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打

    二公子的庆贺宴定在了十日后的十月初九,公主自那日的巴掌后,终于走出了房门。母子间的间隙仍在,吃饭时默不作声,白妈妈看这母子二人的状态,急的不行,上午陪公主谈心忆往昔,下午来书房找谢夔聊天说说公主的不易。

    只是这位和事佬忙了几日,母子二人的关系仍未缓和。

    这日,谢夔喊了李椿出府,说他要去买贺礼。他们先去了书斋,谢夔挑了几本老板推荐的书,都觉得不太满意。转身又去了书画店,左挑右选才选了一幅意境甚为高远的《深山会棋图》包好带走。

    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三位书生,叫住了谢夔:

    “听闻九龄兄这次乡试未能上榜,真是可惜,可惜。”

    “有仁兄此言差矣,九龄兄贵为宁国公主与当朝太傅之子,怎会如你我一般在乎这些虚名俗物。”

    那两人挪揄完,搭肩走了,剩下的一人给走掉的两人道了歉,临走前问谢夔会参加谢斐的庆贺宴吗?谢夔说会去,他今日出门就是为了买贺礼,说完还给那人展示了自己刚买到的画。

    李椿一路上都在愤愤不平:

    “日后若我再碰见这二人,定要上前骂他们的!”

    谢夔便说,你可知那二人,一个是万太后的族中侄儿,一个是吏部陈大人的儿子,你要是真上前骂了,公子我啊也只能哭着替你收尸了,清明坟前多烧点纸给你。

    李椿立刻闭嘴了,心中却想着:既然不能明着骂,我就在心里骂。

    「小人!小人!小人!」

    距离二公子的贺宴还有三日的时候,谢太傅来了东院。

    鸣翠来报的时候,公主正在后院赏花,回房换了一件时下流行的华服,髻间新插了一根串珠宝石坠流苏金步摇才堪堪而来。只可惜,她的驸马这次不是为她而来。

    “那个逆子呢?”

    公主还以为是谢夔在外闯了什么祸,唤了鸣翠去请大公子出来。盛怒的谢太傅看见谢夔和李椿,拖了谢夔就往谢家祠堂走,李椿忙不迭的跟上,谢夔一脸平静坦然,仿佛早已知道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三人到了祠堂,谢太傅厉声让谢夔跪在谢家先祖牌位前,又唤来小厮去取他放在书房的鞭子。谢夔笔直的跪着,等待鞭子的降临,李椿看着小厮取来了鞭子,立马知悉谢太傅要干什么了,扑上前抱住了谢夔,谢太傅无处下鞭,只得朝左右两个小厮喊道:

    “来人,拉住她!”

    一鞭两鞭...

    李椿被两个小厮拉住,眼睁睁的看着谢夔被鞭打,好不容易挣脱了小厮的束缚,她跑回东院,跪在公主面前求她救救大公子。

    公主听完茫然看着前方,许久了才开口:

    “是他活该。”

    李椿无法,只能再次跑回祠堂,她到时,二公子也到了,正跪在谢夔旁边求情,说大哥苦读,落榜原不是他本意,求父亲不要责罚他。

    “你可知他为何会落榜?”

    谢太傅停了鞭子,问了谢斐一句,谢斐正欲替谢夔辩解。沉寂许久的谢夔开口了,眼神坚定,背挺的笔直。

    “不过是交了白卷而已。”

    谢太傅气愤难当,鞭子被高高挥起,又重重的落下,每一下都好像鞭打在了李椿的心上。

    “科举考试岂容你如此儿戏?多少寒门学子至今因凑不够乡试的盘缠而放弃学业。而你,身在富贵之家,锦衣玉食却不知珍惜!若不是审卷的郑大人私下告知我,我竟不知你所有的科目考试都交了白卷!”

    “逆子!”

    鞭打持续了半个时辰,最终是孟姨娘急匆匆赶来,一把夺了谢太傅手中的鞭子,这场鞭打才得以停止,谢夔已经被打的趴在了地上,背上渗出了血珠。

    “你是九龄的丫鬟吗?扶他回去吧。”

    李椿抹泪道了谢,扶起谢夔往东院走,刚才拉住她的小厮帮她一起扶着谢夔回了房。白妈妈早喊了大夫在房中等候,渗血的衣服一撕开,才知背上已血肉模糊。大夫仔细看了看,说无碍,给了一瓶金创药,开了几副药,嘱咐李椿这半月都不可让他翻身,不可下床走动。

    她的公子刚挨了母亲的巴掌,又挨了父亲的鞭打。李椿守在床前,眼睛眨啊眨,忍不住哭了。

    谢夔伤的重,每日趴在床上自然是不能去参加贺宴,便使唤李椿去帮他送,说买都买了,不送就砸自己手里了,他可不喜欢这种没有美人儿的枯燥山水画。李椿取了画,去了西院,上次担心谢夔来去匆匆,这次才窥见西院的全貌。

    格局方正简单,相比东院奢丽的装点,这里陈设极少,目之所及皆是色泽单一的木雕饰,几间上房和一个前厅,还有一个后院,布置的简单温馨,院中种着一棵海棠树,养着几盆李椿叫不出名字的花,像极了她曾经见过的农家小院。孟姨娘见是她,细细问了谢夔的伤势如何。

    “他是个苦命的孩子,你好好照顾他。”

    说完,带着李椿去找了谢斐,那日买画时遇见的书生也在。见到她便问,谢夔怎么跑丰州去了,李椿愕然,对面的谢斐朝她不停挤眼睛,她只好现编了一句:

    “回禀公子,是庆王殿下带我们公子去的。”

    那书生听是庆王就不问了,转头和谢斐抱怨,这九龄真不够意思,五日前还答应我一定会来。谢斐接了画,展开挂在了书房显眼的位置,对李椿说:

    “告诉大哥,我很喜欢。”

    李椿顺利完成了谢夔交给她的光荣任务,出西院时,远远望见来了一位黄色衣衫的姑娘,身姿飒爽,手中拿着一把剑,朝二公子的书房走去,边走还边在说:

    “三变,听说你考了第一名...”

    说曹操,曹操到,李椿不过去了西院一刻钟,再回房时,庆王来了,坐在床边抹着眼泪,鬼哭狼嚎着:

    “我的好九龄啊,你怎么就这么惨啊。”

    谢夔给了他一记白眼,问他不去参加贺宴怎么来了这里?庆王回的挺快:

    “看你挨打啊,贺宴还要送礼,看你就不用了。”

    谢夔再给了他一记白眼,听到贺宴,李椿猛地想起来她刚撒的慌,赶紧说了刚才的事,

    庆王扶额,你怎么就专门提了我呢?看来贺宴这次是真去不了了。

    自谢夔被打后,公主从未来看过他,白妈妈跑的倒是勤快,每次来都要叮嘱李椿各种事,生怕李椿这个笨蛋丫鬟耽误了谢夔的伤势恢复。谢夔趴的无聊,叫李椿取点他平时看的书过来,李椿抱了一摞放在床边,有时看的累了,谢夔就开始讲故事。

    “前朝有一位名妓,名十娘,因家道中落成为了妓子,一日泛舟时得遇旧时的青梅竹马,相处了几月,才知这位青梅竹马一直爱慕她,她心下感动便托付了终身,取出了毕生的积蓄给那男人帮她赎身。李椿,你猜那男人拿着十娘给的巨款,是跑了还是留下来帮她赎身了?”

    这日的故事罕见的有了选择,李椿想起前几次讲的故事,犹犹豫豫还是赌那男人跑了,谢夔用手点了她的鼻头,说她怎么一天到晚不信点好的,总把人看的那么坏。

    “那男子是真心爱慕她,所以拿了她的钱就去找妓院的老板赎身,带她远走高飞了。”

    虽然贪嗔痴恨爱恶欲才是人的常态,但李椿,总有例外的。李椿看他心情甚好,问出了她从挨打那日就一直非常想问的问题:

    “公子,你为什么要交白卷啊?”

    “今年考的太难了,不会写呗。”

    李椿未曾读过书,听谢夔说考的太难,类比了一下自己跟着白妈妈学规矩的处境,心下明了,她的公子因为太难不会写,挨了一巴掌又被打了一顿,她因为规矩太难学的慢,每日挨骂,他们主仆真的太命苦了。

    问到了答案,李椿想起贺宴那日在西院见过的黄衣姑娘,仔细给谢夔描述的长相,特别提到那姑娘拎着一把剑,谁料谢夔听完一脸惊恐:

    “她居然回来了,又来一个烦人精!”

    睡前甚至交代李椿,等他伤好前,都不准任何人进他的院子,庆王也要拦住。李椿好奇谢夔为什么害怕那位小姐,她明明长得很好看,还像一位女将军呐。

    养伤的日子风平浪静,谢夔害怕的那位姑娘没来,平日里跑的最勤的庆王也没来,一语成谶,据传是真被新皇派去了丰州办事。孟姨娘托人送来了上好的金创药,李椿问了白妈妈是否能用,白妈妈回她:

    “用吧,大公子的伤要紧。这时候了,还考虑什么面子里子。”

    公主来了一次,见谢夔在睡,掀被看了眼谢夔背上的伤就走了。帝后大婚的日子快到了,新皇后妃仅韦妃与齐妃二人,她还要进宫帮着万太后操持后宫事务。

    自己的儿子靠不住,有些东西还要靠她自己去争取。面前的宫殿逐渐清晰,她曾经瞧不起的人如今成了她巴结的对象,有随从引她去见太后,路过一处红砖高墙,许多年之前,宠她的父皇抱着她无数次走过那里,那时的她是帝国最高贵的宁国公主。

    “参加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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