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那天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节点,也同样是她的。

    季修远知道,从东城回去以后,姜绾就开始毫不留情地展示自己的实力和野心,没过一年,他听到的消息是德驰就发生了重大的变故,具体的细节没人清楚,再然后,就是程译的失踪和德驰的易主。

    自己的人生本是闭环,姜绾的出现却让他窥见了不属于自己的天光,若是暂时没办法永远将自己锁在她身边,那么,他可以等。

    五年、十年,甚至是二十年,季修远都等得起。

    但他抵达不了的位置,旁人也不能靠近。

    不论是谁。

    晚上七点,世嘉天府。

    姜绾坐在昏懵的车内,神色空茫。

    季修远从车上下来,绕到另一边替她开门,可姜绾还没说要下车,埋怨似的,显然是对这行为不满,他却极为耐心地默默等候,微微弯腰下去,向她伸出手。

    他的尾音微扬,音色像薄冷的利刃般,划破车内冻结的氛围:

    “走吧,晚点回去给你做番茄面。”

    可姜绾只是垂眸,又抬头看他,片刻之后,骤然伸手去捉他的衣领,季修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上半身被拽进车里,唇上覆盖一片温热,但也没等他回应,姜绾的手就松开了,随即去搭他向上的掌心,迈腿下车:

    “不想吃番茄面,想吃虾仁饺子。”

    态度变软,季修远才去握住她的手,指腹微凉,两人牵手走进会场,姜绾极其自然地挽上他的臂弯,从门口到内场,一路上她极为轻车熟路,几乎向见到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记得他们的名字,知道他们最近在做什么,用以寒暄。

    那些人的视线也会落在他的身上,姜绾却大大方方地介绍,如同那日在林卿阳面前。

    她要把季修远和自己牢牢地绑在一起,不管他背地里用的是什么样的身份,如何行事、想做什么,姜绾都不在乎。

    只要季修远还和她在一起,就必须抛掉与陈家人有关的一切,以她的意愿向前走,如同他一开始接近她的时候,撒的慌般。

    一个天才设计师,在崭露头角时受到了她的赏识,她全力支持他的事业,委以重任。纵使这剧本再漏洞百出,无法说服别人,也不要紧。

    再过三五年,谁又能记得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他们只会知道,季修远是她的。

    “上回我们在北城的建筑展上见过,没想到一问,这好苗子还是被姜总先挑走了。”

    “几年前那次亚普杯,你是不是也参加了?当时给我的印象还挺深刻。”

    姜绾笑着回应,总是滴水不漏的话术,季修远始终跟在她身边,一字一句地回答,半点不曾逾矩,两个人像是商量好似的,没给旁人留下任何话柄。

    真的没人看出他们的关系么?

    说不好。

    姜绾的行事作风整个海城没人不清楚,即使这些人觉得季修远不只是个在她这儿吃软饭的角色,他拿出的东西能展现才华留人驻足却够不上惊为天人,并不足以让姜绾带他来参加这种场合。

    但人人说话做事之前都要多看看姜总的面子,季修远今晚也确实收获颇丰。

    直到晚宴接近尾声,姜绾才拉着季修远往后区走,等瞧见了她提到过的那位设计师,便为他引了路,自己则找了个合适的机会,落座到不远处。

    她默默地看着,其实季修远在工作上,其实并不像在处理初步的私人关系时那样木讷,至少不像刚认识她时,那样板正较真,他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在陈家那样的环境里长大,他也不可能处理不了这些事。

    见此,姜要放下心来,低头握着酒杯,静静等待自己的机会主动走过来。

    “姜总怎么在这儿坐着?”来人冲她笑着,自来熟似的:“齐老在那边儿给人算卦呢,不去瞧瞧?”

    姜绾微笑点头,装作没认出她,不好多说的样子,那人也明白她的意思,便坐她身边,主动介绍起来:“我是林卿阳的太太,我叫谢晴,姜总,幸会。”

    “林太太?真是幸会。”姜绾故作惊讶,伸出手与之相握:“林总没来么?”

    谢晴叹了口气:“他啊,还在东城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呢,姜总给他的教训这回可够他喝一壶了,再加上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两个小公司,在这种节骨眼儿上咄咄逼人,要我说,那两个说不准都是空壳儿,有他忙的。”

    姜绾倒是也没想到,她能神采奕奕、事不关己地将林卿阳的困境和盘而出,看来这夫妇俩的关系,比自己想的还要恶劣。

    “不提他了。”谢晴拿起酒喝了两口:“我呀,是过来问姜总这件首饰的。”

    姜绾扬眉,低头轻抚挂在脖子上的蓝宝石项链,没等她开口,谢晴伸出手,却又克制地收了回去,笑说:

    “这东西销声匿迹这么久,没想到在姜总这里,我能仔细瞧瞧么?”

    “当然可以,不过我不懂这类东西,它很名贵么?”姜绾故意问。

    谢晴来了精神,向她解释:“材质算不上顶尖,但这镶嵌的工艺可是难得,再加上作为遗世之作的意义……”

    从设计师的传奇人生到品牌的诞生故事,从这件珠宝的设计理念到后续佩戴者的身份,谢晴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姜绾听得乏味,却没表现出半分,任谁来看都像是津津有味,偶尔还能提出几个问题寻求解答,余光瞥见季修远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姜绾也无暇去揣度他什么想法。

    谢晴的表达欲太惊人了,姜绾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场合有插不进话的时候。

    性格倒是不坏。

    姜绾只是突然有些好奇,她平时和林卿阳那种闷葫芦真的有共同话题可以聊么?

    “之前有消息说,在法国出现过,我特地跑了一趟,却运气不够完美错过,在我落地的前一天被一神秘买家定下了。”

    谢晴的语气里都是遗憾和惋惜,却没有勉强:

    “如今运气却到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比任何资料里的都夺目,和姜总的气质很相似,那神秘买家,莫非就是姜总?”

    “您真是高看我了。”姜绾解释:“这是我朋友借给我的,今儿去他那儿拿礼服,没有合适的首饰,他就拿了这条给我。”

    谢晴眨眨眼:“您这位朋友也来了吗?”

    “没有。”姜绾笑笑:“他的个性旁人都比较古怪,难以理解,也不喜欢这种酬醡场合,若是您想认识,改天我带你去他店里逛逛,恐怕平时也只有在那儿才能看见他了。”

    谢晴坦然道:“有些人生来就与众不同,若是指望大家都懂,便是悖论了。”

    姜绾莞尔。

    谢晴的话里却意有所指,补充一句:“前些日子,姜总在北城遇到的糟心事,我也听说了。”

    姜绾垂手搭在腿上,对此并不在乎:“倒也不算糟心。”

    “钟鸿和谭丽娜那两个女人,以真心论,没几个人瞧得上,野蛮、粗俗、家教不良,可偏偏碍着那层脸面,叫人不能口舌不合。”谢晴的神情严肃:“姜总真不觉得窝火?”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做,也有太多人需要去交涉。”姜绾抱着提防的态度,不愿多说:“与其在每件事上都斤斤计较,火冒三丈,不如想想怎么才能另辟蹊径。”

    谢晴听到这话,笑得爽朗:“姜总过于谨慎了,我这人不爱绕弯子,也没那个心思算计您,您大可不必这么防备我,我们的利益还是非常一致的。”

    姜绾笑声:“我和林太太之间似乎没有利益往来。”

    “当然有。”谢晴直说:“海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就连呼出的一口气兜兜转转都能变成金子,我跟你,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有。”

    姜绾没应。

    谢晴继续说:“姜总应该知道我最近在准备离婚的事,东城陈家,这么肥的一块肉,我定要狠狠地咬上一口,您就真的一点儿想法都没有?”

    “我跟陈家不熟,这肉的肥瘦、能否咬下,我都不了解。”姜绾神色淡淡,默默观察着对面的人:“知己知彼方能成就,我不想惹得一身腥,最后落得和林卿阳一样。”

    谢晴若有所思,半晌以后方说:“姜总,我直说了,我今儿说这些,也是唐突,您对我有所防备是应当的,但我希望您能考虑一下。”

    “考虑什么?”

    “若您能和我一起啃下陈家这块肉,谭丽娜和钟鸿,我也能帮您解决,让您在北城的发展如虎添翼。”

    谢晴笑着:

    “不过您也别立刻回绝我,眼下您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之后还能否有幸见见您那位朋友?”

    姜绾坦然:“当然。”

    谢晴松了口气:“那就好,对了,您以后叫我瑟琳就行,林太太这个称呼,很快就用不上了。”

    两个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话题被迫中止,季修远朝她走了过来,谢晴看到他时非常意外,正要开口时,季修远却先开口:

    “绾绾。”

    姜绾抬头看他:“怎么回来了?聊的怎么样?”

    “还好,留了助理的号码。”季修远的笑很温和,心情很好:“约翰先生说,年后他有场讲座还有一次展览,会给我发涵。”

    姜绾听到这儿,心软了下去,伸手拉他过来,下意识地想要将两人互相介绍,却立刻意识到压根儿没有必要,她默不作声,想要看看眼前的两人会怎么做。

    “这位是?”

    谢晴选择了装傻。

    姜绾低头笑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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