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
祝余的酒瞬间醒了,呆滞的眨眨眼。
她一直以为喻怀音是从校园到职场的暗恋成真文的女主角,合着其实苏青拿的剧本是破镜重圆……
这叫什么?猛吃回头草?
冲击来的太猛烈了,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看苏青,不可置信的问:“你……你怎么六年了还在喜欢我?!”
“怎么?”苏青脸色变了变,“你不喜欢我了?”
那口气像在严厉质问变心的爱人。
祝余被问住了,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电视剧里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渣男,“他不懂你的心为何哭泣,窒息到快要不能呼吸”的bgm已经响起来了。
她弱弱的解释:“我……我以为你喜欢喻怀音。”
苏青不理解她从哪冒出来的这个念头,手上用力,把她拉近了一点儿:“抱歉,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情吗?我以后尽量注意……”
祝余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回想苏青回国后发生的种种。他每一次和喻怀音接触时,不是因为同学聚会,就是因为工作,话也少,和对待普通朋友差不多,好像确实没表现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没……是我自己脑补的。”
言情小说害人不浅啊!”
苏青用一种有点失落的口气问:“那你还喜不喜欢我?”
祝余沉默片刻,猛然抽回手,好像现在才回过神来。
“你让我再想想,我现在头有点晕。”
祝余风中凌乱,囧囧的想以后再也不乱磕cp了,自己就没那脑子。
苏青说:“现在想。”
这方天地间的空气变得凝固炽热,祝余推开一点窗户,耳边的雨声忽然变大了。
她揉揉太阳穴,心想这真不是个思考的好时候,抬头正色道:“不行,这件事情很……很严肃,我需要时间!”
苏青问她:“五分钟够不够?”
“你无理取闹……”祝余伸出手,想说起码五天,又觉得过分了,默默掰下去两根手指,“起码三天!”
苏青不乐意:“喜不喜欢也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思考吗?”
“啊?”
祝余又风中凌乱了。
原来是思考喜不喜欢啊,我还以为是要思考答不答应你呢……
等等。
自己为什么跳过了这一步?!
祝余心里好像有头小鹿乱撞,还没想明白,下一秒,一双温热的手托起她的脸。她被迫仰头,与苏青四目相对。
初夏柔和的晚风吹过,带着清幽的蔷薇花香和雨季特有的潮湿,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水波流转,让祝余想起有一年在大理,夜晚遇上开渔节,洱海上星河闪耀。
如今万丈星辰落在他眼里。
苏青低头,将额头贴在她的额头上,彼此的气息在湿漉漉的雨夜中缠绵。
“你不是以为我喜欢喻怀音,你只是在避免我喜欢你这个想法。”
祝余沉默了,有种被挑破心事的感觉。
她确实不愿意面对这个想法,甚至刻意的回避这个念头,而宁愿他喜欢的人是喻怀音。
这样问题就简单多了。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分过一次手,她不想在同一个男人身上栽两次,可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也有那么一点点忘不掉他。
坦白讲,他一直很优秀,家世好,样貌也好,温润如玉,皎如玉树临风,放在婚恋市场上肯定抢手。
祝余有点惆怅,果然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只听他继续说:“祝余,虽然不知道当年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但我还是很喜欢你,这六年里的每一天都在喜欢你。博尔赫斯说,和你在一起,不和你在一起,这就是我的时间和尺度。”
这一通话把她砸的晕头转向,她心想博尔赫斯又是谁,你个理科生还挺文艺。顿了顿,她忽然发觉一个问题,苏青说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分手。
祝余脑中一团乱麻,好像打了结的毛线球。她蹙眉问:“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会知道?你当年就给我发了条微信,然后还把我拉黑了。”苏青不解的看着她,想不通自己当年做错了什么,干脆问,“或许你跟我说说,我以后改。”
祝余心烦意乱,脑子都不转了,下意识不想提当年的事,推开他的手:“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不知道就算了。”
苏青也不想纠结过去的事情,在他看来,那时候她像阵风一样,中二期还没过去,一心牵挂江湖,不念儿女情长,没认清自己的感情,后悔了也正常。
他的喉咙干涩发紧:“那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月色在黑夜中缓缓流动。
祝余再次沉默以对,今晚喝的酒滚烫,烧的她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她晕乎乎的,仿佛站在云端。
“能不能等我醒酒以后再说?”祝余垂下脑袋,很纠结,“我再想想。”
“嗯。”苏青问,“那我可以追你吗?”
祝余轻轻点了下头。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
可能是在苏青离开,门“咔哒”一声关上的时候。
万籁俱寂,祝余埋在床上,听着心脏跳动的声音。
辗转反侧,直到半夜,她脑子里仍然一团浆糊,半点睡意也无。抱着被子,恍惚间想起他们初遇。
初三升高中的暑假,八月份的平江热的像火炉,但刚刚脱离中考苦海的祝余和林晚仿佛不知疲倦,把平江市大大小小的游乐园水族馆景区能玩都全玩了个遍,最后实在无处可去,跑去西府。
那时候西府还不像现在这样建的颇具规模,只是一个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的动物园。祝余兴致缺缺,一路看手机,低头跟着林晚走进某个展馆,一抬头,幽暗的展馆内,一条身子有碗口那么大的蛇盘在缸中和她对视。
她瞬间头皮发麻,惊悚的丢了手机转头就跑,没注意撞上正向里走的一个男生身上,鼻间萦绕着清爽的洗衣粉味。
那人被她撞了,也没生气,反而问她:“没事吧?”
男生长得实在非常好看。皮肤白皙,眉眼俊秀,就是看着有点冷冰冰的,不笑的时候,唇角的弧度微微下垂。
祝余看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连声道歉:“没事没事……啊不对,你没事吧?不好意思啊。”
“没事。”
她扭头瞪了眼在一旁拍手大笑的林晚。
林晚笑着勾住她的肩膀:“谁叫你总看手机!”
这段小插曲被她很快就遗忘了。直到开学后,她发现自己那个全年级第一的同桌看起来有点眼熟。
高中三年,祝余没少麻烦苏青。
“同桌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同桌这题选什么?”
“你给我讲讲呗。”
一晃又想到高三的冬天,她和父母吵架,从家里跑出来。
南方城市的冬天,是一种虽然气温比北方高,却湿漉漉渗入骨缝里的冷。
祝余怒火冲冲,连件围巾也没来得及戴,从小区里跑出来时才发现下雪了,脸上半干的泪珠被呼啸的寒风一吹,皮肤干巴巴的。
她抬手搓了搓脸颊,像个鹌鹑似的缩着身子,顿时后悔了。但现在就折返回家未免太没骨气,只好漫无目的地沿着街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两旁梧桐树光秃秃的,四下一片寂静,连个鬼影都没有,路边半面墙颓然的立在那里,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拆。
白天看起来没什么,晚上就有点瘆人了。
祝余不由得感到害怕。她摸摸兜,攥住手机,脑海中忍不住开始回放鬼故事。忽然,手机震动一下,她吓得一激灵,前后左右地张望,没人,也没鬼,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掏出手机。
苏青发来的消息:“学习?”
每晚这时候,苏青按时和她通视频帮她补习。
祝余撇撇嘴:“今晚不能学。”
苏青回复的很快:“为什么?”
“我不在家。”
寒风刺骨,祝余冻的五指僵硬,握拳在嘴边哈了几口气,才继续打字:“和我爸妈吵架,跑出来了。”
这次停了两秒,他才回复:“你在哪?”
这鬼地方连个路牌都没有,祝余抬头看看天,梧桐树的枝桠在夜幕下交叉,细碎的雪花打着圈飘飘洒洒。
她答:“不知道。”
苏青:“定位发我。”
祝余一个人真的有点害怕,老老实实照做,然后就蹲在街边缩成一团,等他来领,冻的直打哆嗦。
十几分钟后,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苏青简直气笑了,付了钱下车,边走边把围巾解下来,雪花落在他肩上睫毛上,很快融化。
走到她跟前时,苏青把她拎起来,拿围巾往她脖子上一套,开始打结,简直要勒死她。
祝余扒拉着围巾,露出尖尖小小的下巴:“太紧了!”
“我故意的!”苏青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面沉如水,目光比零下三度的气温还要冰冷,祝余抬头瞄他一眼,心想他看起来很生气,于是安静下来,不再往枪口上撞。
苏青把围巾系的特紧,他看了看,片刻后又抬手帮她松开,到底没勒死她。他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火:“挺能耐啊,还会离家出走。”
“长出息了啊。”苏青拽着围巾把她向前一拉,祝余一个踉跄,堪堪站稳,一言不发的抬眸,睁着水汪汪滴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雪落无痕,天地间静悄悄的。
距离太近了。
苏青清清嗓子松开手:“以后往人多的地方跑。”
祝余点头如捣蒜:“嗯嗯嗯!”
“不对……”苏青冷眉冷眼冷冰冰的,“以后不准离家出走!”
“好好好!”
苏青鲜少对她冷脸相向,那是第一次。
至于那一刻有没有心动的,祝余也说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