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峻眯眼看着顾昭：“小婶，小叔去了大同后，我怎么觉得你胃口越来越好了？”
顾昭有些不自在。秋天食欲好倒是挺正常的，就是柳峻这话容易让人误会，好像柳璨不在家，顾昭分外开心，开心得食欲都增加了一样。
顾昭正要回答，柳峻又笑了起来：“小婶，你是不是有宝宝了？我记着娘怀弟弟的时候，一开始也不告诉我，但她特别能吃。”
顾昭险些被噎住：“没有，我就是单纯想来吃点炙肉，没有怀宝宝。”
柳璨又没有主动说要孩子，她才不想那么早生小孩呢。
“真的吗？”柳峻有些失望，顾昭没好气道：“有没有孩子，我还能不知道吗？别胡说。”
“小婶为什么会知道啊？”柳峻依旧不依不饶，刚好小二送来了炙肉用的炙子、腌肉等物，顾昭顺手将那双二尺长的筷子塞到了柳峻手中：“东西上来了，峻儿看看喜不喜欢吃。”
柳峻接过筷子，送给顾昭一个失望的眼神：“唉，小婶你怎么不生孩子呢？丹儿姐姐肚子里都有小宝宝了。”
去年年关的时候，丹儿和李叔的儿子李俊成婚了，六月份的时候，丹儿查出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现在和李俊一起在顾家养胎。
柳峻久久不见丹儿，顺口问了一句，顾昭便将丹儿怀孕一事告诉了柳峻。
只是顾昭万万没有想到，柳峻会用丹儿来和自己比。
顾昭没好气地白了柳峻一眼：“再敢说这话，以后我就不带你来了。”
柳峻才不怕顾昭的威胁，但新送上来的芝麻烧饼冒着袅袅的热气，柳峻看着不由食指大动，伸手撕了半块放入口中。
烧饼软和，内里层层叠叠，正往外冒着热气。入手有些烫，但味道很是不错。
最近顾轩柳峻都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吃，小二来添了三四次肉。他每来一次，脸上的笑容就灿烂几分，还顺手带了几盘应时的梨片过来，声音比梨片还要脆甜：“炙肉油腻，客官吃些梨片，最是生津止渴。”
那梨片悉数削了皮，只剩下雪白的果肉，切成不厚不薄的片，一一地码在盘子里，盘子边沿放着几根竹签，方便客人取食。
顾昭插了一片梨放入口中，听见柳峻含糊的声音：“小婶，咱们明天吃什么？”
“你俩决定，反正我也不吃多少，你俩开心最重要。”顾昭笑望着两人：“不过，吃个八分饱就好了，吃的太多，积食了，又或是吃伤了，那就不好了。”
顾轩嫌弃地望着顾昭：“姐，是你吃的太少了好吗？就那么点食量，姐夫一开始还以为你病了食欲不好，整天发愁呢。”
顾昭笑着递过盛着梨片的盘子：“你姐夫总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担忧。”
不过，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都和她有关……
顾昭笑着低下了头。
阿璨应该再有半月就回来了吧？
顾轩柳峻对视一眼，贼兮兮地笑望着顾昭：“想姐夫了吧？”
“想小叔了吧？”
两人异口同声，顾昭点头轻叹：“是呀，阿璨要是在，还能容得下你俩在我面前放肆？”
柳峻娴熟地扯开烧饼，将炙好的羊肉放入饼中，卷起来放入口中。
顾轩也笑：“姐夫要是知道他离家后，你天天带着我们来外面贴秋膘，肯定也会郁闷的。”
“他郁闷什么啊，他也爱吃羊肉啊，”顾昭笑：“他还说，吃猪肉最多是当代才有的事情，北宋时候吃羊肉最多，还说南宋高宗搜山检海时，每日还要吃一头羊呢。”
“真的？”顾轩不信，柳峻便为他小叔正名：“宋时故事，特别是和岳爷爷有关的时期，小叔熟悉的很，肯定不会出错。”
顾昭看着两人玩笑，忽然道：“你们说，阿璨之前去宁夏的时候，有没有吃过那里的羊肉？”
顾轩和柳峻都有些愣住了，顾昭笑着解释：“爹说过，宁夏滩羊肉质一绝，只是羊肉不好运输，我无缘亲口尝一尝。”
柳峻笑：“等以后有时间了，小婶让小叔带你去吃不就好了？”
顾昭笑骂：“阿璨没有别的事情要做了？千里迢迢跑到宁夏去，只为吃一口羊肉？”
柳峻依旧乐呵呵的：“对于小叔来说，小婶的事都是大事。小婶跟小叔说一说呗，顺带把我也带过去看一看？”
顾昭望向柳峻，一字一顿：“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柳峻嘻嘻地笑出了声。
停了会儿，顾昭又惆怅道：“说来，我倒真是想去宁夏看一看。”
柳峻惊了：“小婶，你怎么忽然想去宁夏了？那里的羊肉就那么好吃？”
他小婶虽然柔柔弱弱、娇里娇气的，但很少难为人，不应该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啊。
顾昭回过神来，笑骂道：“我哪有那么馋啊，是你小叔说，如果有机会，他想去宁夏挑一批马来。”
柳峻不信：“小婶，你别想又推给小叔。我又不是小叔，才不会替你遮掩呢。”
顾昭无奈地望着柳峻：“你小叔说，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所以他才想去宁夏看一看的。”
这话听着倒像是书上的话。柳峻皱眉：“这真是小叔说的啊？”
“这是《后汉书·马援列传》上的话：马者甲兵之本，国之大用。”顾昭回想起柳璨说这些话时神采飞扬的模样，笑道：“你小叔只是不想和你说这些话而已，还真当他不读书了？”
柳峻撇嘴。
小叔知道却不说出来，那和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嘛。
顾昭又道：“你小叔说，宁夏北部的贺兰山山麓是重要的牧马区之一，国朝草创之时，设立了宁夏群牧千户所；还说宁夏府那边数千顷的滩地是牧马的马厂地；还说宁夏有中卫、清水营、平虏卫三家马市。”
“而且呀，你小叔说宁夏是朔方保障，沙漠咽喉，是兵家必争之地。说宁夏有城防四险，由北至南分别是镇远关、打硙口、赤木口和胜金关。总之，你小叔一说起宁夏就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自小生长在那里呢。”
顾昭面上带笑，与有荣焉，顾轩道：“峻儿，这肯定是姐夫告诉姐姐的东西。”
柳峻看着顾轩，顾轩道：“我姐可不懂这些东西。什么马市、什么马厂地、什么城防四险，这都不是、不、会、上、下、马的人会关心的问题。”
“不会上下马”几个字，顾轩一字一顿，柳峻不客气地笑出了声，顾昭倒不以为忤，右手支颐笑得开心：“可是，我夫君会抱我上下马欸。”
顾轩便不再说话，柳峻笑着补充：“岂止啊，每次小婶下马车都不是走下马车，全是小叔抱着小婶的膝弯，一路把小婶抱过去的。”
这回顾昭倒是有些尴尬了，咳一声：“吃你们的羊肉。”
说起来顾昭也有点郁闷。
刚开始顾轩也不会骑马的时候，顾昭感觉还没有这么强烈；只是顾昭平日住在定远侯府，定远侯府几乎无人不会骑马；又眼见顾轩骑术也日渐出色，顾昭便觉出不对劲儿来了。
旁人都会骑马，就她不会骑，这究竟是为什么啊？
顾昭学的倒也用心，可是每次她踩上马镫的时候，腿脚便不由自主地晃动。
顾昭学习骑马，自然是柳璨亲自教导。
用柳璨的话说：有我这般不用马鞍马镫就能徒手翻上马背、并在马背上稳如泰山之人的亲自教导，昭昭定然更容易学会策马。
柳璨骑术确实出色，也教的确实用心，顾昭上下马都是他亲手扶上去的。
可即便柳璨这般牵马坠镫地亲自教导，顾昭也还是学不会骑马。
柳璨倒没有在这事上戳顾昭的心，反倒是十分温柔地将顾昭抱下马背，随后温言安慰，用的还是顾昭曾经说过的话：“昭昭不是说过：深处种菱浅种稻，不深不浅种荷花么？会不会骑马又有什么要紧的？昭昭不会，我会不就可以了么？”
也因此，顾昭一直没有提起一定要学会骑马的心劲。
当然，顾昭不知道的是……
任何人骑马都是从摔跤开始的，任何人骑马也都会有一个被颠得七荤八素的阶段。
只是柳璨并不想让顾昭受这份苦，所以教导顾昭时一点也不严格，反倒是情愿把这当成与顾昭温存的一种方式。
至于柳峻和顾轩为什么不告诉顾昭这件事……
没办法，柳璨威胁过两人，说若是有人敢坏了他和顾昭相处的好事，以后见一次罚一次。
眼见顾昭因为这事郁闷，柳峻顾轩敢笑不敢言，一个劲儿地吃炙子上刚刚烤好的炙肉，顾轩还大着嗓子喊小二：“再送几盘梨片上来。”
外头小二应是，顾昭不再郁闷，也一并拿着二尺长的筷子夹炙肉去了。
吃完炙肉，临走时顾轩和柳峻还嚷嚷着包些炙肉烧饼回家，惊得顾昭连忙阻拦：“你俩一个个撑的恨不得松腰带呢，怎么还打包啊？”
顾轩柳峻便连连哀嚎：“晚上饿了怎么办？”
顾昭没办法，只能又打包了些东西回家。
定远侯府中，柳峻那对双生子弟弟也跑到了院子里，人手握着一只夹着炙肉的烧饼大快朵颐。
顾昭则坐在秋千架上发呆。
绒花簪子的生意一直是交给范掌柜打点的，林青渐渐享誉天下，其余铺子也不用顾昭担心。
家中的事情有婆婆和大嫂打点，婆婆也不用她去做什么汤品伺候。
丹儿在李俊的宅子里养胎，如今只有冯嬷嬷在顾昭身边陪着。
柳峻倒是常常带着两个弟弟来蹭吃蹭喝，只是柳璨离开后，顾昭越来越懒，把下厨的事情交给了别人。
今天顾轩柳峻提起柳璨，顾昭还真是有点思念柳璨了。
也不知道柳璨有没有到达大同，不知道给他准备的衣服有没有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