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谊宴

    夜色微粼,如水柔缓,繁星浅缀于幕布。

    宴会上觥筹交错,低声浅谈,乐声悠扬。

    姜沂自和虞衡表姐打照面寒暄后,已经过去了约二十分钟。

    又取了块糕点入口,姜沂才借着吸管抿了口饮料。

    然后,她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宴厅中央……风格各异的美人。

    虽然这把,她显然是被姚夏女士坑了。但好在这家酒店的甜点饮品做得都不错,再配上宴会里的美人。

    这样打发着打发着,时间就过了。

    “怎么才过了这么点时间啊。”虞衡第二十次点开了手机屏幕哀嚎着,颇有些生无可恋。

    接着,虞衡才又咕哝道:“早知道这是个鸿门宴,本小姐就不来了。”

    她真傻,真的。

    她单记住了自家表姐婚姻美满,却忘了这是个苏市圈子里鼎鼎大名的虞媒人。

    她就说一向不喜欢折腾的自家姥爷怎么会来?

    事实证明,老头子果然没来。

    毕竟,这早不是自家小侄女劳什子的百日宴了!

    这是——宴百日宴的宴。

    (=^^=)

    简言之,这是个美其名曰——宴请来过百日宴宾客的宴会。

    但实则,却被自家表姐办成了一个,延展人脉圈里的联谊会。

    主要作用,联谊配对。

    神特么的百日宴!

    都怪她海外呆太久,对加减乘除都不敏感了。

    她就只记得自家小侄女是那个抓不住的水那个瓶座。

    却忘了,自己早就给小家伙送过一次生辰礼了。

    难怪一进宴会厅,姜蒙蒙就突然问自己,是不是发错了邀请函。

    果不其然!

    其他人她不知道,反正她和姜蒙蒙的邀请函是独家定制的。

    (=^^=)

    要不是自家姥爷和姚夏女士达成了一致,特意派人守着。

    导致她和姜蒙蒙的偷溜计划,没法达成。

    也不用在这儿干耗着了!

    虞衡眸光一顿,转过头来,昳丽的容貌晃了晃。

    但美人眼角眉梢自带的风情,和此时略显猥琐的神情,竟然诡异地融合了。

    虞衡倾身过来,眉眼鲜活,狐疑道:“不对哦,姚阿姨不知道……那谁?”

    “哇,好渣哦,姜蒙蒙。”虞衡夸张地唏嘘着。

    姜沂顺势递了块金乳酥过去,笑眯眯的。

    虞衡见状也没含糊,直接张嘴接了过去。

    但这点心刚一进嘴,还没等她彻底咽下,便听姜沂若有所思地开了口。

    女孩眉梢微挑,笑得若有所思:“也对。”

    说着,姜沂就点开了手机屏幕。

    虞衡:!!!等等!

    是朕!不该多嘴!!

    别死贫道啊!

    连忙按下姜沂的动作,虞衡可怜巴巴地抿了抿嘴角,才鼓腮道:“咱俩的关系,还不值得一次不离不弃吗?”

    美人欲语含羞地望过来,按理说该是动人的。

    但配上虞衡的狗腿神情,只觉得莫名喜感。

    姜沂眉梢微滞:“……”

    还好女孩没去娱乐圈荼毒观众。

    姜沂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瞥见了对面角落里,坐着一个一丝不苟,薄唇平静,眉宇间深不可测的男人,眼皮半掀。

    虽然神情不辨,但也看得出脸色有些臭。

    眸光轻抬,便准确无误地望了过来,盯着某人,正漫不经心地握着酒杯。

    顿了顿,才放下了酒杯。

    末了,似是还天王凉破地冷笑了一声,便站起身,径直朝这边走来。

    男人叫周从安。

    是虞衡爷爷的养子,虞衡的小叔。

    虞衡从母姓,自小长于外祖虞家。

    平时除了过年过节,几乎不和生父家的人往来太多。

    毕竟众所周知,当年虞周两家,结的不是亲,是仇。

    虞衡生父周励,是个浪子海王。

    虞衡母亲虞宛白,也是个海王。

    俗话讲,二王相争,必有一伤。

    显而易见,这最终败阵赔心的,自然是虞衡生父周励。

    据说当年,虞衡母亲本着扬善除恶的义气,拿下了浪子周励。

    但无论是谈恋爱,结婚,亦或是生子,从来都不是虞宛白的枷锁和终点。

    几经纠缠下,到底是虞老太爷理亏,周家也咽不下气,硬是压着周励,签下了虞宛白一早拟定好的离婚协议书。

    因为这个缘由,虞衡除了年节外,平时也极少去周家走动。

    这就导致,和虞宛白脾性、爱好如出一辙的虞衡。

    撩人撩翻了车,撩到了自己名义上的小叔。

    但乌龙后,某人念着没有血缘关系这一点,和到底放不下别人美色这一点。

    在周家眼皮子下,还谈了一场,用虞衡原话叫“刺激又带感”的恋爱。

    但众所周知,海王是不可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

    能在每一段感情存续期间,暂时做到一心一意,已经算是海王能给出的最高规格礼遇了。

    毕竟,用虞衡的话来说,周从安怎么也算是她第一个正儿八经的完整初恋:字面意思,字下意思的那种完整。

    而分手的理由也很简单,口味变了。

    口味从禁欲大美人,变成了其他类型。

    而且周从安大虞衡七岁,现今正好而立。

    用虞衡的原话来说,这已经是自己体验过的老男人了。

    现在么,她更喜欢会叫姐姐的弟弟。

    不得不说,在某个方面,姜沂和虞衡,是有共通点的。

    大概是从小当惯了太多人的妹妹,姜沂其实对当姐姐这件事,很有执念。

    因此,姜以南在全家人手里能讨到最多的甜头,在多数时候,是来自于姜沂。

    而她之所以答应和程祈相处试试,当中很难不说,没有那种有占到便宜的愉悦感这一点原因。

    性格不讨厌,脸长在审美点上。

    人乖,不烦,没有瞎折腾。

    所以,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这份便宜。

    至于很遥远的以后,说实话,姜沂还没有想过。

    毕竟她在骨子里,其实还是一个有酒今朝醉的俗人和懒人。

    不过有人今朝是没法醉了。

    姜沂握上身旁女孩的手,眉梢微抬,慢条斯理地笑了笑:“但这次怕是不行。”

    虞衡:???

    美人昳丽的容貌,配上这副恰到好处的茫然怔愣,在宴厅的灯下,更是晃眼得厉害。

    姜沂弯了弯眉眼,眸光微抬,慢条斯理地开口:“周从安过来了。”

    虞衡:???

    淦!

    老男人还好意思来?!

    玛德,她还没找他算账呢!

    一朵接一朵的桃花给她掐!

    她还奇怪,怎么有的人,一转眼提上裤子,见她就如见恶鬼!

    结果是有人从中作梗,暗度陈仓,背信弃义,百般刁难,通风报信!

    安静地像死了的前任,才是最好的前任!

    小崽子都懂的道理,老男人不懂吗?!

    “姜小姐,不介意回避一下吧。”

    男人狭长的凤眸微抬,薄唇平静地抿着。

    问的是姜沂,却看向的是挺腰梗着脖子,绝不输人,更不能输势的虞衡。

    怂个屁,虞衡!

    这是该死了的前任,又不是你正经小叔!

    美人微扬下巴,瞪着眼如见仇人。

    漂亮的桃花眼,也折射出几分又娇又傲的盛气凌人。

    但终究是碍于天然的身高原因,莫名短了一截气势。

    不像带刺的蔷薇,倒像是又娇又野的小猫。

    挠人得厉害,顽劣不服输,但若要翻身,大概只能指望于玄学。

    可惜,当事人却浑然不知。

    姜沂眼角微滞。

    但比起让虞衡傻乎乎被诈进圈套,被带走。

    还是放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下的宴厅里,更妥当。

    毕竟逃避纠葛,也不会是虞衡会做的事。

    因为虞衡的性格,其实很虎。

    但就在姜沂正要开口应好时,却听女孩开了口。

    语气颇有些斩钉截铁的意味:“正好我还没找你算账!”

    “你要有种,咱就换个地方单挑啊。”

    虞衡冷哼一声,明艳妩媚的眉眼,越发生动,但也气场十足,像极了要干架的阵势。

    姜沂沉默了:“……”

    看样子,某人又把球踢进了自己的球门。

    男人闻言微愣,似乎也被惊到了。

    眼底划过微不可见的深意,薄唇抬了抬。

    意料之中的,答应地很利落。

    姜沂扶额无言。

    只得对着虞衡嘱咐了几句。

    虞衡一走,周遭就像突然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不少。

    悠扬轻缓的乐声,阵阵入耳。

    但并未安静太久。

    因为大概是有人终于回过味来——那两个即便窝在角落躲清闲,也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的美人,原来不是一对啊。

    所以自虞衡走后,便陆续有人过来搭话。

    姜沂在京市,比起其他同龄的圈里人,常年多是深居简出的存在。

    毕竟,年龄从来都是最好的挡箭牌。

    除去那几家和姜家交情还算深厚的举宴时,姜沂会跟着老人交际往来外。

    平时,几乎迈不动脚。

    此前,姚夏女士也从未强求。

    因此在苏市,姜沂就更是无人认识的存在了。

    而厅中众人,只勉强通过虞家人的态度,和女孩周身的从容自在的气度,大概能猜出几分,女孩应该不是个来搭圈子二代三代的小姑娘。

    或许是,虞家小姐从哪里结识的小门千金。

    这都是注意到姜沂的那些人心里,十之八九的答案。

    毕竟那身长裙,剪裁好看是不假,却非出自哪家排得上名号的品牌。

    至于女孩腕间那只表——哪家还不会给适龄小辈,买个充作场面的配饰了。

    这并不少见。

    在温和疏离地又拒绝了一个青年后,姜沂接过侍从取来的小外套,便起身走了出去。

    反正,姚夏女士只需要她呆够一个小时就行。

    (=^^=)

    ——

    这家酒店,据说改自某个庄园。因此在其宴厅之后,刚好就有个修整地极具风格的园林设计。

    姜沂索性就打发着时间,逛了起来。

    虽然依旧会间歇地偶遇几个人,但比起窝在角落只能被不断地找上门,这样显然松快很多。

    从长着不知名藤蔓的假山中穿出,由狭入宽。

    入目所及,便是一条垂落着小灯的曲回长廊。

    玉壶光转,华灯弦月。

    天穹处,孤寂散去。

    紫藤萝被修剪成零星分布的模样,没了密密匝匝的繁茂场景。

    混杂在样式各异的小灯里。

    渐深夜色下,明润雅和,也阑珊沉静。

    廊下有处活水湖,倒影绰绰,灯辉璀璨,映着长廊,宁和又安静。

    似是将宴厅前与宴厅后,分为了一静一喧两个天地。

    长廊中段,支出了一截有约两米长的半圆。

    木制的地板上,铺着用于停坐的软垫。

    软垫中间,置着一方小几。

    姜沂提了提裙角,大步走过去。

    兀自盘坐下去。

    如果不是在外面,姜沂……更想坐得再随意一点。

    随意的坐姿,才是最舒服的坐姿。

    好在虞衡了解姜沂的习惯,剪裁的长裙舒展,放量也足,甚至还有个不易察觉的手机兜。

    就这样盘坐下去,也并无丝毫不妥。

    木几上放着一盒棋。

    在确认过,这个棋盘和棋子都可以随意使用后。

    姜沂才百无聊赖地摆着黑白二子,自己摆起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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