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巷内寂静无声，小巷尽头的墙边隐隐有一条小路穿过杂乱的草丛。夜深露重，叶子上凝结着密密麻麻的小水滴，隐约传来富有节奏感的滴答响声。
挂在叶尖的小水滴慢慢冻成冰锥，蓝色9号楼内有了响动。
陶迪挠挠头发，甩着宽大的睡衣衣摆走下楼梯，走到客厅时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蠕动的一团奇怪物体。
“老牧？”
那一团动了动，“嗯。”
陶迪松口气，“哎真是你啊，大半夜不睡觉干嘛呢？”
柏牧翻身坐起来，胡乱抓了把头发，“刚刚温乔起床喝水，我感应到了。”
“哦，然后呢，你继续睡不就行了？”
“她看到江昼在镜头下变成萨摩耶了，以为是系统问题，发消息问我。”
陶迪倒了杯热水捂在怀里，抬头瞥了眼蓝色九号楼外侧的系统透明罩。
“系统才不会出问题……不是她怎么才想起来问你，江昼变狗的事情不应该是跟小狗变人和狗语翻译同步发生的吗？摄影机第一张照片里的人自动被系统收纳，在镜头下转换成小狗形态，用于其他小狗变人的能量储备，保持人和狗能量守恒，这可是系统技能的一部分，她不知道你能不知道？”
柏牧掀开眼皮，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一下。
“我知道……嗯其实……她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江昼的萨摩耶形态，严格说来，是第二次，但第一次被我忽悠过去了。”
“什么？” 陶迪腾的跳到沙发上，一头卷毛跟着抖动，她脸上的皱眉都深了几层。
“老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柏牧安静低头摩挲着指尖，许久才轻声叹道：“我用自己的能量控制住了江昼的萨摩耶形态，除了刚开始广告牌上喝咖啡的萨摩耶不小心被温乔看到之外，她后来都没再见过镜头下的萨摩耶了。”
“你用你自己的能量？！怪不得上次抓那个橙未的人你直接能量流失露出边牧原形……你这么做图什么啊？为什么要强制打破系统平衡？”
“江昼会影响温乔的判断，不能让他成为变数。” 柏牧眼神直直望向桌上的粉色创口贴，语气坚定。
陶迪张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穿上椅背上的外套躺下，说出口的话音调没有起伏，一字一句缓慢吐出。
“所以现在不影响了？怎么又恢复系统设置的萨摩耶形态了？”
“他的镜头恐惧症暂时只有这一种快速解决办法，恢复萨摩耶形态让温乔拍摄，镜头下就是自然状态，我不能让综艺还没正式开拍就被舆论毁掉。”
“你是在救综艺？”
柏牧扭头，黑暗中的那双眼睛干净明亮。
“我只是想保护温乔想要的一切。”
——
最近温乔每天的日常之一，就是积累新的萨摩耶生活素材。
比如此刻萨摩耶在她对面喝咖啡。
温乔压住上翘的嘴角，眼睛时不时往桌边瞥一眼。她把手机抵在桌边露出一个小巧的摄像头，小心调整角度，放大画面对准耶子卷的脑袋。
画面里的萨摩耶优雅地握住小勺缓慢搅动，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嘴边沾了一圈咖啡渍，眼珠子转到左边，随后一爪子拍在纸巾上，笨拙地捏起一沓擦嘴。
温乔正看得开心，小腿处有毛毛的触感。
她低头，镜头跟着对准脚边。
双手叉腰的小女孩眼尾上挑，凶巴巴地瞪她。
“汪！”
“我饿了！你是不是背着我养了别的狗！都不关心我了呜呜呜……”
叫到最后几个字，声音里甚至带了点哭腔。
温乔赶紧摸摸罐头，从旁边柜子找出肉罐头塞到它嘴边。
“罐头这么能吃？刚刚不是吃过一盒了吗……”
温乔抬头和门口的钱芊阿姨对视一秒，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罐头这个绿茶小狗欺骗了，气得蹲下来去抓狗粮盆，下一秒手指却在肉嘟嘟的柯基屁股上弹了一下。
罐头咬着它的战利品扭着屁股迅速跑进自己的小窝，自觉踢上小门直接锁上。
温乔被逗笑了，停在原地等它吃完。
“耶耶，耶耶我们要出门了！” 钱芊确认随身物品带齐，举着牵引绳呼唤耶耶。
“妈，你带耶耶去参加宠物医院的活动？你不是等下有排练吗？” 江昼把碗筷收进厨房后走出来，有些疑惑。
“嗯，所以我把耶耶送过去就走，结束了再去接。”
“那我陪耶耶去，你直接去排练吧。”
钱芊甩了甩牵引绳，接住跑过来的耶耶，抬头瞥一眼江昼。
“你好了？”
咳。
温乔抬手捂住嘴，睫毛颤动，忍不住笑出声。
江昼递了个眼神过来，对他母亲摇摇头。
“我没事啊。”
钱芊给耶耶戴好牵引绳，看着江昼欲言又止，顿了两秒后点头，拿上钥匙毫不犹豫出门。
温乔又轻咳一声，指向罐头的小窝。
“什么活动？我能带上罐头去看看吗？”
她是又想收集小狗拟人形态了。
江昼拿起耶耶的牵引绳，“走吧。”
——
温乔抱着罐头停住脚步，抬头看着熟悉的店名迟疑。
“耶耶在这里活动？”
江昼看了眼手机上的定位，“我也没想到是你朋友的店。”
温乔把罐头放下，拍拍身上的毛，“正好，让罐头也蹭一蹭她的活动。”
罐头似乎听懂了她的话，抬脚猛的冲出去，温乔不留神被小狗的力量拽得起飞。
“小心小心……”
温乔话音未落，罐头就撞上了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小短腿来不及刹车，一屁股蹲坐在光滑的鞋面上。
温乔毫不留情地大声嘲笑，一边走近准备开口向那双皮鞋的主人道歉。
刚一抬头，她眉眼的笑意瞬间消失。
“你怎么在这？”
涂逸桓抱着只白色的博美，低头向罐头的方向伸长脚，被狼狈爬起的小柯基灵活躲开，他撇嘴不悦道：“带我家狗子来关蓓蓓这里检查，结果她生意都不想做，直接把我赶出来，我早晚要举报她……”
温乔冷笑，“哦你去啊。”
她看了眼涂逸桓怀里扭动的博美，有些怀疑。
他家里没有养狗，这个博美大概率是公司收养的……
橙未公司……收养……
温乔不自然地缩短牵引绳，把罐头护在身后。她想到了她被赶出公司前救下的那个泰迪，当初同样是以收养的名义留在公司。
温乔越想越不对劲。
她拽着绳子转身，蹲下身冲耶耶和罐头招手，假装拿出手机给耶耶和罐头拍照，“诶之前答应给你们两个拍照，来来来靠近一点……对后面正好有个你们的卡通头像，一起拍进去……”
她点开摄影按钮，一点点缩放屏幕调整角度，悄悄伸出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引导两个小狗跑到涂逸桓前面，将白色博美框进摄像头。
镜头下竟然是个脸颊粉嫩的小婴儿。
白色领口敞开露出大片肌肤，脖颈处有一团奇怪的印记。
温乔皱眉，按住屏幕逐渐放大，终于看清了那模糊的一团“疤痕”。
密密麻麻的针眼。
同样残酷的虐待手段。
温乔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默默收起手机摸摸面前乖乖配合拍摄的两只小狗脑袋，然后走近涂逸桓迅速轻轻拨开博美的毛。
她装作畏惧，轻声道歉，“蓓蓓是因为我的问题拒绝，对不起，我现在带你的小狗进去检查一……”
话说到一半，涂逸桓捂住博美的脖子躲开，退后一大步冷声道：“不用了，没必要，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温乔把手中的牵引绳扔给江昼，快速冲到涂逸桓面前，“把它留下。”
她手指着博美，攥紧拳头控制语气。
尽量不让眼前的恶魔看出破绽。
“凭什么，这是我的狗，你让开……”
温乔深吸口气，伸出手臂挡在他面前，涂逸桓耐心耗尽，眼看就要动手，却突然转头。
他的注意力被经过的一只边牧吸引，紧紧追着它转头，看到了边牧耳后的灰色印记。
“温乔，果然是你！公司丢失的那只边牧也是你偷的！”
温乔一心扑在拯救博美行动中，冷不丁被眼前人一问，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你说什么？什么边牧？”
涂逸桓手指向那只停在宠物医院门口的边牧，轻嘁一声，“装什么装，不就是那个吗？我没见过第二只耳后是灰色的边牧！就是你把它和泰迪一起偷走了！”
和泰迪一起？
温乔紧紧盯着门口冲她悠悠摇晃尾巴的边牧，不自觉握紧手机。
她是魔怔了吗，看见的每只边牧都觉得是mu家的牧牧。
但是涂逸桓说她偷走边牧是什么意思，她明明只带走了受伤的泰迪，没看见边牧……
“我把它带走了，你还给我我就不去……”
温乔皱眉回忆的时候，涂逸桓径直走向那只边牧，从口袋抽出牵引绳对准它脑袋。
温乔反应过来，追上去阻止：“你别……”
虽然她不知道这只边牧是哪来的，但要是被涂逸桓那个恶魔带回公司，必定逃不过跟泰迪和博美一样的待遇。
温乔没来得及抓住男人的手，他却脚步一顿，大叫一声：“我＊！死狗敢咬我！”
叮叮叮……
门帘被撞开，悬挂在门边的风铃自动发出“欢迎光临”的信号。
气急败坏的男人单手抓着博美，用力推开门闯进宠物医院。
温乔一步没停，跟着跑进去。
！
怎么这么多萨摩耶？！
边牧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