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沂抬眼,语气清淡:“谢谢,但不必麻烦了。”
一张酷拽少年脸,扬了扬眉,耸肩道:“那好吧。”
随即黎印就带着一脸天然的慵懒无辜感,笑容灿烂:“没关系。”
男生长腿一伸,弯身捞过一个椅子,就大大咧咧地坐在了姜沂侧后一点的位置,一副等着候场的模样。
却微侧身前倾,带着点微拽似的鼻音,又纯良无辜:“姜记者平时,爱不爱听说唱?”
黎印的语气听上去,就像是个别扭可爱,暗戳戳想推荐自己拿手本事的孩子。
“酷拽又可爱的崽崽。”——这是黎印粉丝给其贴的标签。
至少这个状态下的黎印,和这个标签是极其贴合的。
不过,二十四岁的孩子?
姜沂眉梢轻抬,侧转身,就看到那张酷拽少年脸,笑容灿烂,态度自然大方。
就像,其浑然不觉自己是个该和异性避嫌的男偶像。
忽的,姜沂才想起其粉丝铺天盖地吹过的温柔蛊惑人设。
还有那句被粉丝刷到出圈的,“女孩子本就是世界瑰宝。”
正因为这个,黎印尽管从没和异性过分亲密过,但也从未刻意避嫌过。
毕竟,就连粉丝对此也接受良好。甚至还一度觉得,这是他绅士风度的体现。
姜沂平静地对上黎印的视线,眸光微闪,唇角微抬,像是在笑,神态自若:“听啊。”
“比如,黎印先生的《七七》我就听过。”
“挺好。”
姜沂对上了,黎印那双写满了坦率清澈的桃花眼。
至少就这样看上去,眼前人就像是在初晨阳光下,清风拂柳般的清爽少年。
姜沂缓抬眉梢,脸上仿佛浮现出一抹真诚:“词和曲,都写得很好。”
黎印闻言笑容不变,眨了眨眼,微微睁圆。
语调却有些别扭含糊,像是有些抱怨:“那你一定是还没看过我的舞。”
打眼看过去,男生当真像极了一个逞强得可爱又别扭的少年人。
姜沂一顿。
她莫名有种错觉,自己先前的直觉是有误,这更像是遇上了翻版尹真真。
但她记得,在黎印出道巅峰时,最引以为豪的,是唱作功底。
带着点A气的清爽少年音,以及其对曲风唱腔音域的把控,一直是出道巅峰的黎印团队,给出的宣传点。
而如果非要捎上舞蹈,那和黎印沾边的词条,大概只有废柴这个词。
姜沂上初中时,后桌坐了一对气场极其不对付的欢喜冤家。
唯一能让二人,跨越性别和性格差异,达成一致的,只有黎印。
黎印女粉不少,但男粉同样也不少。
所以,即便姜沂对黎印的熟悉程度,只停留在听过几首歌的地步上。
但也不妨碍她记得那些科普。
她曾经的那对后桌,是完完全全的安利能手。
用他们的话来说,路人感不感兴趣不重要,喜不喜欢不重要,但粉丝一定要多科普,至少给路人多留下些印象。
而那些年,占比多数,本是白纸的粉丝,还未被固化,被恶意引导操纵利用成如今这样。
更多的,都是因为纯粹赤诚的热爱,而汇集一处的存在。
可以说,黎印是实实在在乘上了巅峰粉丝效应东风的那波艺人。
姜沂微微敛眉,反问:“是吗?”
笑意不达眼底:“那有空一定看。”
说完,姜沂也收回了落在对面人脸上的视线,侧转回身。
没再搭话。
而坐在侧后的男生,刚才来这一遭的对话,似乎也只是为了几句礼节性的纯粹寒暄,并没多余的刻意。
但这样想的前提,是姜沂没看过那份花钱查来的资料。
从资料里看,这个人惯用的招数,是用温柔蛊惑的态度,温水慢煮。
但不是愿者上钩。
而是范围筛选,精准捕捉。
可惜首尾处理得太干净了,即便是灰帽客,也只能挖到一些残留的边角痕迹。
可以拼凑出事实,却又拼凑不出事实。
论理,姜沂其实不是一个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合理合情合法的途径,去管。
说理做事,都要讲证据。
而她,显然没有证据。
毕竟,以上都是她基于直觉和那份七零八碎的资料,得来的猜测而已。
若她是无知无觉的路人,也不会信。
毕竟,这是出道至今,风评奇好的全民级偶像。
姜沂视线轻转,落到那个兀自挂着耳机,坐在角落,神情安静冷淡的女生身上。
星册娱乐,那里有什么吗?
但一个股权七拼八凑的娱乐公司,长成如今的行业标杆。
细想来,确实太顺。
姜沂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指腹触上手机屏幕,看了眼日期。
脑子里,却闪过在那年夏天,抱着西瓜,坐在电视前,陪着老人看选秀决赛的夜晚。
【夜傲慢,
压乌云,
稚子血,
叩落敲春秋。
炮轰鸣,
魍魉至。
遍哀鸿,
碎宴踏史斩凌霄。
凡不灭魂,
可应同赴前路,
共祭血色河山?
忽问某,
何不休?
擂鼓响锤,
且笑你,
可知相鼠。
雁来望日,
压金云。
亡者魂千万,
骸骨终泣,
锤彻此方天。
星火燃荒原,
不灭不屈,
重铸青史长安。
自知汝,
偏等。
等,
存者消,
后者忘。
啖肉食血,
笑声嚣,
鬼仍在。
今有某,
偏,
偏记旧事,
偏提史往。
尔待,
又如何?
……
人间已换,
晨辉无须求。
自有宁岁,
乐安居。
云开天霁,
雾散。
旭日迢升,
有故归。
今,
且替旧人,
览观,
此方横山卧水。】
这是黎印那年决赛夜,自称原创的《七七》。
歌名初现时,多数人以为是首治愈风格的民谣。
但曲风偏偏是出乎意料的摇滚。
而歌词,放在那几年十分亲和的氛围里,也全然是吃力不讨好,容易引发噱头的存在。
但偏偏,那年的黎印,就唱了。
而姜沂关于那年那晚夏日的记忆。
她脑子里,就只剩沁甜冰爽的西瓜,和老人那句“这小子眼神清明有韧劲,亮。”
是本性如此,演技太好,还是人性易变?
麻雀栖落在绿荫下,低啄觅食。
略显灰蒙的天,闷热不减。
姜沂耐心默数着时间。
主场的访谈环节刚结束。
一年一度的警报声,就响在这方天地上空。
一时间,现场各类人员,有惊讶的,有反应过来的,亦有置若罔闻的。
最后,众人终是在主持人不着痕迹的提点下,松散的气氛归于了肃穆。
乌云布压,沉甸甸地几欲坠下。
闷风转凉,冲淡了炎夏阴天的那股热意。
厚云压得更深了些。
树叶簌簌,应景又突兀地,像是特意附和着盘旋于上空的鸣响声。
三分钟过后,众人才从肃穆气氛中,松缓出来。
继续各自忙活起来。
而就在快进入接下来的游戏环节时,压了大半天的乌云,终于凝聚,落下积雨。
稀稀落落地打在头顶,化散开来,发丝上就是一处润意。
雨水带着凉感,落入浓荫树间和草丛,彻底缓解了上午的闷热。
积落成流的雨水,顺着根茎漫渗入泥。
这场雨,虽是意料之中,却落得有些急快。
节目组的原定环节,被打断,只能挪向室内,开启备用方案。
但唱红脸的陈笑容,本意显然已经完成。
唱白脸的刘冰,自然就拿起了好言周旋的剧本。
于是,他便顺利将最后环节的时间,在商量下压缩减半。
两项队也终于陪着节目组,录完了最后的游戏环节。
游戏并无新意,左右也是综艺节目惯用的室内游戏。
余立和那位体育栏目的解说主持,充当裁判。
节目收尾,姜沂也终于得了轻松,和余立前后脚准备离开。
雨仍在下,噼里啪啦地溅落在地面,再汇入排水口。
姜沂倒是带了把伞,但和余立方向不同。
因为余立一早通知过姜沂和邹璇,今天他有事要外出处理,晚间归期不定。
所以就把车,留给邹璇和姜沂两人回酒店用。
姜沂略想了下,从这儿走到大门的路程。
她还是把伞,拿给了这位严肃认真扑克脸的半路上司:“余记这样,您拿着用。”
“我不赶时间,总归急雨停得也快。”姜沂看着场地上忙着收工的众人,开口道。
余立闻言拧眉,就要拒绝。
却见女生把伞一塞,语气坦率:“或者,我让小璇姐来送您出去?”
姜沂示意着手机,神情自若。
余立神色微滞,雷厉风行地道了句谢,没有多话,还是动作干脆地把伞递还给了姜沂。
就大步流星地,径直冒雨出去。
动作流畅利落到,姜沂来不及停顿。
她就只看到男人的身影,渐远了去。
见状,姜沂也没再强求,只是眉梢轻抬,神色微顿。
反应这么明显?
那怎么本人一对上邹璇,就成了锯嘴葫芦。
姜沂不理解。
因为在她的认知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不说出来,对方又怎么能知道?
一直当谜语人,会很浪费时间。
人一生,不短,却也绝对不长。
从出生到老去,时间就只有那么多。
猜谜不是浪费时间吗?
但互猜谜语,似乎才是常理下,爱情的诞生方式?
但姜沂见惯了自己母亲,向来风风火火表达爱意的方式。
这又让她觉得,自己的逻辑,似乎也没问题。
思及此,姜沂又想起自己小时候千奇百怪的拒绝理由。
不喜欢长得不符合自己心意的。
用老人的话来说,不能丑到姜家人。
不喜欢脑子不好用的。
用老人的话来说,不能蠢到姜家人。
但好像,从未想过人品该是如何。
为什么?
大概是相信,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他们都会义无反顾地护住她。
所以,姜沂没法否认,自己因为出身,的确占尽了底气和便利。
除去绝对用实力说话的地方。
在很多时候,只因为她姓姜,一旦遇上知道的人,在无形中,她就会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赞许夸奖,甚至是通融。
这样有道理吗?
其实没道理。
但避不开。
因为用老人的话来说,出身投胎好坏没法选择。
但如果这辈子投了个好胎,那就更该好好做人,好好做事。
黎印吗?
正想着,身旁就插入一句声音:“姜记者,介意带顾姐姐一起走吗?”
姜沂寻声对上问话人的视线。
是语调慵懒,神情坦率大方,笑意盈盈的黎印。
身形高挑的男生,弯了弯漂亮的桃花眼,偏偏气质清澈利落,少年感极强。
可他本身的五官,长得极具攻击性,因此总免不了那股子居高临下,酷拽叛逆的摇滚意味。
不过,还是那句话,感觉不对。
眼睛里东西太多。
但这张脸,又确确实实是黎印。
顾佩是这档节目的小编导之一。
黎印的意思,是想替顾佩来蹭个伞。
但看顾佩一脸诧异,显然她此前并未打算去蹭姜沂的伞。
就在姜沂准备开口时。
眉眼冷淡,不爱搭理人的容易,却凑过来,开口道:“我和顾小姐,正好同路。”
“要一起吗?”
语气平淡,但依照容易本人的脾气看,怎么都是在别扭委婉地表达好意。
顾佩见状,则是一脸懵逼,却嘴比脑子快,应了声“好”。
本来她是隐隐想趁机和黎印套个近乎。
但现在有甜拽妹子傲娇相约,谁还管那个黎印如何?
高岭之花邀请自己。
傻子才拒绝。
好歹也是自己认真打投过的甜豆拽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