稀少,生了精魂的更是万年才出一个。

    据她所知,最近一只雪参已被北斗帝君用在了素辉帝姬的身上,所以素辉帝姬才能成为仙界年轻一辈仙君中的翘楚。

    万年间,该是炼不出这药了。

    除非有人愿意将自己的神魂引入雪参,甘受烈火焚烧之苦,才能在关键时刻激发药性。

    阿韶神色复杂地看了煜尧一眼,凑到岁穗耳边,将炼制灵华丹的来龙去脉一一说给她听。

    在这期间,煜尧捏着瓷瓶的手就没放下来过,阿韶余光瞥见他正一脸期冀地看着岁穗,若她没看错,那眼中还有些许小心翼翼的讨好。

    实在诡异,是她看错了吧?

    岁穗本就不想收,听了阿韶简明扼要的解释之后,便更觉得这灵华丹实在烫手,若是收下,又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事接踵而来。

    眼看着煜尧将瓷瓶又往前递了递,岁穗侧身,后退了一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此物贵重,还请仙君收回。”

    “不贵重!”

    见她拒绝,煜尧面带急切,连忙上前一步,却被阿韶挡了挡,于是他只好讪讪地停在半道,望着岁穗的目光仍旧灼热。

    须臾,他像是想起什么,挥了挥手,殿门前又落下几口沉重的檀木箱子,里头装的竟都是一些珠宝首饰,华服霓裳,像极了要讨女孩子欢心的模样。

    阿韶已明白过来,这人是铁了心要纠缠到底了,当即脸色一变:“煜尧仙君这是何意?”

    煜尧却没搭理她,软着声对岁穗说道:“我知你在神界寂寞,许会思乡,这些都是大邺皇城时兴的样式。”

    “你看看,可还喜欢?若是不够——”

    “煜尧。”这话越说越没完,越说越离谱,岁穗皱着眉打断了他,冷淡的眼神毫不留恋地划过那几口价值连城的箱子,心中只觉得无比荒唐和可笑。

    她是当真看不透这人。

    与皇姐两情相悦的是他,三番五次向父皇提请退婚的也是他,后来大张旗鼓求娶皇姐的还是他。

    他们本就素昧平生,所以这桩桩件件,她都可以不在意。

    倘若那时,她空闲一点,婚只会退得更快、更干脆。

    可还是不能如他所愿。

    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何呢?

    过往回忆似雪花一般纷至沓来,岁穗仔细梳理了一遍和他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却依然不能猜出他的意图。

    只记得原本的他,似乎十分厌恶自己,将那段婚约视为人生中的污点,可不知何时,却像是转了性一般。

    岁穗想了想,觉得想不通,便也懒得再想下去了。

    最后,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夜,光影交错中,有匪夷所思的煜尧,花容失色的素辉,以及远处宫门前,泣涕涟涟、年迈体弱的父皇与母后。

    那是上元夜。

    处处张灯结彩、歌舞腾欢,瑞雪兆丰年,本该是很好的一夜。

    风沙停了一瞬,缛彩繁光碎成虚影,无边的孤寂与幽暗向四面蔓延开来。

    岁穗抬着眼,认真地看向煜尧,再开口时,一字一句皆带着冷肃:“我与你的婚约早已不作数了。”

    “不论在人间,还是在仙界,你都是素辉的未婚夫婿。”

    茶墨色的眼眸如星辰般晶莹剔透,此刻却浸没在浓重的夜色里,一层层透出来的皆是清冷与凉薄,像是要刻意划清界线一般。

    煜尧脸色苍白,他抿了抿唇,辩驳的话临到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站不住脚,毫无缘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幼年引气入体时,他短暂地想起了自己十万年前在神界的部分记忆,如浮光掠影,一幕幕都是他与月相伴的场景。

    后来,他遇到了素辉。

    不论是初次见面时的悸动,还是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月的气息,都让他无比确信她就是月。

    即使样貌有所改变,也依然温柔高贵,怜爱众生,心地善良,和十万年前别无二致。

    他遇到她,便如获至宝,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钟情于她,永远不会变。

    他以为永远不会变。

    直到那年退婚,岁穗平静地撕了婚书,本该如释重负的他,心头却没来由地涌上一种极难捱的情绪,既是心动,也是心痛,只一眼便熬得他肝肠寸断,又总是忍不住想接近些、再接近些。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是荒谬、且不应该存在的见异思迁。

    煜尧目光下敛,一言不发。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岁穗没有理会他的沉默,接着开口:“世人皆知避嫌的道理,你,可明白?”

    话音落下,像是觉得自己应该说得再清楚些,免得后患无穷,便又冷着声添了句:“我不愿再见到你,以后也不必出现了。”

    这几句话如一盆冷水,将人从里到外都浇了个遍,见岁穗转身要走,煜尧慌了神,竟越过阿韶,急急扣住了她的手腕。

    “岁穗!我——”

    这人实在放肆,岁穗拧着眉,觉得方才的话都说给鬼听了。

    可还没等她甩开手,一道银色灵光便自殿门内挥出,擦着她的衣袖,直直地打在煜尧扣着她的那只手上。

    与此同时,阿韶也将岁穗护在了身后,冲着煜尧劈头盖脸地怒骂起来:“你这人怎的这般无耻下流不要脸?神君说了不愿见你,你倒好,还动起手来了?!”

    骤然挥出的灵光似刀刃一般,又狠又快,若不是煜尧及时抽手,怕是手掌都要被截断。

    可即便这样,他手上也被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正在自身仙力的催动下缓缓愈合。

    天底下已没几个人能如此伤他,煜尧抬起头,一脸凝重地看着前方,却在见到自殿门后快步走出的那道玄色人影时,瞳孔猛地震缩了下。

    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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