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每个营帐里就都分了几锅滚熟的牛肉。新入兵营的壮士们个个兴高采烈，大快朵颐一番，纷纷称赞说当了凌将军的兵就是好。在这一团热热闹闹的氛围中，叶小七很没形象地啃了半条牛腿，把骨头一扔，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腻，就自顾自地坐在营帐一角等着接下来的号令。

    等到所有人都吃饱了肚子，一个兵头子过来，要求各位壮士以每个营帐为一小队集合在一起。等到大家都听令汇聚到一起之后，这兵头子话不多说，带着他们就往外走。

    叶小七略数了一下，基本上每个小队都有十个人，个别队伍会有一两个人的偏差。她闷声不响地跟在队伍后边，耳听着前面几个人悄声的七嘴八舌议论。

    “你猜，咱这是要去哪儿？”

    “我哪里知道！听说呀，这个凌将军战场上的行事鬼神莫测，有很多次发出了看起来幼稚得如同孩童一般的命令，结果却总能在意外之处制敌！你猜他召集咱们会不会就为了施行某个妙策？咱们当了他的兵，只管跟着他打胜仗领功劳就行了。”

    “那按你所说……那咱们该不会是直接被领上战场吧？这都还没训练训练……”

    “……”

    说话间，大家已经被领到一处深山入口处。天上浓云层层叠叠笼盖着一重又一重层次分明的青翠群山，山腰里飞舞着鸟群，景色漂亮极了。

    领头之人一个止步，回转身来，看着各新入营壮士们，一脸严肃地说道：“接凌将军指令，这三天大家都进山狩猎，三天后在此汇集，以各小队为单位，所获多者，编入军队。”他手一挥，有士兵拿着名册一一核对了各小队名册。

    登记完毕，各小队尽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进。叶小七突然开口问：“弓箭何在？让我们赤手空拳进去狩猎吗？”

    领队看着叶小七，淡淡一笑：“凌将军说了，狩猎各凭本事。两军对战之时，各种情况时有突发，何必定须万事俱备？请各位各自依时而动，依势而行。”

    叶小七禁不住冷笑一声：“你家的凌将军，可真做的一场无本万利的好生意。”

    连弓箭都不肯准备，就等着坐享其猎物，可不就是无本万利的生意？领队不是没听出叶小七话语里的讽刺之意，却只笑道：“多谢壮士夸奖。”

    叶小七又问道：“获多者胜，什么算多？若是我打了一头熊，”她伸手随便指了身边一个壮汉：“他打了四只野鸡，我们谁多谁少，标准在哪里？”

    领队正色道：“你们打猎回来，我们自有判定标准。”

    叶小七又冷笑一声说：“原来是个有内幕的。但凡你们看中的人，打猎多少都算作多，你们看不中的，打猎多少都算作少，我说的对也不对？”

    叶小七此言一出，人群禁不住一阵喧闹。

    领队不得不出言解释：“不瞒你说，实在没什么内幕。但这个判定标准，确实要他凌将军亲自来看来断才行，他也并没暗示过我们需要重点留意哪个人，你们能来参加征召的，其实也都是被人引荐，相对出色的。”

    一听说凌将军要亲自来断，众人不由得都又兴奋起来，也都不再计较许多，纷纷表示愿意作此比赛。叶小七回头看了看那群兴奋的人，再不好说什么，默默退后一步。

    领队又说：“大家且别忙着兴奋，在这山中，需得防着中山狼。”

    大家面面相觑，不解这中山狼是何样的狼，既然要入山狩猎，为何却又得防着狼群。

    领队解释道：“大家猎取别的猎物尚可，只这中山狼，一旦招惹，必牵动全员与你纠缠报复，不死不休。山中其他走兽，无论虎豹熊狐，也都是躲着中山狼走的。”

    叶小七忍不住又说道：“就算我们不惹那中山狼，它见了我们又怎能不猎食？我们又都赤手空拳，这样进山，与送死何异？”

    人群又议论纷纷起来。

    领队咳了两声试图压制住这阵的聒噪，结果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大，似乎有不满情绪在逐渐堆积。领队只好对叶小七说：“壮士若是不愿入伍，直接退出便是，何苦要引动大家喧哗？”

    叶小七说：“不是我要引动大家喧哗，你且说，就这样让我们进山，若遇上了那与人纠缠不死不休的中山狼，是不是都没活路？”

    领队笑了笑，扬声说道：“凌将军就是如此吩咐的。众位若有不满之处，直接退出兵营，我们绝不强求。”

    此言一出，杂乱的声音便渐渐落了下来，最后归于宁静。退出兵营，需受乱世各种煎熬，征召入伍，或许还能拼得一条活路。更何况是做凌将军的兵。

    领队看了看天上的日头，说道：“是走是留，请各位自己计较。我就带队在这里等着了，我们也都很期待众位壮士的好消息。”说完便命令手下在这里安了营扎了寨，对众人再不理会。

    新兵们面面相觑一番，渐次有人列着队伍向山中走去。

    叶小七还在观望，旁边有人冷笑道：“小子，我看你是怕了吧？”

    叶小七抬头看时，见是那个比武时被自己撂倒，晚上时又挤压自己睡觉空间的壮汉。此人人高马大，叶小七需要仰头和他说话。叹息着，叶小七仰着脖子耐心说道：：“凭心而论，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害怕？想那中山狼，若是单只还好，但它们狼群若是蜂拥而上与你不死不休，谁还能有活路了？纵然我们不去招惹它们，难道它们就不会来招惹我们？”

    壮士轻蔑地一笑：“我看你年纪尚轻，皮肤尚嫩，倒像是未出襁褓的娃娃。既然怕了，还不赶紧回家，躲进你娘怀里，哭泣两声求庇佑的好！”他说出这些话来，队里其他人都冲着叶小七哈哈大笑。

    叶小七见这个壮士确实壮实，身子又高，拳头又大，队里其他人有意无意都在向他靠拢，甚至大有以他为首之意。叶小七便双手一抱拳说道：“大哥教训的是，我们既然出来混了，就不该有畏缩之意，否则，还不如躲回娘怀里撒娇呢！”

    壮士哼了一声，扭头大迈步向山中走去。叶小七赶紧追在后面，笑嘻嘻地问：“大哥，我叫叶小七，没什么出来混的经验，还望大哥照拂一二。敢问大哥如何称呼？”

    壮士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眯着看了叶小七一下，却没有回话。

    旁边的人介绍道：“大哥名叫秦大力，我叫黄小千，他是刘家宝，这是……”林林总总介绍了一圈，叶小七一一记着。但是走着走着，叶小七感觉多少有些不对劲了，似乎大家有意无意都躲着自己。她想了一想，大致明白了：大概率是这秦大力自小到大就没怎么被人扳倒过，自己昨天让他当众出了那么大的糗，他总是难以释怀，而这帮跟随他的小弟自然也都跟他站在一边，所以自己被孤立了。

    于是叶小七默不吭声地落到了队伍的最后，一言不发地跟着走。

    太阳慢慢升到了正当空，叶小七一行在山中深林里穿梭，日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摇曳在布满杂草的地上。走到这个时候，大家差不多肚子都饿了。只叶小七可能是消化得慢，肚子里还有点存货，倒不像其他人那么只听见一片“咕咕”的叫声。

    秦大力停住脚步回头看来。为了避免麻烦，叶小七连忙闪在一边，努力隐去身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秦大力开口说道：“大家都饿了，可走这一路，非但没有见到狼虫虎豹，哪怕是一只野鸡野兔也没有什么踪迹。这样下去，别说是胜出入伍，就算是填饱肚子都够呛。而且，我觉得咱们这样大张旗鼓地走路是不行的，必须分头行动，各自隐藏行迹，这样那些动物才会出来嘛。”

    大家纷纷赞成。

    秦大力向着众人张望了一眼，突然指着叶小七说：“你，就是你，别躲了，出来。”

    不得已，叶小七跳出来走到秦大力面前。

    秦大力说：“我看着一路就你走路最轻，你身形又小，昨天看你身手也算灵活，这样吧，你就去给大家捉几只野鸡来。”

    叶小七皱眉问道：“你说的分头行动，就是把我和大家分开？”

    秦大力问：“谁有意见吗？”

    大家纷纷摇头。

    叶小七心知这秦大力有故意为难自己之意，又问道：“那我去捉了野鸡回来，你们不会不等我了吧？我方向感差，你们可别把我自己丢在这里，我会迷路的。”

    秦大力说：“我们当然得等着你，我们还饿着肚子呢。这个时间了，大家也都累了，也就歇一歇，不走了。”

    叶小七说：“那就好。那我出去转悠一圈去，你们可千万要等着我。”

    秦大力说：“你尽管放心就是。”

    叶小七便就迈步走开。走不多时，悄悄踮脚飞上树梢，在繁密枝叶中间穿梭一番，又回到了离开的地方，拨开树叶向下瞧去，见那秦大力坐了一会儿就冲大家挥挥手说：“上路上路。”

    黄小千问道：“咱不等那小七兄弟回来？”

    秦大力微微一笑说道：“你没听见他说嘛，他的方向感差，能不能找回来都不一定。咱们总不能就在这里等着。”

    黄小千问：“可是我们吃什么？”

    秦大力说：“走着看吧，弟兄们动动手，做弹弓出来，一会儿可以打鸟烤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