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

    绿袖捧了面放在宋恒面前,宋恒用筷子翻搅了几下,一时间白雾弥漫。

    白雾中,宋恒道:“这几个月,我都没有吃过这般好吃的面。”

    萧玥心道你当然没吃过了,这碗面做法简单,食材却不简单。

    这面是按着煮馄饨的方法煮的,碗底铺了虾米紫菜青菜和芫荽末,随后将煮好的面码入其中,再浇上一勺面汤。

    汤浇上去时便冲开了紫菜与芫荽末,一时间白、橙、紫、绿,煞是好看。

    白是极细的素面,橙是拇指指头大的虾米,紫是散逸开来的紫菜,绿则是烫的爽脆的青菜与芫荽末。

    其中紫菜青菜还算常见,但那细的可以穿过针孔、煮后入口即化的素面,以及指头大的虾米,别处却是寻不到的。

    面只有小小一碗,宋恒却吃出了一头细汗。

    吃完后,宋恒接过素云递过来的帕子擦了嘴,道:“母后……这些天在做什么?绿袖姐姐竟然没有陪着你。”

    萧玥抬头看了眼宋恒。

    萧玥十年前入宫,宋恒十年前丧母。

    刚入宫时,萧玥装了整整一月的病,直到被闷坏了,才跑去御花园放风。

    刚好遇到了宋恒。

    宋恒一见她就扑在了她身上,一双手紧紧地搂着萧玥的腿,一边口齿不清地喊娘,一边抹了萧玥一身的眼泪鼻涕。

    知道这孩子丧母后,萧玥费了好大心思才把他给安顿好,因此宋恒虽然没有养在萧玥手下,却对他很是依赖。

    想来这孩子是早年丧母,生怕她也不理他吧。

    思及此,萧玥道:“跟以前一样,我闲着没事,偶尔读读《道德经》,或是抄一抄;至于绿袖,她去准备添妆的东西了。”

    “倒是我扰了绿袖姐姐,”宋恒笑:“母后都给顾家那位准备了些什么?”

    “绿袖准备的,我怎么知道?难道还要我一件件去挑选礼物?”萧玥忍俊不禁,见宋恒有些失神,道:“你和她有什么渊源,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没有,”宋恒回过神来,矢口否认。见萧玥眼带疑惑,宋恒面带尴尬:“我就是觉得有些奇妙。算算时间,我与柳三、顾家丫头同时在护国寺里住了几天,当时毫无感觉,现在却忽然得知他们在护国寺定情,一时有些感触。”

    萧玥笑:“素云不愿意跟你?”

    宋恒没吭声。

    素云和宋恒间有些暧昧。萧玥发现后,索性将只是洒扫丫头的素云调到了身边伺候,好方便两人见面。

    但事关两人感情,萧玥也很少过分干涉,不清楚两人的具体情况。

    见宋恒这么说,萧玥只当他害羞了,转过话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忽然对顾家丫头有了些好奇,日后倒要多找她聊聊天了。”

    又道:“一会儿告诉绿袖,除开首饰,多给那丫头准备几匹布料送过去。”

    布料和粮食一样,与银两铜钱一块流通,算是一种货币。

    萧玥此举,算是给顾昭多送了些银钱,宋恒自然无话。

    萧玥派人将东西送来的时候,柳璨恰好休沐,在顾家校场里陪着她。

    依旧是跪谢皇恩,一番推让后,顾家总算是送走了宫里的人。

    李叔带着人将东西收好,顾昭无奈地望着柳璨:“你怎么总是搞得满城风雨啊?”

    上一世说要她夫债妻还,这一世成婚也搞得这样高调。

    方才皇后派人来送添妆时,来人还说什么皇后很是敬佩她的勇敢孝顺,除开首饰,特意多送了一百匹布过来,好嘉奖她的孝心。

    顾昭心想她当时哄骗柳璨尴尬极了好吗,忽然想起柳璨还问他那位故人的姓名究竟是哪几个字,顿时更加羞恼了,抬头望着柳璨,“护国寺那天,你为什么一定要问我是哪个柳、哪个璨?”

    柳璨心道他只想看清顾昭的长相。一开始柳璨离她离得远,根本看不清是不是她。

    但这话可不能说。柳璨笑:“我小时候养在家里,十二岁进了军营,认识的女眷有数,忽然发现有人认识我,当然要过去看看了。”

    见顾昭脸红了,柳璨又道:“其实,我一眼看穿你是在骗我,也知道你没有见过我,就是想看看是谁这么胆大妄为。”

    顾昭心说那可不一定,不过前世已已不必多提,抬头瞪他一眼:“真是对不住您了。”

    柳璨挤到秋千架上,道:“没事,夫君大方得很,原谅你了。”

    顾昭被那句“夫君”臊得脸都红了,正要将柳璨赶走,忽然听见的柳璨的声音:“快看,江永王斌在做什么?”

    小四个月里,顾轩跟着柳璨江永王斌一块儿练武,进步最快的就是马术。

    顾轩利落地翻身下马,对着王斌道:“师傅,我学会骑马了。”

    上次顾轩说自己学会骑马了,王斌说他最多学会了上下马。这回顾轩总算觉得扬眉吐气了。

    王斌笑着嘉奖:“是,做的不错。”

    又掏出一支尺长的匕首递给顾轩:“这个给你,算是师傅们给你的送别礼物。”

    顾轩拔出匕首时,被匕首上的冷光闪了下眼,又见匕首上有一道凹槽,正要问这是为什么,忽然听到了王斌的话,抬头诧异道:“什么送别礼物?师傅要走?”

    王斌道:“是啊,还记得我们是为什么来这里的吗?”

    顾轩抿了抿嘴,道:“为了姐姐。”

    上次韩策将柳璨叫走时,顾轩意外得知了柳璨的身份,那时候王斌说,他们都是为了保护顾昭才来的。

    王斌拍了拍顾轩的头,笑道:“别这副样子,师傅是升官了。”

    顾轩不言不语,王斌道:“上次匈奴作乱,我们斩了不少首级,但还没轮到论功行赏,侯爷先去了宁夏,封赏就耽搁下来了。”

    “现在侯爷回来了,我估摸着,等柳哥成婚后,我们的封赏也该下来了。”

    “我们毕竟是军中的人,总在这里待着,也不合适。”

    “以后叫吴宽教你练武。吴宽也是练家子,身手不输我们,只是他哥也在侯爷麾下,侯爷不准他们兄弟同时参军,这才将他留在了定远侯府中。他也来了个把月了,你也见过他,他教你,我们也放心。”

    顾轩还是第一次和别人分离,眼中不由得盈满了泪水,江永道:“你哭什么,又不是不见面了。再说了,顾娘子嫁到了定远侯府去,你要是想见我们,还能没有机会?”

    “这匕首是我找了相识的师傅打的,刻意加了放血的凹槽,是杀人的东西,你用的时候小心些,不到迫不得已时,别用它。”

    顾轩张了张嘴,忽然道:“师傅等等我。”

    说着将匕首插回鞘中,跑了回去。

    江永王斌对视一眼,眼中也有些不舍。

    柳璨让他们来保护顾昭的时候,他们都觉得这是几天的小任务,没想到一待就是几个月。

    不得不说,这段日子过的挺舒服的。

    操练任务大大减少,银钱给的也多,平日里有什么吃的用的,顾昭都不会小气。

    活少钱多,后来还有一批定远侯府的兄弟也过来了,两人很久都没有过这么轻松的日子了。

    虽然还能再待一段时间,但想来也不长,索性先告别好了。

    顾轩跑回到校场的时候,江永王斌正和吴宽说话:“毕竟是位小公子,他身子弱,人也娇气,你别按着操练兵士的法子操练他,差不多就行了。”

    吴宽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柳哥的小舅子,我会注意点的。”

    顾轩跑到两人前,递出一只荷包来:“师傅,这些钱,你们拿着。”

    “你这小子……”王斌被逗笑了,“收回去,从来只有师傅给徒弟东西的道理,哪有收徒弟银子的道理。再说了,我们过段时间才走呢。”

    顾轩还伸着手。

    江永道:“想扎马步了是吧?”

    毕竟是柳璨的小舅子,江永他们倒是没有打过顾轩,但军中折腾人的法子多着呢,哪怕只是扎马步,江永都能狠狠折腾顾轩一番。

    顾轩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了荷包,嘴里仍然嘟囔着:“师傅要是缺钱了,就来找我。”

    江永和吴宽王斌对视一眼,齐齐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最后,江永道:“来见见你吴师傅。我们走后,教你的就是他了。”

    顾轩红着眼,叫了一声“吴师傅”。

    “他们在说什么?轩轩怎么哭了?”

    自从柳璨叫她看向江永时,顾昭便盯着几人,眼看着顾轩跑走又跑回来。

    柳璨揽住顾昭的肩:“估计在交待他们离开后的事,让吴宽教轩轩。”

    “哦,”顾昭答一声,回过神来:“江永要走?”

    柳璨道:“是啊,朝廷的封赏快下来了。再怎么着,江永王斌也是军中的人,总不能为了轩轩,连封赏都不要了。”

    顾昭想了想,道:“也是,回头我让李叔给他们包份大红包。”

    柳璨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眼见着吴宽已经开始让顾轩打拳好确定他的身手时,丹儿来了,道:“姑娘,夫人找你。”

    看见丹儿,顾昭面上有些不自在。

    之前为了见柳璨,顾昭总是借故支开丹儿,说自己就是看着顾轩练武。

    如今顾昭都看到柳璨怀里了,还被丹儿撞见,不由得她不尴尬。

    于是迅速推开柳璨,顾昭站起身来,道:“我这就去找娘,你帮我看下顾轩。”

    说着落荒而逃。

    柳璨无趣地起身,心说还有一个多月就要把顾昭娶过去了,就让她多和父母相处一段时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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