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顺利地从韦恩庄园离开了，他不属于这个宇宙，不属于任何一个韦恩家。

    他怀中揣着黑猫莫妮卡，带她感受疾驰过程中的狂风，随意拿来戴上的红头罩阻隔了本应响在耳边的巨大且嘈杂的风声，杰森面无表情，再次说起了那个话题，“莫娜，你做得不对，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把它们给我。”给了他，那么她要怎么办呢？

    一百六十四颗爱心，减半后只有八十二，它们远远算不上充足，而其中大多数都是莫妮卡以拯救他人为代价争取回来的，那是她的所有物，不应该分享给他，最起码杰森·陶德还活着，而她才更需要。

    试图教导莫妮卡，可是黑猫再度爬上了他的肩，她的话语声无忧无虑，仿佛还有十四五岁不谙世事的天真，“可是杰森，这是我想给你的。”

    他们从来都相互信任，不曾有过任何争执吵闹，但唯独在这件事上杰森希望莫妮卡能自私一点，比起修复他的伤害，她更应该存着那些爱心，就算现在他们已重逢，杰森会竭尽一切来保卫她，莫妮卡也有自我保护的意识、不会轻易受伤，但还是要考虑到意外的发生，因无法预料那样的情况，所以必须有所保留。

    可是莫妮卡很是温和地笑，轻轻说道：“我也认为你很重要，不可失去，也不能做到对你遭遇的伤害、身上的伤痕视而不见，杰森，你有我的眼泪和我的爱。”你是富有的，而非贫瘠的。

    “我可以长久地将你等待……”

    当她念起这首在前一天杰森才向她念过的诗歌，杰森就明白在莫妮卡的心中，他同样珍重无比，而将所获得的爱心分给他一半，不仅是因为爱，也因为他们的命运相连，早已不可分割，反正以后也会一起行动去获得爱心，那么对半分也没什么不好——

    他们会在一起，在死亡结局来临之前紧紧握住的双手都不会轻易分开，这同样是一份许诺，就算要面临那个最终结局也谁都不落下谁，这样很好。

    杰森想通以后，陡然畅快地笑，摘下难看的红头罩挂在车把手上，猛烈的风吹着他的头发向后，露出的锐利眼眸半眯着，侧头望向趴在自己肩上的猫，“你说得对，那就让我们一起向前吧。拯救更多的人，获取充足的爱心，等回到我们原本的宇宙……”

    “我想看着你继续长大。”他话语声轻飘飘的，却包含着不容忽视的决心。

    这场旅途还不知道有多长久，但没人在乎，纵使想得再长远都不如着眼于当前，将每一件事都做好，而对未知的未来做好准备，这就已经足够了，杰森当然愤懑着眼前残酷的命运，可是已找回莫妮卡，还有挽回她的机会，就算不满足的心理仍有许多，但只有抓在手中的才是最重要的，他尤为懂得这个道理。

    莫妮卡道：“好噢！我尽力！”

    活力满满的模样，一下让杰森又再笑出来，‘嗯’了一声但完全被风吹散，所以再点了点头。

    而韦恩庄园中，眼见着杰森和变成黑猫的莫妮卡离开，迪克怔了怔神才第一个开口道：“往好处想，布鲁斯，其实也还好……”

    就算杰森和他们爱理不搭，但是他能分得清两个不同的宇宙，还有他那糟糕的状态也因莫妮卡而恢复，就算杰森想要报复他的宇宙的蝙蝠侠，可在这里他还牵挂着莫妮卡，对莫妮卡而言——拯救他人会获得报酬，大概是因为所得的报酬才令她维持住现状才没有完全地死去，那么被分享了一半报酬、想要保卫莫妮卡的杰森也会去拯救他人，不会肆意掀起动乱。

    如果说还有一个可能是杰森故意掀起灾难只为了获得那份‘报酬’，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迪克完全清楚自己的弟弟是怎样的人，就算是被小丑扭曲了意志的另一个宇宙的杰森，想想还有性情都和普通人类似的莫妮卡在呢，杰森不可能做那种事，否则他也会想打弟弟了。

    “莫妮卡是小翅膀的底线，也是他最大的制约。”

    可是站在这里，迪克却感到内心中莫大的空洞和悲伤，那个宇宙的杰森遭遇了太多糟糕的事情，他硬是追寻自己最为重要之人到达了这里，只不过蝙蝠家的人早已不值得他信任，但那个宇宙的蝙蝠侠和夜翼……他想不通这个问题，也无法原谅他们。

    只得深吸一口气向布鲁斯问道：“能追踪到具体时空吗？”如果他们能去到那里，或许能做什么，但如果他们冷眼旁观，则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注视杰森和他的莫妮卡都走去或许糟糕的未来，毕竟他早就在小红鸟的帮助下破解的布鲁斯的系统，自然也看到了更多的信息。

    而布鲁斯在他恳求又带着坚定意味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蝙蝠侠也有力有未逮的时候，“追踪不到任何时空信号。”

    迪克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还想继续追问具体情况，但布鲁斯已经离开了，倒是达米安抱胸站在一旁说道：“愚蠢的格雷森，父亲不仅用了正义联盟的装置，还找了扎坦娜，”说起这个名字他就不由皱眉。

    “但是黑暗正义联盟的人说那个宇宙是被封锁的，没有任何薄弱点可以突破进去。”

    而这在多元宇宙中是有些奇怪的事情，为什么将其封锁？什么样的力量才会完全彻底地封锁一个宇宙？那么封锁是内部造成还是外界施加……等等这些都是问题。

    纵使达米安也想追寻答案，但是没人有线索，他站了会儿就不耐烦地走掉，徒留下迪克和提姆还在客厅，后者歪斜地靠在沙发靠背上，冲前者耸了耸肩，“你还有事吗？不回布鲁德海文，还是要和我去蝙蝠洞看看杰森在哪？”

    迪克勉强地笑出来，对他眨了眨眼，“我决定请几天假，我选后面那个。”

    但是当去到蝙蝠洞以后，就发现杰森身上的追踪器早就被破坏，而提姆联系了在外活动的红头罩，让他开放他的基地时，对方问道：“为什么？”

    另一个宇宙的杰森·陶德的事也不应该瞒着红头罩，提姆没有和迪克商量，直接告知了他们所得到的情报，在他的话说完以后，通讯两边都是安静的，只有一点轻微不可闻的呼吸声，掺杂着电流音，没人愿意对杰森评头论足、说他怎样如何。

    好久后红头罩直接挂断了通讯，他在另一个半球，这里还是黑夜，而他们才从一个基地逃出来，身上都还带着血腥和硝烟味。

    旁边比扎罗看他停下了步伐，这个大块头有些笨拙地开口：“不、不开心。”说话时他的眸子注视着红头罩，很显然是在说他不开心，而他只是感受到了这份情绪。

    红头罩有很多的不开心，混杂着太多复杂的情感与情绪，它们一方面是激烈的，另一方面却又太过沉重死寂，就好像要将他整个人都压垮，纵使没有，可它们也都太糟糕了，令人联想到一些腐败的、血淋淋的什么。

    比扎罗有很高，为了看清红头罩的神情于是蹲下身，这里没有其他人，红头罩也一把将头盔摘下来，目光望着不可触及的远方，脸上没半点笑，“我没事，只不过是……命运这东西真的很滑稽可笑，就算是不同宇宙的同位体间也有着相似。”

    “论操丨蛋的人生，没谁比谁更好。”

    没忍住爆了粗口，比扎罗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有点慢地‘哦’一声，他也许是理解这样的情绪的，但是在语言和行为上的表现总有着欠缺，没有再说话而是安静地陪伴。

    红头罩从来不是只停留在过去的人，却仍不可避免地回头看一眼，他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好歹现在我们都还活着，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有珍重之人那么就不会乱来，虽然这里的‘乱来’是指蝙蝠窝里认知的‘乱来’，说实在完全够不上那程度。”

    可是蝙蝠侠至今都警惕戒备着他，对另一个宇宙来的杰森难道没有同样的怀疑、准备多重方案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正因完全清楚蝙蝠侠连同那一窝小鸟的性情，红头罩摇了摇头，“我不会回去掺和，需要费神的事情就还是交给他们吧。”

    否则要他回去看什么？看他们又如何对待一个危险的阿卡姆骑士？看他们不断地记录情报、写计划方案，看他们在怎样的情况下爆发冲突矛盾，大打出手？

    “他们以为自己能挽回能拯救？那我不得不说一句异想天开。”

    没人能拯救杰森·陶德，没人能将他的灵魂托举——穿过大半个地狱的距离，穿过拉萨路之池带来的疯狂混乱，穿过他沉重的死在过去的一切令他重生，从没有人这样做过。

    从来复活的只有躯壳，至于那伤痕累累的灵魂还被留在地下，跋涉过比他人生更长远的距离，才能稍微减轻一点身上的负重。

    他在寻找着不存在的东西，而那个杰森同样，只不过他已抓住的人有形，他已经得到一副指南针，而红头罩。

    红头罩还在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