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会

    陈逝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觉得自己应该再等等,虽然他已经坐在车上等了一个半小时了。

    顾琴芝当初就教导他说“女孩化妆打扮的时间是绝对不能缩减的,你以后要是去约会就一定要等到人家美美的出来”,陈逝未敢忘怀。

    他默默计算着时间,想着待会得要几码的车速才能赶到会场。

    手指搭着车窗,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显然要忍不住发个消息。

    屏幕一亮一灭,正犹疑着,车门哗啦一声拉开,冷气随着光线倾涌起来,陈逝打了个哆嗦,只听到有个女声不停地抱歉,然后挤上来。

    对,就是挤上来。

    陈逝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团黑困在副驾驶上,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是羽绒服质感。

    询问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一团黑举起双手,费劲吧啦地想要摘下帽子,无奈衣服实在太厚,根本够不到头顶。

    “你帮我一下。”

    声音闷闷的,陈逝瞪眼望去只能看到一双滴溜圆的清澈眼睛,下一刻那双眼睛含着点疑惑,“愣着干嘛,我是林绘啊!”

    “哦哦哦,”陈逝反应过来,暗自唾弃自己眼瞎,一边帮林绘摘下那宽大的帽子,“你怎么穿得这么多啊!”

    终于挣脱帽子束缚的林绘对着后视镜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发型,确认没有塌掉,才没好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有多冷,女孩子又不能和你一样西装外面还能套件大衣……你还穿了件高领毛衣!”

    “……穿搭软件上就是这么建议我的。”陈逝拧大暖气,赶紧发动汽车,弱弱反驳。

    “是啊,穿搭软件上还建议你给我买吊带礼裙。”

    久未听见回应,林绘侧头一脸疑惑,陈逝握着方向盘的手渗出汗。

    “你不会,”林绘的眼睛危险地眯起,声音冷沉下来,“还真是在穿搭软件上给我买的吧?”

    “……”

    依旧是诡异的沉默,“不会还是某红书吧?”

    “……”

    “对不起,我错了。”

    正巧碰上红灯,陈逝转头眼神十分诚恳,“但我真的觉得她们选出来的挺好看的。”

    闻言,林绘几乎是不假思索道:“那也不是你自己挑的啊!”

    话音刚落地,林绘意识自己说了心里话,差点想要咬舌,还没来得及说些补救的话,眼睁睁看着陈逝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从紧张困惑咻地一下成了激动羞涩,眼睛里冒着的皮卡皮卡的光让林绘误以为无意间按下了灯泡开关。

    林绘:“……”

    陈逝咽了口口水,委婉地措辞道:“所以你生气的点是因为不是我亲手挑的吗?”

    “不,”林绘下意识想要否认,而刚一开口,陈逝已经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表情,不觉丧气,“……算了,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你放心我以后……”

    “绿灯了。”林绘冷漠无情打断道。

    陈逝乖乖拉上拉链,此后两人一路无话,他就沉浸在飘飘然的气氛里,觉得自己开的不是汽车而是飞机,激动的心一路高歌猛进扎进粉红泡泡的世界。

    一边的林绘木然的听着身边那个傻子不自觉发出的嘿嘿傻笑。

    ——自己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个人的?!

    ……

    “到啦!”

    陈逝笑得灿烂,声音里的蜜意全黏糊在林绘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抖落了鸡皮疙瘩,林绘费力道:“你能不能……”

    陈逝完全不在意她在嘀咕什么,上下扫视,恍然大悟:“哦,忘记给你戴上帽子了!”

    正常点……

    林绘吞下这三个字,视线不自在地瞥开正凑近给她细致戴帽的男人。

    离得太近,她能闻到陈逝身上的柑橘味,暖气将气味酝酿得若有似无,钻进鼻子里的每一丝都让人脑袋晕乎。

    她想往后退退,引得陈逝按在她肩上,“别乱动,你发型要塌了。”

    登时,身体僵硬,只听到细细碎碎的衣物摩擦声,林绘觉得耳朵有点痒。

    终于打理好了。

    陈逝稍稍退开一点距离,满意地欣赏自己没有丝毫理乱又成功戴上的帽子。

    “好了,可以……”

    余下的话音被吞噬在林绘垂下的眼睫里,从陈逝的角度看去,林绘包裹得严密,只露出一双眼睛,垂下时,睫毛轻颤,显出一种脆弱的、惊魂动魄的美丽。

    “啊?”

    林绘抬起眼,黑亮的眸子让陈逝觉得像刚出门时看到的天空一般清澈明亮。

    陈逝耳尖泛起一阵热意,转身开车门,嘴里嘟囔道:“那个,到地方了,可以下车了。”

    言罢甫一下车就传来一声“哎呦”,冬天的地砖凹凸不平,却是一样的滑,陈逝强忍着膝盖的痛意回答没事。

    —

    等到了会场,林绘不由自主地“哇”了一声,左看看右看看,直到陈逝催促着她往里走,不明白她在门口杵着干什么。

    林绘没当过社畜,完全不懂年会这种的职场仪式,以为就是一帮人吃吃喝喝做做游戏就了事,进了场才发现大公司的年会有隆重,居然还铺上了红毯,摆上了假花。

    “这是年会?”她不可置信地反问。

    陈逝也很不确定,只道: “应该是吧……”

    两个人走到门口,把请柬递给门口的工作人员。

    陈逝看着工作人员漫不经心地摊开一看,随即变了脸色,左右翻找,递给他们两个铭牌。

    随后毕恭毕敬地笑道:“这是二位的铭牌,防止有人笔名对应不上人而专门设计的。”

    林绘拿起来一看,她的笔名其实就是真名,完全没差,而陈逝的脸色就有点沉默了。

    这和当众掉马甲有什么区别,何况他已经那么多年没露面了。

    “哎呀,不要有那么重的偶像包袱。”林绘宽慰他,她确实没有因为名气太大而带来的困扰。

    一旁的大哥见状,忙要推门,工作人员叫住了林绘:“这位小姐,我想您把衣服脱下来会比较自在。”

    林绘低头看了看把自己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衣服,又看了看前面那扇装饰的金碧辉煌的大门,深觉有理。

    于是就地开始脱衣服。

    围巾、羽绒服、链式卫衣、毛衣、保暖内衣。

    足足有四件,把工作人员和陈逝都看呆了。

    陈逝目光停在那堆衣服上,怎么都想不到看起来和正常人无差的人能穿得住这么多衣服。

    他把眼睛转回来,看着正哆哆嗦嗦抱住双臂的林绘:“你还真是怕冷啊。”

    “这不废话……”

    虽然大堂没有一丝风,但她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是冰冷的,她毫不见外地伸手抱住陈逝的胳膊,汲取温暖。

    陈逝这才看清林绘今天的装扮——

    银白色吊带长裙上面缀着亮钻,灯光下熠熠生辉,腰线的收束很好地修饰了林绘整个人的身型,显得绰约多姿,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颗颗圆润饱满,硬着精致纤细的锁骨,高贵典雅。

    但最吸引陈逝目光的是肩膀上的两根细吊带,它们太细了,长发披下时几乎看不见,若隐若现在发丝与肩头之间。

    陈逝动了动手指,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林绘已经冷得不行,催促着大哥快开门,冷意顺着她的臂膀蔓及全身,两个人迈步走进大门。

    扑面而来的是一阵热浪,林绘身体顿时放松下来,这才有余力环视四周。

    虽然她早在门口时就对规模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厅,还是有点震撼。

    场内暖气充足,每个人皆着华服,受邀出席的漫画家、编辑们、合作的友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端着杯酒水,很是和谐地碰杯交谈。

    个个都跟商业精英似的打交道,这和刻板印象里的社恐宅家漫画家根本就是两样啊!

    陈逝拦住路过的服务员,端了两杯香槟,递了一杯给身边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正常啦,真正的社恐漫画家都不出来了,你看到的都是幸存者偏差。”

    林绘点点头,仰头抿了一口香槟,酒精让人身体回暖。

    陈逝环顾四周,发现不少老熟人,只是举杯致意。

    两个人的相貌仪态都不差,一入场就被很多人注意到了,暗自思索着是哪家公司的代表人。

    与其说这是一场年会,说白了也是交际合作的场所。

    林绘看着远处的香槟塔思考到底有什么方法能拿下最上面的那一杯——这是童年时期看着玛丽苏电视剧就会联想的问题——耳边突然响起不可思议的大叫:“我靠,你怎么在这?!”

    她转回头,一个穿着西装,衬衫上的纽扣已经暴起、有着啤酒肚的……大叔?

    那撮络腮胡子实在让她叫不出哥这个字眼。

    人家很明显是陈逝的朋友,上来就锤了他一拳

    池鸣幽还在和朋友吐槽现在的网络漫画平台,无意间一转眼却看到有位和自己旧友身型极为相似的宾客。

    他定定地看了几秒,才确认那就是陈逝,赶忙冲上去。

    “我们俩得有七八年没见了吧?”

    陈逝稍作思考,笑道:“确实,你身量渐长。”

    池鸣幽一听这话,吸了吸肚子,没办法,画漫画压力大就喜欢嘴上这一口。

    然后他看向一边好奇打量的林绘,问道:“这位是——”

    “我的原画,林绘。”

    池鸣幽一拍大脑门,连声道:“哦哦,我看过你的作品,很新奇的设定!”

    陈逝转头对林绘介绍道:“漫画家幽默,我朋友。”

    很简单的介绍,因为后面三个字让林绘不由得高看了几眼,能让陈逝承认是朋友的人可不多。

    “幽默?”林绘说,“很有意思的笔名,是画搞笑漫吗?”

    是的话,那还算半个同行。

    岂料池鸣幽摆摆手,高深莫测道:“我可是画恐怖漫的。”

    取了个这样的笔名,画风倒是背道而驰啊。

    林绘扬了扬眉毛,她一向不压抑自己的好奇心:“那你笔名有什么寓意吗?”

    池鸣幽笑眯眯道:“取了我名字其中的一个字和其中一个字的反义词,就凑成‘幽默’了。”

    “哦……”

    林绘很给面子地应和道,没什么特殊反应,反观这位幽默漫画家倒是急了。

    “你怎么不问问我真名?”没有观众捧哏是很难受的。

    “你现在不就要说了吗?”

    林绘眼里藏着几分狡黠,池鸣幽一噎,转头对陈逝道:“不愧是你手底下出的人!”

    如出一辙的梗咽感觉,让人倍感怀念。

    “冤枉啊,她对我也这样。”

    陈逝迎着林绘劈面而来的皱眉不爽心想你当初问我尺码的时候不就和现在一样吗。

    “听好了,我的名字是……”

    林绘洗耳恭听,左侧却传来极其浮夸的声音:“哎呀,这不是我亲爱的‘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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