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慕闲随众人离开,临走时同曲径传音:“我会回来寻你。”

    浩浩荡荡一群人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路的尽头,曲径的身边突然被递了块糕点过来,曲径回头,站在她身旁的景星同她道:“方才去讨要铃铛的时候,村里的大娘给的,我不爱吃甜食,师姐吃吧。”

    曲径接过糕点,同他道谢。

    景星又道:“我要去村子里,师姐与我一起吧。”

    曲径点头,而后发现头戴帷帽时点头略显得不那么方便,便又答了一声:“好”。

    二人顺着另一条岔路走向村子的方向,在路上时,景星突然同曲径道:“我曾有过与梦魔正面接触的经验。”

    曲径扭头看他,只听景星继续道:“我当时负责带领新入门的弟子下山为百姓们祈福,却遇到了躲在那里的梦魔,我靠着书本上的知识,以为梦魔娇弱,只凭我便可以将它除掉。”说道此处,他顿了顿才又道:“它反抗的很厉害,等我用剑阵除掉它的时候,才发现同行的师弟师妹们都中了招,一直长睡不醒直到气息断绝,我本以为只是因为受了魔气的影响才会如此,后来我们将人送回宗门的时候,师尊却说他们是因为没有辟谷,被生生饿死的。”

    他神情平静的诉说着这件陈年的旧事,仿佛那样悲痛的回忆,以及回忆中的那人都只是一个在宗门间流传的寻常的除魔故事。

    可在曲径的记忆中,景星师弟并非是喜好与人寻找话题去搭话的人,也并非是会找人去诉说自己心中伤疤的人,他这样说着,她便也提起精神听着。

    只听景星道:“只有一个小师弟活了下来,”他说道此处时,嘴角似是有了些笑意,语气也仿佛变得有些温柔:“所以师尊才说,这个小师弟是福星,并收了他做亲传弟子,改了和我对应的名字,叫‘庆云’。”

    曲径听后愣了愣,就见景星扭过头来看自己,然后道:“这件事大师兄知道,所以这一次他把我留在了村子里。但是师姐不知道,事发的时候,师姐大约是在江月无边,等师姐回来时,师弟师妹们的遗体都已经下葬在了山脚下的坟园里了。”

    “师姐听说师父收庆云作亲传弟子的时候,大概是听谁说了庆云师弟喜甜,所以送了些糕点过去。”曲径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算算时间,那时的庆云是真的小,却也已经经历过这样的死别了,他收到那些糕点的时候,怕是无法做到没有触动,可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现在的庆云师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怕也是会难过的吧。

    景星说:“我与庆云住在一个屋子里,庆云瞒着我,不告诉我师姐送了他什么。是我无意间见他躲在角落里偷吃,问了其他弟子才知道的。”他轻蔑的笑了一声:“我知道孤云师姐并不知其中隐情,师姐乃是心怀大义之人,怎么会拿这一块糕点来讽刺我。”

    “可我还是很讨厌师姐你,我当时想,明明师姐只需要多问一句,便能知道并无绝佳天赋的庆云为何能被收为亲传弟子,可师姐就是一句都不曾问过。”

    曲径以为,之于很多事情,她都无法给予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她并非喜好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人,这些事实,本身也没有什么可解释,甚至,她其实根本也不在意自己的行为可能会让师弟师妹们喜欢或者讨厌自己。

    修道是孤独的事情,光是修习道法,守护宗门,足以消耗掉她所有的精力。况且,修道之人,怎能被情绪这样的因素而影响,景星师弟被影响,只是因为师弟自己的心还没有一心向道。

    但她难道是在一心向道吗?若是如此,又为何要送糕点而非是些别的什么更正式的东西呢?

    话到此处,二人已走到了距离村中人居之所很近的地方,景星停下脚步,扭过头来同同样停下脚步的曲径道:“我说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想让师姐感到愧疚或是指责,我只是在想,孤云师姐失忆了,那么重新来过的师姐,是不是真的会不一样。”

    曲径愣了愣,听景星继续道:“大师兄也好,二师兄也好,眠云师姐也好,甚至在山上时,师姐对待庆云都与以前有所不同。”

    曲径却说:“眠云说我从前便同她很亲近,师弟这么说,岂不是戳穿了眠云的谎。”

    景星笑了,反问:“难道师姐被骗了吗?”

    一个欺骗失忆之人的谎言,如何能骗得了一个本就清醒的人。可是曲径笑了笑说:“没有被骗,师弟在说谎,我还是更信眠云。”

    如果可以,曲径其实很想告诉景星,失忆并没有改变她什么,如果需要,她依然是那个可以为了除魔而忽视一切的曲径。失忆所带给她的,其实是一份清闲,可以短暂放下责任,好好的亲耳听一听大师兄以及师弟师妹们在讲些什么话的清闲。

    她并不安于这种清闲,可她也沉溺于这份清闲,比起从前,这份清闲更像是在‘生活’,而非‘活着’。

    作为在‘活着’的曲径,同自己的这第四个师弟说:“我虽然不记得当时的我是什么样的想法,但是我想,也许除了无法醒来被饿死这件事情之外,更需要师弟你思索的,是他们梦到了什么梦而醒不过来。”

    作为贪恋‘生活’的曲径同景星说:“我听眠云师妹说,你比她还要小一些,即便你讨厌我,我也还是要说,除魔之道朝夕难料,糕点是能使人心情愉快的存在,如果我有,我还是想送给你们多吃一点。”

    站在面前的少年逐渐红了眼眶,他扭过头去,不肯看曲径,曲径只能听到少年带这些微微的哽咽,说:“师姐变狡猾了。”

    有风吹来,曲径伸出手扶正自己的帷帽,而后道:“我与景星师兄今日第一次见,不想竟说了这么多,如果师兄还有什么想说的,可以等除掉梦魔之后来虚言峰,我在那里等你。”

    景星点了点头,却突然说:“相留师兄向来嘴软心硬,我没想到他会带你。”

    曲径愣了愣,突然想起自己叫他心软些,原来他对自己当真是心软的。

    景星又道:“庆云年纪还小,可大师兄下山后,事情却都做的都不错,想来即使我们下了山,他也是能担得下那些担子的,我从前还总不信他。”

    远处有马匹之声传来,曲径回过头,便看见身着晴山色道袍的少年策马向着自己而来,他头上的发带在他的身后,任由秋风飒飒,在琐碎的晨曦光影里,他就像是前来赴离别之约的故人。

    不过,慕闲师弟也确实是赴约来接她的。

    慕闲在距离二人不远的地方勒马停下,曲径侧过身同景星道:“我不满着师弟逃跑,师弟也莫要将此事告诉大师兄,可好?”

    景星先是愣了愣,而后牵起了嘴角,同曲径和不远处的慕闲行了一礼:“师兄师姐一路平安。”

    曲径笑着同他点头,而后走到马匹的旁边翻身上马。

    她问慕闲:“我们向南?”

    慕闲点头:“向南。”,他挥手甩起拴马的缰绳,马蹄向着南方奔去。

    曲径又问:“和我们一道弟子呢?”

    慕闲答:“暂时托付给花下师姐了,她在向南的岔路口等我们。”他顿了顿,似是不经意的问:“景星师弟看起来很高兴,是有同师姐聊什么开心的话题吗?”

    曲径用手抓紧头上帷帽的帽檐,而后大声在他耳边道:“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我听不清。”

    慕闲没有听到什么认真的回答,只是听师姐的语气,觉得她心情很好,于是他的心情也突然变得好了一些。

    策马行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南下的岔路口,花下等在那里,见到二人的身影后便高挥起了手臂。

    慕闲驱马在她面前停下,花下走上前来,她身边的弟子牵着一匹马也跟着走上前来。

    花下同慕闲道:“这位师弟会骑马,我叫他跟着你们,你放心,我可是警告了他好几番了,不准将此事告诉大师兄。”

    慕闲失笑:“师姐不会是用双钩警告的吧。”

    花下翻了个白眼,而后牵起慕闲身后曲径的手,递了两块糕点给曲径:“芊芊师妹跟着越江师兄去东南边了,这是她走前留下的,说是她阿娘特地给我们做的。”

    曲径看着摊在手心中的两块糕点,同方才景星给自己的那块形状几乎一模一样,不禁有些失笑。她将一块糕点递到嘴中,另一块递给慕闲,最后同花下道:“师妹一切小心。”

    花下这次倒是难得的认真,她点点头,回复曲径:“虽然这么说不太吉利,可我总觉得这次除魔很麻烦。”她伸手挠了挠头,把头上的发髻都挠乱了。

    她又转过头来对慕闲道:“本来呢,我是不放心三师弟你来带着师姐的,可是你看,二师兄自己都有自己保命的本事了,你好歹也有把闲行,说不定也是和二师兄一样跟我们藏拙呢?总之你可得保护好师姐。”

    慕闲失笑着道:“二师兄确实是藏拙,我却要让师姐失望了,不过……”他伸手掏出怀中的铃铛晃了晃:“有眠云师姐在,师弟相信不会出什么意外的。”

    花下嘿嘿一笑:“那是自然。”

    慕闲点头,而后同一旁的那名男弟子道:“我们走吧。”

    那弟子赶忙点头应下。

    三人离开后,花下也上了马,向西南而去。她把跟自己一道的弟子独自一人丢在了路上,让他等着自己,这事回头要是被大师兄知道了,肯定又要骂她一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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