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离开云梦州后，我带着孩子们深居简出，甚至不信鬼神的我也悄悄到佛堂祷祝端王平安无虞。

    好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终于，五个月后，接到端王手书，让我们即刻北上。

    我高兴之余也有些许隐忧，我已经怀孕近七个月，若是路上要生产，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到时候又能怎么办。

    老嬷嬷告诉我，北上路途平稳，大多是水路，我胎像稳定，并无早产迹象。

    思虑再三，想着端王大约也希望早日见到孩儿，我若是留下生产，怕是再见面得一年之后了，徒增牵挂，还是听从安排北上吧。

    一路倒还顺利，辰儿、凯儿也很乖，他们一直生活在云梦州，咋一接触沿途不一样的风景，很是兴奋，围着我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只是下船坐上马车，开始差不多半个月的陆路行程，眼看离京城越来越近的时候，大约赶路赶得急了些，坐在车中的我感觉到下腹隐然坠痛，有生产经验的我第一个念头就是孩子要提早出来了。

    我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这里确实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刚好位于两个驿站的中点，而因为过于自信，我也没带上产婆。

    随着下腹越来越密集的阵痛，我几乎都坐不住，更熬不到去下一个驿站，护卫们四处寻找干柴，丫鬟们烧水，几个“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的老嬷嬷将我围住，此外我也只能凭着经验发挥，相比上两次的顺利，这次人在野途的我难产了。

    我痛得几近昏厥，但见老嬷嬷的脸上布满惊恐。

    “血、血、血。”布满皱纹的嘴语无伦次地翕动。

    我用尽平生之力扯住她的衣角，深吸一口气，字字如锤钉一般道：“不要管我，千万保住孩子。”

    我的手，我的腿，乃至我的全身不住地抖动着，我感觉到好冷，辰儿、凯儿的面孔在我眼前飘过，还有端王，他回头望向我，那身五彩团龙袍闪耀万千道光束刺痛了我的眼，让我无法近前。

    灿烂千阳之上的端王带着失望的神情缓缓离开，任我喊破喉咙，他都不再回头。

    我开始厌恶自己的无助与脆弱，端王已然是皇帝，是大梁的真龙天子，我呢，兜兜转转，依旧还是蓬草一堆。

    在梦中，我开始寻找辰儿、凯儿，以至于当龙涎香熏引着我慢慢醒来时，我只感觉好似从漫长劳累的旅途归来一般，提不起力气。

    眼前真的是端王，穿一身暗纹双龙戏水靛青袍子，头戴青玉冠，清澈的鹿眼中透着浓浓的关切与担忧。

    环视四周，我似乎置身于一个装饰华美的房间，但隐隐的车轮压路的声音，我便知道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车厢。

    “这是十二匹马拉到玉辂车，祭祖、封禅或是皇帝大婚才会用上。”端王不断抚摸我的手背，让我觉到久违的温暖。

    “那太不值得了。”

    “你为大梁诞下一位公主，何止是玉辂车，金山银山你若是要，朕也会给你。”

    我心中的微微一怔，我注意到“朕”这个字眼，也瞥见他簇新衣袍上的双龙暗纹，他已然是皇帝了。

    见我似乎在寻刚出生的孩子，萧璟道：“我怕你们彼此打搅休息，孩儿让奶娘抱走了，她的眉眼像极了你。”

    我紧紧依偎在他身边，一如既往，他也将手轻轻放在我的肩头，却听车外有侍卫轻声请示道：“陛下，那几个嬷嬷已经抓起来了。”

    我隐约感觉他放在我肩头的手一紧，随即听他命令道：“带上她们，回宫里打入掖庭，好好教教规矩。”

    “怎么？那些嬷嬷出了岔子。”我问。

    “她们险些害了你，竟然答应只保孩子。御医若是来晚了些，后果不堪想象。”

    “是我让她们这么做的。”

    “那也不行，朕的女人、朕的孩儿必须得活下来。”萧璟挑眉道，大约也觉得自己的语气实在严厉了些，他又立马转换口气：“你身子虚弱，这些小事不必操心，朕只是提点提点她们知道些规矩而已。”

    我点头不语，心想我到底还是得再温柔些，毕竟萧璟已然是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