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的手机发出一声震动。
祝余本以为收到什么消息,拿起来一看,是新闻推送,心底莫名有股空荡荡的失落感。瞥一眼时间,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通常这个时候,林晚也没睡。祝余此刻倾诉欲爆棚,再不找人说说话就要憋死了,于是毫无心理负担的拨通她的电话。
林晚半梦半醒之际,迷迷糊糊听见手机传来震耳欲聋的铃声,伸手去摸,忽然摸到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第一反应是现在的玩偶还会发热吗?随即她反应过来不对劲,这个手感分明是人类的肌肉啊!
她垂死病中惊坐起,“啪”一下按开床头的开关,刺眼的灯光瞬间洒满整间房间。
酒店套房。
窗帘紧闭,被子一半落在地上,地毯上散落着一双高跟鞋,包和车钥匙,刺耳尖锐的铃声戛然而止,房间内一下子变得十分安静。
林晚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肢体僵硬,缓缓转过头,注视着身侧躺着的男人。
池宇被吵醒,疲倦的睁开眼睛,不适应强光,又闭上了。声音微哑:“你干嘛?”
下一秒他被晃着肩膀拽起来:“你他妈怎么在我床上?!”
林晚整个人犹如被灌了一斤伏特加,原本就细如琴弦的神经在看到他□□的上半身后彻底崩溃。
“别晃别晃,要吐了。”
相比之下,池宇就淡定多了。他轻轻拂开林晚的手,剑眉微蹙,灯光下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衬的他脸色透着一股不健康的白——显然是酒喝多了。
他极其淡定地陈述事实:“当然是喝醉了。”
林晚狠狠揉一把脸,厉声问:“咱们俩干什么了吗?!”
池宇一摊手,一脸坦然:“烂醉如泥,还能干什么?当然是盖着棉被纯聊天啊!姐姐,你小说看太多了,那都是骗人的,这种情况下压根无法进行正常生理活动好吗!”
林晚依旧无法接受,太阳穴突突的跳,脑子里像有把电锯一样,头痛欲裂。
空气仿佛凝固了,室内一片死寂。
她双手抱头,声音如同飘在秋风中的枯叶:“让我静静……”
池宇忽然贱嗖嗖的凑近她,□□道:“还是说你想和我发生什么?”
林晚忍无可忍,一勾拳揍在他脸上。池宇“嗷”的一声,捂着被精准袭击的鼻梁,声线颤抖:“家家家暴……”
“滚呐!”
她抓起手机快步离开,连鞋都没换,踩着酒店拖鞋就走了。
池宇在身后悠悠关心道:“大晚上去哪里?注意喝了酒不要开车啊!”
回应他的是巨大的关门声。池宇摇摇头,躺下继续睡了。
*
酒吧。
凌晨三四点依旧人潮汹涌,两人坐在吧台的位置。
祝余抱着瓶旺仔牛奶,上下打量林晚一遍,只见她趿着拖鞋,衣服皱巴巴,耳环掉了一只,妆容也花了,身上还散发着尚未消散的和自己身上极为相似的一丝酒气,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你你你被打劫啦?!”
林晚比了个手势,想说什么,张了张口,还是先叹了声气,对调酒师说:“一杯百利甜。”她瞅一眼祝余手上的旺仔牛奶,“你喝什么?”
“不不不。”祝余连忙不停摇头,“酒精害人不浅,还是算了。”
林晚表示高度赞同,于是又给自己要了杯酒精浓度更高的长岛冰茶。
“先说说你,大半夜不睡觉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祝余沉默一会,挪挪屁股,免得一会儿狂风暴雨扑面而来,把她砸的头晕目眩,然后一咬牙一鼓作气:“苏青他又和我表白了!”
说完她闭上眼,准备迎接暴风雨的洗礼。谁知预想中的种种都没有发生,室内依旧一派安详平静,钢琴曲悠扬动听,窸窸窣窣的背景音里,众人谈笑风生。
她悄悄睁开一只眼,发现林晚表现的非常淡定。
反常。
太反常了。
祝余疑心她正在憋个大的,比如趁她不备冲出酒吧现在去把苏青从他家里拎出来决一死战。
“你……”她试探的开口。
林晚淡淡“嗯”了一声,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徐徐抛出终极炸弹:“我今晚和池宇躺在一张床上。”
“我靠!”祝余大脑岩机,心想今晚真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她花了半分钟消化这句话,不可置信的问,“你俩……酒后乱那啥了?”
“那倒没有。”林晚挑眉冷冷的看着她,瞳孔折射着冷光,目光幽深,“你呢,答应了?”
祝余摇摇头。
林晚深知她与众不同的作派,换了个问法:“你拒绝了?”
果然她又摇了摇头。
林晚这个人,在所有人都靠谱的时候她最不靠谱,在所有人都不靠谱的时候她最靠谱。
她喝一口鸡尾酒,感受酒精顺着食道,一路火花带闪电的溜进胃里,然后深深靠近椅背里,仰头看着复古铜制吊灯,问出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话:“你还喜欢他吗?”
太有哲理了。祝余也向后仰进椅背里,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天花板,足足思考了半分钟,然后长长叹一口气,脸上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唉——我也不知道。”
林晚拍了拍她:“装非主流呢?”
两人迅速坐了起来,相视发出一串爆笑。
林晚一手敲着杯沿,说:“虽然我不赞同你和他在一起,但是不知道,就说明起码不是不喜欢。”
祝余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
林晚又重新靠回椅背,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上,坐姿颇为豪放:“你问我喜不喜欢池宇。”
“你喜欢池宇吗?”
林晚斩钉截铁:“不喜欢。”她顿了下,一摊手,说,“你看,这才是不喜欢的态度。”
祝余若有所思,凑过去靠着她的肩膀:“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林晚在她毛绒绒的脑袋上撸了一把:“六年都过去了,不急这一会儿。”
祝余觉得有道理。
宿醉加通宵的后果就是,清晨两人拖着一身疲倦,勾肩搭背的回到她那间小单身公寓后,一头栽上床。
林晚踢了祝余一下:“我好像要猝死了。”
回应她的是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得,已经睡着了。
一觉睡到下午。她们俩如今这个年龄,如今这个身体素质,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上不如老下不如小,熬一个通宵,接下来好几天的作息都要被打乱。
两人顶着一头鸡窝般的头发在床上相视而坐,三秒钟后争先抢后地冲进浴室,那架势和吃火锅吃到最后时泾渭分明一模一样,毫不留情异口同声:“让我先洗!”
周一,祝余没来上班。
平江市的雨下个没完没了,苏青把coco从室外搬进办公室,这只毛色油亮的鹦鹉丝毫不挂念旧主,但没心没肺的只顾吃饭这一点,倒是和祝余很像。
苏青靠在办公椅里,抱臂看了会儿,一伸手,coco扑棱着翅膀飞到他手上,爪子抓着他的手指,伸长脖子往他身上凑。
苏青给它顺毛。
“咚咚咚。”
“老大。”周谨推开门,探个脑袋进来,“丰禾的人来了。”
园内打算引进一批观光车,丰禾是他们接触的第一家公司。
“嗯。”苏青收回手,起身整理下袖口,随他走出去。
路过运营部办公室,周谨随口说:“祝余今天怎么没来上班?不会是那天喝伤了吧?”
随后他敏锐的察觉到,在这句话说出口后,苏青脸部的线条瞬间绷紧了。少顷只听他淡淡说:“她请假了吗?”
周谨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请了啊。”
“什么理由?”
“说是身体不舒服。”
苏青轻轻一挑眉:“……身体不舒服?”
身体不舒服的某人此刻正躺在隔壁著名旅游城市的国宾馆内的温泉里——夏天泡温泉虽然听起来不怎么靠谱,但四周园林景观,流水环绕,手边摆着茶点,祝余舒服的发出长长一声喟叹:“生活如此美好——!”
林晚抱着手机噼里啪啦的打字,看那气势一准是在痛骂池宇:“所以啊,没事还是要多出来走走,成天待在你那破动物园里都待傻了吧。”
祝余下意识道:“我们动物园不破!”
“好好好,不破不破。”林晚把手机一扔,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温泉里飘着,刚闭上眼睛,手机响了,她以为是池宇,颇为不耐烦,刚想开骂,一睁眼发现不是自己的手机。
只见祝余抱着手机噔噔噔游出去两米,窝在角落里小声:“喂?”
苏青一贯清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怎么没来上班?周谨说你身体不舒服。”
“哦……”祝余摸摸刚才因为吃了太多点心而微微鼓起的小腹,随口说,“有点胃疼。”
“胃疼?家里有药吗?”
祝余很不擅长扯谎,默了两秒,决定实话实说:“我和林晚在邻市玩。”
这次轮到苏青沉默。
他心想,你对你老板还挺实诚的哈。
“没不舒服就好。”苏青顿了顿,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吧。”这感觉很奇怪,好像忽然多了个人在家等着她一样,“给你带酱菜回去,这边的酱菜很有名。”
“好。”苏青唇角勾起,语气中满是笑意。
周谨:?
周谨:玩变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