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37 尾声

    王如意在龙应台一次酒醉胡言中意外得知穆乾住的院子后面有处狗洞,这洞钻起来虽然不雅,倒确实方便。这些日子她偶尔从这里钻进去瞧瞧他,只不过那日祭典后,他更抑郁了,每日只盯着树,鲜少说话,只在王如意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时,方才给些回应。

    院子里的下人散得七七八八,祭典后王上下了令,这位世子殿下现在只是位王子了。

    王如意同众人评道:“我真的觉得这头衔更好听些!”

    阿潭在旁直拉她衣袖,怎么哪壶不开她就提哪壶。

    一旁汝统的脸上更是写满了“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嫁给王子。”王如意真诚地说。

    穆乾轻声回应:“意儿,莫要胡言。”

    王如意有些愣,早前的穆乾断然不会放弃这种嘴上占便宜的机会,现在的他……竟然真的像个哥哥了。

    王如意见他这般,本不想问的问题也没再忍住,问出了口:“我其实有一件事,一直想不通。”

    “你说。”穆乾答。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郁城抢功呢?”王如意思考整件事时,这件最让她迷惑。她以前只当穆乾是个贪功好进的人,可穆乾不是傻子,而这事怎么听起来都不太聪明。

    穆乾道:“你可记得我给过耶儿一本书。”

    “《仰山绝》?”她太记得了,穆耶儿为了这书就差要她的命。

    “那书写的是治世安邦的良策,不过有人曾告诉我,书里不光有良策,书里还有宝藏。”

    “什么?”

    “昆仑山的藏宝图,昆仑山数百年基业全靠山祖传世的珍宝,就连南疆的王印都是去昆仑山求的玉种。《仰山绝》内藏有密语,只要按照密语解破此书,便可拥有绝世宝藏。”

    “所以,那宝藏在郁城?”

    “我费劲心思也研究不出,倒是苍梧公子看过后,提到书中有一处地方,写的像是郁城。”穆乾也没有居功,“现在想想,也许都是叔父的计谋吧,郁城之内一片颓败,并没有宝藏。”

    王如意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像是引线一般,引爆了后面更大的惊雷。

    “我有事得先走了。”她快步离开穆乾别院,火急火燎地前往静斋。

    今日静斋一反常态,院门大敞,里面一片忙碌,执卿正在指挥着丫鬟小厮们收拾东西。

    王如意看这架势,问道:“你们要走?”

    执卿理所当然答:“自然,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回昆仑山?”

    “那就不劳烦公主操心了。”执卿还是一副不服人的样子。

    苍梧突然在他身后出声道:“执卿,慎言。”

    执卿嘴虽然立刻老实了,眉毛还是挑衅地对着她动了动方才肯走开。

    王如意也回送了他一记大白眼,上前对苍梧道:“先生,我能单独和你聊聊吗?”

    苍梧手臂一抬,做“请”动作,王如意便随他进了静斋内室,见进门后还特意绕回去又将门严实地关上,苍梧见状眼尾微微一挑,又轻轻垂下。

    “公主有事?”坐定后,他不慌不忙地拿起了茶杯。

    “你看过黑衣人尸体。”王如意没头没脑地开口道。

    苍梧挑眉不应,等她继续说。

    “看出什么来了吗?”她问道。

    “这问题似乎不久前,我和公主已经探讨过了。”苍梧答。

    王如意道:“我那时候没说实话,我在那个人身上看到了不同寻常的痕迹,推测他的身份并不一般。”

    苍梧亦没再同她弯绕,直言道:“我早年间曾听闻,南疆有位姓王的门人,擅长训人练士,此人专门挑选稚子培养,手段虽毒辣,成效却斐然。这位王先生善用鞭,手中一把狼尾散鞭,专门用来调教弟子,此鞭入肉如虫蚁噬骨,鞭痕终生不消。那天见了刺杀我的那位,便想起了这个故事。”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是父王的影卫?”

    “是。”

    “你那时就知道要刺杀你的人是我父王了?”

    “还更早些。”

    “什么时候?”

    “王爷将公主送来予我做学生的时候。”苍梧诚实回答。

    “为何?”

    “公主脚伤,不愿留疤痕,王爷便特意找人调制了膏药,为迎合公主喜好,药膏内另加了香料以遮盖药味。”苍梧道,“公主每日前来,身上都带着异香,那其中有一味化功散,对不习武之人无碍,习武之人若是闻久了,轻则内功受损。”

    他没把重的后果讲给她听。

    王如意心急反问道:“所以你才装作不会武?”

    “倒不是。”苍梧答,“假称不会武是怕公主将我同他人混淆。”

    是王如意那日喊出的“李时年”让他有了忌讳。

    “你既然知道,为何不防着些?”王如意突然反应过来:“你是故意中箭的?”

    “是。”

    “为何?”

    “我若是快死了,便不会碍王爷的事,王爷自然也不会再针对于我。”

    王如意:“这么说,我父王谋划得还算周全,不是吗?”

    苍梧:“北王爷也只是为了南疆百姓。”

    “那你呢?”

    “公主何意?”

    “你是为了谁?”

    “与我何干?”

    “你以为你能躲在我父王身后,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他身上?”

    苍梧放下了手中茶杯,专心看她,表情非但不脑,竟还带着几分笑意。

    王如意没心思研究他的微表情,只想拆穿他大尾巴狼的面目:“只可惜你太心急。”

    “哦?”

    “你若是能一直沉住气,也不会露出马脚。可偏偏在我见过穆乾后,你拿不定主意我到底会不会帮他,你便心急了。竹芸不就是你送来给我的?这般,我得知父王是幕后主谋,无法全身而退,就只得帮他遮掩。”王如意继续道:“《仰山绝》是你给穆乾的,郁城藏有宝藏的消息也是你告诉他的,他之所以会去郁城,根本就是你的谋划。我猜就连那个真的邬族人也是你送的吧?看起来是我父王做局,实则是你黄雀在后,推波助澜,方才将南疆收入天祈囊中。”

    苍梧的表情仍旧似在玩味:“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原因同你那日为何会去烧粮草一样,”王如意冷冷地看着他,“因为你是李时年。”

    他像是听到了期待已久的答案一般:“你果然是知道的。”

    “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王如意回道。

    “那你又能做什么呢?”李时年反问,像是在戏弄孩童。

    王如意语塞,是的,她并不能做什么,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她也无力回天,只是这迟来的顿悟让她忍不住恼火。

    “我本以为你是个好人,你曾经跟我说过,征战苦百姓,但我现在明白了,你不想苦的,只是天祈的百姓。李时年,你天祈百姓的命是命,我南疆百姓的命,西戎百姓的命,郁城数万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王如意看着眼前云淡风轻的男人,质问道。

    “总好过两败俱伤。”李时年淡然回答。

    “你觉得自己是仁慈?”王如意道。

    “弱肉强食,这世间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仁慈。”李时年看着她,回道:“另外,有件事你说错了,那日我不是去放火,而是去救火,放火的人是你父王。”

    王如意警惕地看着他。

    “归根到底,是南疆内乱,我不过借势而行,你有怨,该去找始作俑者,你父王,南疆王,或者你那位没定亲的未婚夫。”李时年道,“可你又如何知晓,几数载后,如若没有今日的归降,会否还能有那日的南疆?”

    王如意心中突生惊恐:“我以为,你只传圣贤道……”

    李时年:“只传了公主一人。”

    “所以你之前就是在惺惺作态了?”王如意责问。

    “我曾与公主讲过,我传圣贤道,但我非圣贤道。”李时年坦然回应,“公主可还记得我教公主的第一课?”

    “老子?”王如意依稀记得。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李时年将那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眼睛看不到的东西,便是夷,耳朵听不见的,便是希,身体触摸不到的,便叫做微。道,便是视觉,听觉,触觉都无法感知的东西,但它真实地存在着,是完整的一体。圣贤有圣贤的道,我亦有我的。”

    王如意冷哼一声:“我看道貌岸然的道,就是你的道。”

    李时年将折扇轻轻一挥,扇子像是有生命一样绕着王如意的身体,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扇骨打到了她的膝盖上,另她猝不及防地伏跪在李时年面前。

    王如意的脏话立刻涌到喉间,身体却在抬头看向他时,不自觉地抖了起来。眼前的男人,是曾经一把利刃捅穿了她心脏的人,她为何会这般自信这一世他就不会杀她?

    是身体更先意识到这件事,将那些秽语牢牢锁在喉间。

    “你既然认定我惺惺作态,道貌岸然,那我不妨就随了你,认下这罪名?”他突然起身凑近。

    王如意看着他的影子一点点覆盖在自己身上,愈发恐慌,慌乱下她竟找不到什么周正的理由,胡乱言语:“你别过来,你……你以前自己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公主不是也没听?”李时年停在她面前,弯腰在她身侧,好不亲呢。

    “你想干什么?”王如意的手微微发抖。

    “公主,”李时年轻声耳语道,“征战苦百姓这句,我何时同你讲过?”

    王如意心道:上辈子。可这话她断然不能说出口。

    “你到底是谁?”王如意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的声音变了,再没之前的玩味,满是杀气狠戾。

    王如意心底突起的那股异样此生只出现过两回,上一次是她身在军营中,李时年的剑横在脖间。

    她将手慢慢抽回,试图去摸索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短刀。

    “我若是公主,便不会这么做。”李时年像是浑身都有眼睛,出声警告着她。

    王如意像是赌徒一般,偏执地握住刀柄,还没来得及使力气,就被李时年扼住了手,圈箍在怀中。

    “你就不怕我叫人吗?”王如意挣脱不得。

    “公主随意。”

    “这里可是清郡府衙!”王如意提醒着他当下的局势。

    “就算是地府十殿又能如何?”

    以李时年的本事,仍旧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让她消失。

    “你想怎么样?”王如意仰着头,眼睛瞪得浑圆,“还要杀了我不成?”

    李时年的表情看不出虚实,他应道:“难道就只许公主杀我?”

    王如意思量些许,道:“我腰间的香囊里有方绣帕。”

    李时年轻微皱眉,不知她何意。

    “你拿出来一看便知。”王如意咽了下口水,只卖着关子。

    李时年拿过香囊,取出绣帕,但见那方绣帕上,用胭脂写着一个单字:李。

    “你该认得这字是谁写的,”王如意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你不会真以为我连后手都没有,就敢上门来找你吧?”

    李时年表情微变。

    “你若是想要他活命,就把我放了。”她手心全是汗,硬撑着让声音不颤抖。

    旁晚,清郡被夕阳余晖覆盖,一片天人祥和宁谧如画。却见府衙后门忽出两匹快马飞奔而驰,在街道上留下一长串马蹄印,远得似是看不到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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