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玛目送他们穿过花园，直到绕过山毛榉树林才停了下来。看得出来，他们谈的都是些家常琐事。这位绅士的脸不时地转向他的同伴，而后者则稳稳地迎着狂风前行。托妮显然觉得自己的姿势很滑稽，她那敏捷的四肢拼命地跑着要结束这一切，她笑了起来。但她的祈祷几乎升华成了一种恳求，恳求达希尔对她挚爱的托妮所所犯的错误——那对她姐妹般女性自尊的伤害，就像是对她自己性别的侮辱一样令人痛苦——可以通过一个在上帝看来高贵的女人和一个更有男子气概的男人结合而得以弥补。

    与此同时，这对情侣的脚步比他们的思想更快地走向旅途的终点。黛安娜知道她必须发出信号——但是如何发出呢？前景是令人哑口无言的。她得想办法安抚她的艾玛。就他而言，雷德沃思；实际上，她以为她接受他的护送是为了证明他一夜之间的单纯友谊。

    “你的‘鸟儿们’在这种天气里做什么？”她说。

    “紧紧抓住它们的栖木，耐心等待。如果你听不到它们唧唧喳喳的声音，那就是和它们在一起的艰难时刻。”

    “当然，你预见了这场大风。”

    “哦，好吧，这不需要牧羊人或船长来预测。”

    “你那伟大的天赋对一个游艇手来说将很有用。”

    “你喜欢航海。等我的新双桅船在英吉利海峡试航过以后，你和邓斯坦夫人愿意用多久就用多久。”

    “所以你承认鸟类——大自然的生物——也有它们的艰难时刻？”

    “它们最终会从洪水和沉船中获益。地球上没有什么永远“藏起来”的。”

    “除了死者。但是为什么那艘双桅船会任由我们支配呢？”

    “我将去爱尔兰。”

    他不可能说得更贴心，也不可能更动人的了。

    “没有你这位天气通在船上，我们几乎不会感到安全。”

    “你可以依赖我的手下巴恩斯，我已经考验过他了。即使他脾气暴躁的时候，他也能胜任工作：只是，这种情况大约每两周才发生一次，你就得让他自己与自然环境作斗争。”

    “我倒是挺喜欢有点脾气的实干家。”

    “对于一个坏脾气的人，我可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今天的天气确实有点像这种情况。”她说。他同意了，耸了耸肩——不是不同意，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没有帮助引导话题，在这样的时刻，她的情绪变化得如此之快，她努力靠近他却失败了，反而觉得他离自己更远了。但是，艾玛的想法在心头挥之不去。

    “新双桅船的名字？对我来说，她的名字就是她的画像。”

    “我本来想让你给她命名的。”

    “我自作主张了。”

    没必要问，但她确实问了。“找谁命名的？”

    “我给她取名戴安娜。”

    “愿银弓与新月的女神保护她！对我来说，这个名字预示着不幸。”

    “我愿意把我的命运和生命都托付给她……”他克制住自己的舌头，脱口而出：“预兆！”

    “我自作主张。”

    没必要问，但她确实问了。“跟谁？”

    “愿银色弓和新月女神保佑她！”对我来说，这个名字是不祥的预兆。”“我会把我的财产和生命……他克制住自己的舌头，脱口而出：“预兆！”

    她突然从浪漫的幻想中直转到极端的直率，认为一个寡妇应该被直接求婚，就像她结婚一样，简单的“你愿意吗？”和“我愿意”，没有任何装饰性的幻想。对这个不浪漫的人来说，如果可以的话直截了当！所以她拒绝了银色女神和大海的陪衬，而是引入了危机的现实。

    “这将是我们海岸上的一声雷鸣。我曾在地中海试验过我的航行能力。”

    当她说出这些话时，她曾对他的思绪，与现在她对他的立场形成了鲜明对比，这使她的脸颊发烫。她希望他能一把夺走她那小小的、失去的自由，就像一只蝴蝶，这样她就能突然感觉自己处在港湾中，能够平静地面对期待中的艾玛。他本可以看到她那邀请的意识，但他却过分关注以免路边树木的飞溅水花打到她。他提到了自己的担忧，这成了她寻求面纱保护的借口。“它是我们的天然守护者，”她说。

    “对树木来说，这可不算什么。”他说。

    这个可敬的人对她的关心就像护送女士的骑士——是种过度的诚挚关心；在某些人看来，这可能是个例子，显示他笨拙但善良的行为。直到他们进入云杉和冷杉林地，一阵巨大的狂风把那些根浅的树吹得摇摇晃晃，他弯着胳膊搂住她，并用肩膀保护她的行为得到了完全的理解。面纱确实对她有正面的保护作用。

    他非常谨慎，不会逾越分寸。一位正直、善良、冷静的绅士：正是她一直以来认为的并且喜欢的那种人。

    “这些冷杉没有深根，”他说道，表示歉意。

    她的裙子在风中鼓起，她的丝带在陡坡边缘发出轻快的声响。“这里我要挽着你的手臂”，她说。

    雷德沃思接过她的小手，说道：“靠着我。”

    他们在狂风的呼啸中下坡，每一片轻浮在表面物质都像泡沫一样被风吹走；他们眯着眼睛，浑身颤抖，甚至他也被风吹得晃动。但他们的手臂紧紧相连，他们共同抵抗着猛烈的风敌。对他们而言，这一刻可能意味着一些，也可能意味着一切：对他来说，这意味着纯粹幸福的瞬间。

    在山脚下，他说道：“要遵守昨天的约定越来越难了。”

    “昨天的约定是什么？”她问道，她的话语让他比风暴的狂暴更为喘不过气来。

    “请把面纱掀开。”

    “寡妇都不戴面纱。”

    在他看来，她展露的神情已不再是一个闪闪发光的弓箭手，而是一个逃离荒野的流浪者。

    “你是否……？”变得不一样了，这是他理解的意思。“你能吗？——一辈子。你觉得你能吗？”

    他那乏力的恳求语言令她心软。

    “我最好的朋友，我所不能做的，就是坐在王座上，听任你在我面前恳求。是的，就我这只手而言，如果你觉得它配得上你的话。我们以后再说。现在告诉我，沿着篱笆那边爬藤的野草叫什么名字！”

    他熟悉得很，那是一种常见的篱笆边野草；但她平静的转移让他不知所措。他说，那是铁线莲。

    “当它没有坚实的臂膀可以依靠时，它就在尘土中拖曳。我昨天经过它时心情轻松，完全没有想到它会有相似之处。我真是太愚蠢了！我可以滔滔不绝地讲道理，但只有年轻的女仆才会听。请原谅我的昨天。”

    “你永远不用请求。我放开你的手——是我粗鲁了吗？”

    “没有，”她故作正经地微笑着。“它必须习惯于束缚，可是我的小屋就在眼前。我越来越喜欢这个地方了。如果你打算进来的话，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进去。”

    当她说这话时，感到自己在那雄性目光中的注视中有些畏缩，那双眼睛带着鹰隼般强硬的光芒；但她的冷静没有被打乱，毫无顾虑地回想着那些关于性别之间愚蠢分裂与战争的论述：这两个人显然可以约定一起和睦相处，不被那种野蛮的公鸡与猎鹰插曲所困扰。她自己保持冷静，因此也认为他同样如此，这种错觉有充分的根据。于是他们走过小屋的花园，穿过低矮的门廊，进入她的小客厅。她一边解开帽带，一边心平气和地谈论自己对小屋的偏爱：“如果我从一开始就在小屋里生活！”——这时，一股巨大的情感浪潮把她从岸上卷了下来，把她卷到大海里，她失去了所有的感知，只剩下在这位男性中失去自我的强烈感受。

    “你不会就在这里了！”他只是这样说。她紧贴着他的心，紧紧相拥，经历了一场比海洋更大的变化，思想全然羞红，头脑如喷泉般炽热。这可不像坐在王座上。

    “好了，”他说着松开了拥抱，“现在你属于我了！我从头到脚了解你。在那之后，我亲爱的，我可以离开你几年，称你为妻，并且对你有信心。我可以为你发誓——以我的生命发誓！这就是我对你的看法。别惊讶我抓住了这次机会——第一次：——我已经等待了很久！”

    她承认，再真切的话语从未被说出，她与他的吻终于找到了某种和谐：这个男人突然变得像个陌生人，粗暴地行使着她所赋予他的权利。而她又是谁，竟然想要否认这些权利？她的头脑一片空白！真正应该为这样的爱感到感激，当听到这爱源自那晚在爱尔兰的相遇时……

    “我如此爱你，以至于，我发誓，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全部心血——无论你想要什么，什么都可以。人们说这是愚蠢的行为。不，这是爱：对女人的爱——唯一的女人！我就像钟表的指针一样，为了你在运转。你教会了守卫我心脏的那只老看门狗，埋藏你扔给它的骨头。”

    “无知就承认吧，”她说，她真想咬咬自己的舌头，因为刚才那些激起的空话：“难道你什么也没扔给它么？”她不禁垂下眼帘，羞愧地回忆起一些往事。“我听说你再次为我辩护。我想我告诉过你，我希望我从小女孩时期就开始在小屋里生活。所有我必须忍受的！……或者对我来说是这样的：这可能是我为自己辩解的方式——我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狡猾。我会抓住机会与最优秀、最聪明的人混在一起。”

    “那当然。”

    “有罪的。”

    “这把你带到我身边来了。”

    “穿过泥泞的河道。”

    “你的丈夫对你充满信心，我亲爱的。”

    “这种信心必须召唤，它受到冲击，就像我们刚才在山上。真希望他能把我从农舍里带走。”

    “你追求最好的社会，就像鱼回到自己的海洋。”

    “可以说，是鲑鱼回到源头。”

    “更好，”雷德沃思愉快地笑了，一方面钦佩那总是超越他的口才，另一方面也对她脸上的红晕感到满意。

    渐渐地，她那更得体、更整洁的说话方式使她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她悸动的血液中承受着那新奇的男性压力的重压下，她要重新恢复一些失落的优势地位；当他俯身向她告别，答应给艾玛捎个口信，她的顺从和个人骄傲似乎不再那么矛盾：也许是因为她那嗡嗡作响的头脑一片空白。“告诉艾玛，你已经承诺把黑皮肤洗得尽可能白，”她倔强地说，有点生自己的气，因为她没能在黎明时分出现在那个她愿意嫁的男人面前。

    他回答说：“我会告诉她，我的黑女孩请求启航前再宽限两个星期，然后我们一起出发去爱尔兰西海岸，”他勾勒出一幅画面，让她对时间短暂的抗议不再奏效：而艾玛肯定会支持他。

    他们谈论了都柏林的舞会：这让她的某些思绪痛苦不堪。然而，雷德沃思亲吻了那遥远的灿烂夜晚，就像岁月未曾的在深渊中翻滚留下裂痕一般，这让她部分地、惊奇地体会到一个坚强男人激情的本质；这让她屈服于对比之下的认知。那个点燃了她激情的人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为他牺牲了自己的美名，却没能带给她更真诚的情人。尽管这只是她的外在——世俗的虚名；要不是她宽宏大量，有诚实的良心，要不是为了她那更真诚的情人，她本可以心甘情愿允许这个世界鞭笞和虐待她，而不会以物质上的纯洁为借口。这能被称作什么呢？她心中的清晰地明白这只是一种偶然：——幸运的是，她没有更糟糕！——她对雷德沃思说，当她最终送走他时；“我并没有给你带来真正的耻辱，我的朋友。”——在这样一个时刻经历了这场激烈的精神战斗，是良知诚实的证明，这种诚实在女性中比世界对她们的要求所要求的纯洁更为稀有——而他的回答“你是我的妻子！”在她耳边回响。

    当她最后独自坐下时，尽管她的天性倾向于追求光明，但她却无法选择任何一个特定的时刻，无论是吉祥的、辉煌的还是令人愉悦的时刻，自从她第一次遇见这个男人以来，她所感受到的更多是他投射给她的灰色光芒，允诺她会帮助她，激发她相信她有能力帮助别人。无论是萨尔瓦托的狂喜，还是社交场合的赞誉之夜，似乎都不可取；她竭尽全力，用她那破碎的智慧去尝试。至于她那超越常世的领域，它已经支离破碎；她思索着这奇异之处，考虑到她并没有深深地爱上他。她真的爱吗？这个问题促使她在艾玛的指导下拥抱理性的尊严。因为她并没有独立地坚强，她的故事证实了这一点。婚姻可能是通向善事之路的拱门，就像我们通过生理的旅程可以通向更美好的状态一样。她有过这样的想法，她不禁为要告别她那散发着麝香气味的小起居室而惋惜，在那里，呼吸着温馨的自由，她的个性似乎指向了更加笔直的成长。

    她随后认可了赞同她幸福的艾玛的评论：“托妮，你是为这个世界而生的。”在这个充满战争的世界里，如果没有一个她能尊敬的伴侣，一个充满鲜血和想象力的女人，往往会与那些在贪婪强邻之间存在的独立的小国相似，当他们没有公开威胁时，便会暗中吞噬破坏。因此，这段结合，即重回婚姻的束缚，得到了灰色理性的认可。她可以对自己说她，并没有深深地爱上他。然而，她却对这个男人以及她无异议的顺从感到惊讶——既惊讶又温暖，温暖得不可思议。这个天性纯洁的女人拥有清晰的心智，尽管允许她在对自身的总体审视中保持一些无知，却无法包容即兴的个人情感，包括她对触摸和压力的服从——更奇怪的是，她对点燃欲望的渴望。她无法解释这一切。达西尔的形象不知不觉被抹去了。回顾过去，她的心被长久以来的爱人感动，带着最深切的温柔和惊奇——暴风雨般的男人，正如她被威胁的感觉所告诉她的那样。面对他时，她不得不掩饰自己的羞怯和被支配的感受。展望未来，她的灵魂开始祈祷，希望这个真正的男人永远不会为他的选择后悔。现在对她充满信心的托马斯·雷德沃斯已经回到了宫廷侍从的角色，她的女性主权没有被扰乱得让她觉得自己太女性化了。另一个启示是他在他们更加亲密时的玩笑话。他既有他的幽默感，又能享受她由衷的兴趣。

    “要是所有的英国人都像他那样就好了！”在艾玛·邓斯坦的影响下，她附和着她的话。

    “亲爱的，”后者回答说，“那我们简直可以横扫四方，受万国的祝福！只是，避免你那种冲动地转向另一个极端的毛病。他也有缺点。”

    “告诉我他的缺点，”黛安娜轻声细语地等待回答。“告诉我。我想知道细节。一个女孩可能会满足于超人的完美，而一个寡妇则要求特征。”

    “在我看来，情况是这样的，如果一个寡妇能看到一个男人超人般的完美，她很可能会很乐意和他一起走过那座桥，”艾玛回答说. . . .

    “假如桥断了，她掉进水里，他去救她——那也许！”

    “但这确实发生了！”

    “但是是一点一点地发生，非常缓慢。我去找他时是个废弃物，带着海洋般的故事；没有想法。我记得我出港时，货物还算不错，可以用来做生意。”

    “等汤姆·雷德沃思指挥这个‘废弃物’一个星期后，我倒想见见她！”

    一提到那种积极进取的船长气概，黛安娜就陶醉在晨光中。她在身体上和精神上都受到了主宰，甚至表现出顺从。缺少公众见证的身份，她渴望的是能让她为自己作为一份高贵礼物而欢欣鼓舞的热情泉涌。艾玛暗示说，这个爱尔兰女人把手交给她所信任的开明英国人，是个好兆头，预示着更广泛的联合，这触动了她那颤抖的骄傲的心弦。光环短暂地闪现：她既无法对即将结婚的女人抱有高度评价，也无法对那个男人抱有诗意的看法，因此，对仪式也无法持有玫瑰色的期待，更无法对生活有其他积极的看法。然而，正如她对艾玛所承认的，她已经拥有了人生中最珍贵的三样东西：一个忠诚的朋友，一个忠诚的爱人，一个忠诚的仆人；后两者展现了意想不到的情感品质。在对雷德沃思来说那个重要日子的夜晚，丹弗斯用颤抖的手指为她脱下衣物，她的主人才意识到女仆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观察。她想了想，承认这来自于她并不认同的同情。

    但当凯尔特人反思他们情感的容器时，他们的思维如逻辑的箭般直射。戴安娜对过去岁月的一瞥，看到每一个动人的身影都变得清晰透明，包括她自己。她不得不得出这样的结论，若她在那些日子里满足了心中任何狂野的愿望，她会意志消沉——或者变得冷酷无情。达西尔是一个冷酷而明亮的形象；仍然是一个敲响钟声的名字；不再可以想象为她的伴侣。记忆摇摆，而她却不摇摆。政治家和市民受到敬仰；她读懂了那个男人——这更多是对她自己的否定而非对他的，但她读懂了他，而如果两位情人中只有一个人对爱情真实，这便是激情之神宣布从其枷锁的阴影中最终解脱。

    在她婚礼前三天，她和雷德沃思一起走下了山，经过她的乡村小屋的烟囱。在这之前，她听了雷德沃思对她的赞扬，还引用了艾玛·邓斯坦早晨对达西尔向选民发表的演讲的句子。她提到这一点，可能是为了展示她冷静谈论那个男人的能力，或者为了重新激发他曾经唤起的某些情感；于是他又重申了他对这位演说家政治智慧的高度评价，这使她的记忆中复苏了某种可耻的看法，属于她伪装的少女叛逆时期——过于卑劣——对他慈父般的仁慈，现在却清晰地看到了最崇高的男子气概。她做了什么？她是爱尔兰人；因此，在爱情的挑战和交流中，直觉上是高雅的。但她是一个冲动的女人，周围的枝叶茂密，只有一些小鸟和天空在看；于是悔恨和钦佩激发了她的冲动。也许是这样，也许是一阵哭泣：——她在他的手臂上亲了一下。

    她忽略了她面对的是一个内心燃烧的情人，一个即使隔着外套袖子也会对这一行为敏感的男人。雷德沃斯有他的冲动。他压抑着——她感觉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象力开始忙碌地为他筑起一个巢，热情也毫不懈怠地为他筑起一个家。两人的冲动结合在了一起；在表达和压抑中，她的感性告诉她那股更强的冲动。

    在她婚礼的早晨，她嘴唇上哼着他最喜欢的《普兰克斯蒂·凯利》，这是音符自然流出的泡沫。艾玛驾车前往乡村小屋，准备早餐并监督她的新娘装扮，对此，戴安娜曾对此向来不屑一顾；包括仪式、婚姻制度以及这种生活本身。——她将在她的乡村小屋外结婚，一个寡妇、一个乡村妇女、一个笼罩在阴影下的女人；是的，一个清醒的人终于迈出了正确而实际的一步，为了让她两个最好的朋友高兴。这种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她想要掩饰这一变化，想要倾诉它。艾玛被问到：“他今天早晨怎么样？”当得到的答案描述了他焕发的活力、他与亚瑟·罗斯的亲切态度、他与沙利文·史密斯的趣事，以及拉里安勋爵（他在岩石上得了病，意外得知婚礼的消息）宣布对新郎的满意时，戴安娜忘记了她吻过她，这次她紧紧地闭上了嘴唇，一种传达秘密的方式亲吻了她。

    “他今天过得很愉快。”

    “还有新娘，”艾玛说。

    “如果你们两个这么认为！我很愿意同意我亲爱的老勋爵的看法，并为他得到的奖赏祝福，尽管目前感觉更像是一个圣诞糖果——包裹在押韵箴言中的一块糖。你说他对亚瑟很好？”

    “像个诚恳的兄长。”

    “亲爱的，我对玛丽·佩纳姆的信太苛刻了，我心里有底。她是出于好意——我担心她会难过。也许这有一点是我的错。我真是瞎了！当你说‘诚恳的兄长’时，他在我眼中显得更美好。最糟的是，人会意识到自己无法与他匹敌。”

    “我的托妮，早上见到他时，用你的眼睛读懂他。”

    艾玛清晰地感受到这个秘密，她为帮助美丽的新娘为她的婚礼打扮而感到自豪——尤其是与那位男人中的男人的婚礼——带有一种婚礼的印记，对达西尔的胜利，以及她心爱的人在这条路上初次遭遇的不幸进行了补偿，找到了她心爱的归宿。

    同时对她在这条路上初次的不幸遭遇进行了补偿，找到了她心爱的归宿。

    “他怎么去教堂呢？”戴安娜问。

    “他走着去。卢金和他的首席驾驶车。他和你的亚瑟以及沙利文·史密斯一起走。现在他正在路上。”

    戴安娜通过窗户看向山丘的方向，。“走着去参加婚礼，这太像他了！”

    艾玛代替丹弗斯担任更衣的工作，因为女仆，正如她的女主人所暗示的那样，显然过于沉浸在“婚礼的色彩”中，无法真正准备得体品味，并且毫无疑问，她有本事把普通的词汇赋予了爆炸性的意义：——她处于一种被反射状态引发的爱情颤动之中。她敲了几下门，进了卧室的门，急忙跑过来说道：“小姐，您的枕头呢？差点儿忘了！”这个问题使她的主人对艾玛投去了一种的叹息目光，耐心地颤抖着。戴安娜喜欢硬枕头，通常自己带着枕头到处走。“拿去吧，”她不得不回答。

    朋友们拥抱在一起，然后走下马车。“告诉我，”艾玛说，“今天你对生活的看法是不是更光明了？”

    “太耀眼了，无法确定！这可能是靠近眼睛的一盏灯，也可能是阳光的光辉。我希望它们是。”

    “你又开始重新怀有希望的想法了吗？”

    “谁能真正思考，而不抱着希望呢？你昨晚在我脑海中出现，你带来了一艘小船，让我驶过生活的沮丧和灭绝的恐惧。当我们绝望或改变境况时，是我们的感官在反抗，它们使得主宰者的大脑成了它们的奴仆。我听见你低语，听见你在我耳边的呼吸：‘身体所受的任何痛苦，灵魂都可以从中受益。’这就是艾玛的故事。凭此我驶出黑暗；这是我对不朽的承诺：教我看到我们之间的不朽。它来自你，我的艾玛。”

    ”

    在艾玛看来，这不是一句伟大的格言，而是一种深刻的思想：这证明她的托妮头脑又恢复了以前那种明确而高远目标的活动。因此她的天性在正常运作，她接受了自己的幸福，将爱作为嫁妆带给了丈夫。这个女人羞红了脸承认了她对那个男人的爱，恢复了精神上与生活规律的和谐，这比她的爱人那句清澈明了的简短语句更能使她明白。

    她在婚礼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不断回忆这些话。对艾玛来说，那些话是两个世界之间黑暗边缘的光辉和滋养。即使它们已经黯淡，她也会加以修饰，以在灵魂姐妹的缺席期间滋养自己。它们依旧闪耀着生命力。一个晚秋的下午，她躺在沙发上，面向西南方向的窗户，期待着托妮从她那漫长的蜜月旅行中回来。

    初冬的夕阳在霜冻的前沿开始变深，仿佛天上的音乐回忆起托妮的丈夫；当她的朋友到来时，她回忆起朋友离开的场景，以及托妮从她的乡间小屋门廊走出来时，她的女性语言何泄露了她的感情，她弯下腰来，将房东最小的孩子从花园小径上抱起并亲吻——他们沿着花园小径向她告别，撒下的鲜花告别；她在教堂墓地中对托妮的低语：“老爱尔兰不会后悔的！”托妮看到新郎喜气洋洋地走来，回答说：“老英格兰的奇妙变革！”——在她们心心相印的亲密关系中，无数的欢笑和泪水源源不断地涌上心头，在那幸福的颤抖时刻，她们都迫不及待地想说一句话，两人咬着嘴唇，眨了眨眼睛，眼皮都湿润了。

    现在，这位亲爱的女人真的已婚了，结婚了，和别人配对了。她的信以其生动或深思的笔触，诉说着那完美的婚配。艾玛凝视着深红色波浪的深处，那里的明亮的颜色从中央天堂神秘地靠近地球，直到有一点黯淡，似乎就消失在无边的远方。天使和凡人混合在一起，使得头顶上的荣耀成为我们人类与天上的神秘和灵性预知紧密结合的标志。从中，她的内心生出一个想法，希望她能多活几天，这样她就能得到一种幸福，可以在膝上拥抱这种幸福——如但愿仁慈的上帝能允许！——两个最高贵人类灵魂的婚姻结晶，一个是最亲爱的；并因此心中有证明，证明她的国家和我们的地球在美好中是富饶的，为一个光辉的未来。她是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无言的诗人。真正的诗人和真正的女人对世人所认为的粗鄙的物质具有天生的神圣感。当她在消退的红色暮光中抱着她心爱的人时，艾玛的兴奋和热情并未减退。他们手挽手坐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托妮谈起了壮丽的天空。“你看着它，知道我在来找你吗？”

    “在祈祷，亲爱的。”

    “为我吗？”

    “祈祷我可以活得足够长，当一个教母。”

    没有回答，只有托妮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