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项目

    亲身经历了感冒发烧的痛苦,古尔芒望向西奥多的目光变得更为忧虑和关切了。她自认为自己的身体素质已经是极好的那类,可就算这样,在黑湖冰冷湖水的折磨下她也没能抵抗住头疼脑胀的厄运。

    为此一事,古尔芒专门咨询了德拉科和潘西,以进一步了解西奥多的健康状况,以及他容不容易因遭受寒气而生病——然而,最后得出的答案不出古尔芒的意料,西奥多从小就体弱多病,更不要说忍受冷水的刺激。

    这下,古尔芒心底的愧疚越发浓烈了,毕竟是因为她出于己利的一时选择,才让清白的西奥多惹上了这飞来的横祸。

    如此一来,怀抱着满心的歉意,古尔芒已经不仅仅会朝西奥多递去关心的眼神,更是落实到了她的日常行动上——具体而言,这份关切主要体现在西奥多的日常饮食上——对此,她无比希望脂肪的功能能够增强一些西奥多身体的御寒能力。

    可是,这一状况虽然对古尔芒而言是弥补罪过,却对潘西和德拉科而言是一件喜闻乐见的美好开端——他们总是会在自以为适逢其时的好时机鼓吹怂恿一番:一阵鼓掌,一声喝彩,一脸古怪又兴奋的笑容,一回恰到好处的开溜,一次看似意外的推波助澜……

    四个人各自心怀叵念,推动着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比赛开始的前一天晚上,一直持续到西奥多被麦格教授喊去办公室的那一刻才戛然而止。

    ……

    2月24日,比赛当天。

    古尔芒和其他勇士一起到达黑湖岸边集合,几个人根据巴格曼的指示坐在水边的一张铺着金黄色桌布的桌子旁,湖对岸涌来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声和鼓舞声,如潮般经久不息的掌声震撼了全场。

    古尔芒定睛望去,只见座无虚席的观众席间插着各色的代表旗帜高高飞扬——而其中一小块属于斯莱特林的地盘上正飘扬着一面墨绿色绒面底绣银蛇的大幅旗帜,看上去好不威风!

    比赛在声势浩大的喧闹中正式开始了。

    古尔芒心里有底,行为举止免不了看上去就更为从容不迫。她晃晃魔杖施了一道泡头咒,又回望了一眼似乎正在咀嚼着什么东西的哈利,然后回身一个猛扎跃进了湖水里。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实打实地再次接触到冰冷刺骨的黑湖湖水,古尔芒还是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一直等到身体适应得差不多了,古尔芒才开始探身下潜——先是一丛丛茂密缠结的水草地,再是一大滩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淤泥地,最后是从七零八落到散落紧密的巨型岩石聚集地。

    古尔芒左拐右拐地绕过几块挡路的高大石块,人鱼居住的村落就出现在了眼前。与上一次不同,现下,村子的大门已经撤去了守卫,村内的全部蜗居变成了无人居住的空屋,远望过去像极了一座年月已久的孤村,只剩人鱼婉转悠扬的歌声依旧在海水里飘荡流转。

    古尔芒划动四肢游过作为分界线的石碑,石头砌成的蜗居被规划得井井有条,尽管现在没有人鱼居住在内,但每间屋子的花园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有些花园的门前还拴着一只一直在打瞌睡的格林迪洛。

    古尔芒游过了全部的石头蜗居,一直游到了村子的尽头——这里是一座不算大的广场,广场中央耸立着一座粗糙的巨型雕像,雕像是用一整块巨石雕刻而成的巨大人鱼,人鱼石像的尾巴上牢牢地捆绑着四个人,四位人质的旁边还有十几位手执长矛的人鱼战士们正在严格把守着。

    古尔芒停浮在距离石像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她原以为自己会是头一个抵达目的地的勇士,没想到已有一位身形怪异的人已经游到了雕像旁边——这会儿,那人似乎正试着用手扯掉人质身上的捆绳,但收效甚微。那人又低头四下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锋利的东西去割断水草。

    古尔芒见那些看守的人鱼们并未阻拦那个人救援人质,于是也放下心来,赶紧朝着人质的方向游了过去。

    古尔芒将魔杖收回到袖口的绑带里,又从纳戒里取出琨刀握紧,她游到了最后一樽雕像旁边,一只手搭上西奥多的肩膀使劲晃了晃——

    此时,西奥多的双眼紧闭,全身冰冷又僵硬,只有他那头棕黑色的微鬈发丝随波飘荡在浑浊的湖水里。他瘦高的身体被几根水草编成的粗绳紧紧捆绑在凹凸不平的石像上,绳子又滑又结实,上手一扯就知道单凭一双手根本不好对付。

    古尔芒小心翼翼地把琨刀的刀刃卡进绳子与身体的缝隙之中,顺着力道轻轻一割,几下操作就解决了这些水草捆绳。古尔芒收回琨刀,用左臂环搂住西奥多的腰身,又张开手掌托住他的后脑勺,好让他的脑袋可以固定地搭放在自己的肩头上。

    做完这一切,古尔芒扭头看向刚刚那个怪人,虽然水体浑浊,视物并不清楚,但距离靠得近些,古尔芒依稀能从对方鼻梁上架着的一副圆眼镜认出来那人可能就是哈利。

    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哈利居然和守在旁边的人鱼们发生了冲突,他似乎想抢过人鱼手里的长矛,但人鱼们又把他们的武器从抢夺者的手里给猛拽了回去。

    古尔芒使劲划动仅剩的一只右手,慢吞吞地游到了发生争执的地方——古尔芒这时才真正看清哈利现在的古怪模样,他的两侧脸颊鼓起了两个肥厚的腮囊,他的双脚也都化作了长而扁的宽蹼,看上去要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哈利看见脑袋套着一个大玻璃鱼缸的古尔芒同时也被吓了一跳——古尔芒心有所感,毕竟她在浴室里练习泡头咒的时候也从镜子看见过自己这副怪样——鼓胀的气泡由于凸起的弧度不一样,她的眼睛看上去像两只金鱼的大凸眼,鼻子像是肿胀的小丑鼻,嘴巴则成了拉长加宽后的香肠嘴。

    两位长相古怪的伙伴相互打了个友好的手势,古尔芒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再次取出琨刀递给他。

    哈利犹豫了一下,绿眼睛里闪烁着感谢的光亮。他接过小刀,直接朝着赫敏的方向游了过去。

    他没有丝毫踟蹰和停顿,提起小刀就欲图割断赫敏身上缠绕着的水草,不等他手起刀落,他身后追来的人鱼守卫们立刻拦在他的身边,刹那间,六七支长矛即刻截住了哈利的动作。

    其中一位带头的人鱼露出残缺不全的黄牙齿,满脸严肃地说:“你只能带走你自己的人质,你的项目是救出自己的朋友,别管其他人。”

    古尔芒这下才看出来赫敏身边被捆着的罗恩才应该是哈利的解救对象,可是哈利好像十分不认可这一规则,他再次同人鱼争执起来,手里的琨刀和对方的长矛“铛”地一声相撞在一起,两方谁也不肯让步。

    古尔芒眼见形势不妙,便抽出袖子里的魔杖,游到哈利的身边,杖尖直指其中之一的某个人鱼的脑袋。

    古尔芒的眼睛里流露出威吓的神情,她抿了抿嘴唇,然而她的双唇只是将将翕动了半分,她甚至都没有产生任何施发魔咒的想法,人鱼们却似乎因此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他们立刻收起了长矛,并且向后害怕地退缩了好几步。

    古尔芒和哈利非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各自露出了会心的一笑。

    就在哈利快要彻底割掉赫敏身上的束缚时,古尔芒忽感头顶的气泡隐隐有破裂的预兆,她心下一惊,大口大口往肺里存吸进氧气。大约五秒钟不到,气泡就“嘣”地一声,立即消失在一串串水泡里。

    哈利听见了动静,茫然地扭过头来。古尔芒再次拍了拍哈利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正在憋气的口鼻。她示意哈利先留下琨刀以防万一,然后单手环抱着西奥多缓缓游上了水面。

    古尔芒甫一露出脑袋,排山倒海般的欢闹声随即从湖岸边滚滚涌来。

    观众席上人声鼎沸,看台上的一大片绿色身影正摇着旗帜大声呐喊着,他们一边朝古尔芒大幅挥动着手臂,一边拥挤倾轧着坐在靠近出口的学生们,拼了命地想从人满为患的座位席中钻出来。

    不知是因为湖底的水压让耳朵有了后遗症,还是因为周遭的人声太过喧嚣,古尔芒的耳朵里莫名出现了一阵嗡鸣。

    等到嗡鸣声终于消失,古尔芒使劲晃了晃脑袋,浮在水面上的她慢慢睁开眼睛,一时之间有些茫然地环顾了一圈四周的景象——这样的迷茫中,她的眼睛似乎下意识地想要寻找着什么,就像她在魁地奇赛场上,每打出一记漂亮的游走球,她都要用闪着光的黑眼睛搜寻观众席上的一抹消瘦的墨绿。

    可是,眼前,她在人海里茫茫捞针,视野里却压根寻不到她试图看见的那道身影。猛地一下子,瞬间的恍惚袭向她的意识,她突然间有些摸不清楚自己想看得究竟是什么,又或者是她对那位内心渴求但又无从说起的人物变得惶惑无措起来了……

    “古尔?”

    西奥多虚弱的声音在古尔芒的耳畔低低地响起——两个人的半边身体紧贴得相当之近,这让西奥多的低声呼唤中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惊诧。

    古尔芒回过神来,当下松开了环住西奥多腰腹的左臂,但她又担心西奥多会就此沉下水面,心中再三迟疑,最后还是转过身体面向西奥多,双手扶住他的臂膀。

    “你还好吗,西奥?”

    古尔芒的语气里满是歉意,她紧盯着眼前人苍白消瘦的面庞,低声道:“我很抱歉,要是提前知道第二个项目和舞会的舞伴有关,我就换一个人当舞伴了。”

    西奥多的呼吸滞停了一瞬,“或许是我成为你的舞伴让你不开心了——”

    古尔芒忙打断道,“当然不是!”

    西奥多露出淡淡的笑意,“如果你是开心的,为什么要道歉?这就是我请求成为你的舞伴的目的,我达成了我的目的,你应该也为我感到高兴才对。”

    古尔芒张了张嘴,想再说些表达谢意的话来,只是水面上忽地又泛起一阵抖动的涟漪,一头半人半鲨的怪物“嗵”地一声钻出水面,他半拥半牵着面色惨白的赫敏,以飞快的速度朝着岸边游去。

    从观众席涌入湖岸的学生们越来越多了,古尔芒远远地瞧见潘西和德拉科挤到了人群的最前边,这会儿正冲着自己这边的方向大声喊叫着什么。

    这下古尔芒也不再耽误时间了,她紧紧挽住西奥多的手臂,一边安慰着他马上就快到岸了,一边奋力划动手臂向前游去。

    “你们上岸怎么这么慢?”

    德拉科不耐烦地抱怨着,然后伸出长臂,和其他的斯莱特林一起,先是把西奥多拉出了湖水,又扶起了爬上木筏的古尔芒。

    “你们躲在湖中心说什么悄悄话呢!害我和潘西站在寒风里等了你们这么久!”

    “对呀,你们明明是第一个出现的,不知道裁判会怎么打分。”说着,潘西把怀里抱着的两块厚绒毯分别披在了两个落汤鸡的身上,“所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事情,比比赛成绩还重要吗!”

    “没什么事情。”西奥多淡淡地笑了笑,他的笑得之不易地牵动了眼角。

    德拉科心惊肉跳地打量着这一看似平常的笑容,他扭头望了一眼潘西,发现她正半捂着脸颊,露出了另半张意味深长的可怕笑脸。

    德拉科蹙起眉,疑惑不解的目光转移到古尔芒的身上,“古尔,你又在左顾右盼地看什么呢?”

    古尔芒浑身一惊,慌忙挪正了身体。她眨巴眨巴迷瞪瞪的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我们……我们的院长呢?怎么没有看见他?”

    “斯内普教授?”德拉科捏住瘦尖的下巴,短暂地想了想,“这就奇怪了,今天好像一直都没看见过他。”

    “咳——咳咳咳——”

    西奥多的咳嗽声兀地闯入两人的谈话,也即刻打断了德拉科继续下去的回忆。古尔芒把关注点重新移回到西奥多身上,她抽出魔杖,几道烘干咒和保暖咒让他们两个湿漉漉的可怜虫即刻恢复了体面。

    “西奥,你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要不你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古尔芒关切地问道。

    西奥多轻摇了一下脑袋,笑道:“没关系,我现在好多了,而且……我们还要一起去看评委打出的分数,不是吗?”

    “你说的对,西奥,”古尔芒点点头,回以一张灿烂的笑容,“这次的分数有一半都是你的功劳!一会儿你也要和我一起接受比赛的荣名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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