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岚正疑惑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吱呀”一声响，雅间的门开了。
苏渚东站起来，“其实今天真正约你到此的并非苏某，而是聂钧聂大人。”
说着微笑道：“快进来吧，早该出场了。”
章岚一惊，猛地回头。
进来的人不是聂钧又是谁？
苏渚东笑着说道：“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功成身退先撤了，你们慢慢聊。”说完，向聂钧拱拱手，又点点头和章岚致意，就退出了雅间。
聂钧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苏渚东离开前向他拱了拱手，视线从进来后就没有离开过章岚。
章岚觉得她应该认识聂钧，但是眼前这个人却如此的陌生。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哦，好像是她启程山西，他追来城门送别。虽然那时候她心里有气还一门心思要和他退亲，根本没怎么正眼看他。可是她分明记得他没有现在这么黑，这么瘦，眉心也没有多一道疤。
章岚觉得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说的，想问他为什么不顾自己安危把查奇和阿石派到山西，想问他为什么拒绝了韩家的提亲，想问他为什么要给她写退婚书。。。。。。
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你怎么变丑了？”
聂钧本来目光灼灼看着章岚，见她终于启唇说话，更是集中精神紧紧盯着她，没想到听到她说了这一句，错愕了一下，马上又恢复过来，上前一步，再上前一步，在章岚眼前的咫尺之处站住，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章岚。
章岚莫名地觉得紧张，手心冒汗，低下头去。
聂钧却半晌没有说话，一时之间，章岚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还有，就是来自她自己心口的，响如擂鼓，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上方传来低低的声音，
“你，还是想和我退亲，对么？”
低沉，沙哑，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紧张和期待。
章岚抬头，看向对面人的眼睛，又低下头，低声说：“你可是给我写了退婚书的，”
聂钧一下子急了，直接一把抓住章岚的手，“那个，当时情况特殊，我要去甘肃，要出征，还有徐鸿泰，风险太大，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回来，就想着不能拖累你。。。。。。”
章岚努力忍住情绪，尽量平静地问他，“你去甘肃之前是真的要和我一刀两断么？”
“嗯，”聂钧低低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
“其实，我出发前一晚去了章府，在你家院墙外站了许久，还是舍不得把退婚书交给你。就把它给了祖父，请他代为保管，若我回不来就把退婚书送到章府。若是。。。若是我侥幸万一能回来并亲手扳倒徐鸿泰，那我就去他那里取回退婚书。。。。。。”
“没想到祖父竟还是把退婚书交给了你。。。。。。”聂钧说着说着，语调由开始的急于分辨慢慢变得沮丧，渐渐低下去。
“那我之前跟你说要和你退亲的时候呢？”
“没有！之前我去你家提亲的确是掺杂了不纯的动机，你生气要退亲我完全理解，但是那时候我有信心能让你回心转意。
定亲后我很开心，不是因为成功和章家联了姻，而是我问过自己，如果对象不是你，我是否真的愿意为了拉拢章家出卖自己的婚姻？答案是否定的。
现在回头想想，虽然这么多年我对母亲抛下我们兄妹三人毅然决然地追随父亲而心怀有怨，但其实父母亲的爱情是我作为他们的儿子所能想象的对世间最美好珍贵的感情的唯一憧憬，在心底我一直在默默祈望自己也能遇到这样的一份感情。
而你，就是我在一直等的那个人。我不知道这种感觉从什么开始的，或许从湖州我第一次见你就开始了，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感情，或者说，我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够。。。。。。
我在甘肃边境线上与金人对战生死悬于一线的时候，想着你在我浴血奋战保卫的国家都城好好的，以后会嫁人，会有孩子，会平安终老，我还觉得挺好的，只要扳倒徐贼，我的人生就没什么遗憾了。
可是后来被押回京城，关在大理寺的牢里，跟你近在咫尺，我却开始后悔了，天天想，若是我熬不过去这一关，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最后见你一次，以后还会有另一个人，会在大婚之日迎娶你过门，你们会有可爱的孩子，你会忘了，世上曾经有过一个我，我就觉得自己很不甘心。。。。。。”
说着，聂钧自嘲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很可笑？”
章岚虽早已泣不成声，还是忍不住啐他，“傻子！”
聂钧再也忍不住，一把把她攘进怀里，紧紧抱住，“你知道吗，我在边关，在牢里，就老是想起你以前叫我‘傻子’，我可不就是个傻子。。。。。。”
聂钧扶住她的双肩，把她从怀里拉出来，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定定地看向她的双眼，正色道：“那我再问你一次，变丑了还是傻子的我，你还要么？”
章岚想起那份退婚书，忽起一点戏弄他的玩心。
半晌等不到章岚的回答，聂钧果然有点急，“你，你还在生气？”
“我都收到退婚书了，难道不该生气么？”
“我没要给你，是祖父他擅作主张。。。。。。”
“是不是你亲笔所书？”
“。。。是”
“反正退婚书我是收到了。”
聂钧急了，“不公平，退亲还是你先跟我提的呢，我没有当真，你也不许把退婚书当真！”
章岚把脸转向聂钧，脸上慢慢现出笑意，这回聂钧看到了她眼底的戏谑之色，终于明白被她捉弄了，气急败坏地一把搡她入怀，“退亲一事一人提一次，扯平，以后再不许说这个了，”
章岚在他怀里笑，“那可不一定，说的话风一吹就散，无凭无据，我可不承认，你就不一样了，我可是有证据在手，以后你要是欺负我，或者再骗我，我可以拿着退婚书拔脚就走。。。。。。”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屋里依偎在一起的人儿还在呢喃，屋外的红枫在秋阳里开得正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