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张老师在他们学校很有名，不仅是因为他是全校唯一一位英语老师，还在于张老师长得很好看。张老师的英语说的特别标准，你要是不看他的人，光听他讲英语，还以为他是个外国人。在宋小伯他们学校，英语学的好的都是女孩子，李彩云也是这样。张老师是个男的，但是头发比有些女同学的头发，校长说了他好几次，但是张老师都只是笑笑，校长也拿他没办法，谁让他是全校唯一一位英语老师。

    有一回英语课上张老师在讲什么英语时态问题，宋小伯问了个问题，死去的人说话该用什么时态？李彩云插嘴说死人怎么可能说话。张老师说，人既然已经死了那就应该用过去时态。

    宋小伯说，那如果是这个死了的人现在正在说话呢？

    张老师说，这个问题，考试不会考到的。

    一个女鬼说，我觉得应该用现在进行时。

    92.

    那天是鬼节，县城里没什么人，也没什么鬼，宋小伯问一个鬼他们晚上有没有什么活动？

    鬼说，他们不过这个节。

    宋小伯说，为什么不过，这不是你们的节日吗？

    鬼说，这是你们的节日。这是人想出来的节日，不关鬼的事。

    宋小伯问今天街上怎么没见到几个鬼，鬼左右看了看小声说，今天是鬼节，少在外边晃荡，早点家去。

    93.

    县城有一座教堂，教堂很小，宋小伯第一次路过教堂的时候要不是看到门头用红漆画了个十字，根本看不出来那是个教堂，教堂就开在火葬场的隔壁。每个周日，都有一群老头老太太跑教堂去，老头老太太们都是自己带着小板凳，坐着听一个秃顶的老头讲课。

    那老头是教堂的牧师，姓孙，孙牧师的头发基本没了，说基本是因为前额头上还有一小撮毛，孙牧师是县里为数不多愿意跟八哥说话的人，他相信八哥的儿子不是叛徒，他也相信金宝一定是去了天堂，金宝在边上冷笑。

    孙牧师是个瞎子，平日里不怎么说话，但传道的时候充满激情，用大龙山一带特有的方言讲圣经的故事，讲什么上帝说一句话就治好了瞎子和哑巴，上帝脑子里想到这世上得有光，于是这世上变有了光，讲完圣经还带着老头老太太们的唱赞美诗，因为教堂就在火葬场的隔壁，有时候火葬场在烧死人的时候，教堂里一群老头老太太就在那里用方言唱着哈利路亚。

    孙牧师有时候会到八哥家里来，主要是为了劝八哥也信教。八哥说除非上帝能让全县的人都给他儿子道歉，不然他才不信这个外国的神仙。

    宋小伯问孙牧师，为什么不求上帝治好他的眼睛。孙牧师说，我这眼睛从生下来就看不见，我深信是上帝让我看不见的，上帝的旨意让我看不见世间，但让我看见了世间之外的东西。

    宋小伯问那什么东西，孙牧师说，比如说你身边有个鬼。宋小伯身边刚好有个鬼，那个鬼说他是蒙的，不信你问他我是男的还是女的。宋小伯问了，孙牧师说，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是上帝的子民。鬼说，不愧是牧师，确实挺会说话的。

    94.

    宋小伯中学有个同学姓赵，特别热爱学习，早上第一个到学校，晚上最后一个离开学校，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在看书学习，老师说大家都应该向赵同学学习，但是赵同学每次考试都只能在班级中游附近徘徊，老师就说大家至少要学习赵同学的学习劲头和刻苦精神。

    有一回宋小伯放学打球打到很晚看到赵同学还在教室里认真学习，他问赵同学这么认真干什么，赵同学说他们家族有个遗传病，这种病让家族里的男人都活不过四十岁，去医院看过，但是县里的医生都没有办法搞清楚为什么，后来都说可能是基因问题，现在流行这么说，目前没有治疗办法。赵同学就决定要好好学习，然后考上大学，专攻医学，然后治好这个叫基因的病。赵同学说，别的人都能活到八十岁，我只有别人一半的时间，当然要刻苦。

    宋小伯中学还有一个同学姓钱，特别不爱学习，钱同学除了不爱学习之外还有一个特点，特别迷信，刚开学的第一天，钱同学没来上学，第二天老师问他为什么，他说他看过老黄历，开学那天不宜出门。开学的时候老师安排座位，钱同学主动要求坐最后排，自己跑到最东南的角落里坐下就不走了，说那里上应紫微星，下接地气，左边的走道是为白虎，右边窗外学校里的水沟是为青龙，正前方的墙上挂着孔圣人的像，背靠着的墙上挂着一副富贵山水图，可谓风水极佳，最重要的是视野开阔，一眼就能观察到其他人都在干什么，也能第一个看到老师进门。

    有个鬼在边上冷笑，这座位要是这么好，我还至于从这跳下去吗？

    95.

    张老师特别喜欢李彩云，这也难怪，李彩云的英语是全校最好的，她已经可以和张老师完全用英语说话了。张老师让李彩云当英语课代表，李彩云还代表全校参加市里的英语演讲比赛，获得了第一名，这算是宋小伯那个中学建校以来获得过最大的荣誉了，校长笑得嘴巴都抽筋了，自此以后再也没说过张老师的头发，也再也不说李彩云只用英语说话这个事了。

    英语演讲比赛得奖的那天晚上，校长在学校边上的狗肉馆子里请客，全校的老师都去了，校长把他外甥也喊来了，校长的外甥就是派出所的一个副所长，副所长一坐下来就吃狗肉，狗肉吃多了就喝酒，酒喝多了心里就高兴，心里高兴了就说他破了多少个案子才坐上副所长的位子，坐上了副所长的位子就不办鸡毛蒜皮的小案子了，不办鸡毛蒜皮的小案子就办大案要案，他现在手上就有个大案要案，是一个□□未成年女孩的案子。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不过张老师在副所长来了没多久就有事先走了。

    那晚上宋小伯也没去狗肉馆子，这事宋小伯是听一个鬼说的，那个鬼活着的时候被人给谋杀了，但是案子到现在还没破，这案子归付所长管，那个鬼觉得凶手没抓到他死不瞑目，就天天跟着副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