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作

    顾轩递给江永一碗紫红色的汤:“江师傅,你尝尝,我一直喜欢这里的酸梅汤。”

    江永便接了过来,小碗触手冰凉。尝了一口后,果然酸甜可口。

    顾轩便道:“姐,你看,江师傅也爱喝,我也要喝。”

    顾昭瞟他一眼,鄙夷道:“你怎么不要冰碗啊?”

    顾轩嘿嘿地笑:“李叔要是不反对,我还真想要点。”

    李叔又怎么不知道姐弟俩的小心思?

    现下已经是四月份了,天气逐渐炎热了起来,两姐弟又都喜欢吃酸酸甜甜凉凉的东西,自然是想吃些冰镇的甜品或汤品。

    但郑氏却怕他们吃坏了肚子,不肯让他们吃。

    方才顾轩递给江永的冰镇酸梅汤,想来也只是为了拉江永下水。

    李叔道:“若是喜欢便要,只是别吃坏了肚子。”

    顾轩乐不可支地点点头,顾昭道:“等王斌来了一块吃,省得放太久,东西都不凉了。”

    顾轩便乖乖地吃着茶点。

    王斌垂头丧气地走了上来,有些愧疚地望向李叔:“李叔,还是没人来啊。”

    李叔乐呵呵地递过一碗冰镇酸梅汤过去:“哪有一开张就有生意的道理?先喝口茶缓缓。”

    王斌半信半疑地接过酸梅汤,心里更愧疚了。

    李叔道:“你别看他们姐弟说的冠冕堂皇的,实际上就是想来丰乐楼吃一顿。能有人来就有人来,没人来,咱们就当来这里吃饭了,反正东家掏钱。”

    顾轩纠正:“是姐姐掏钱。”

    雅间内又是一阵大笑。

    到了傍晚,总算有个约莫四十岁、衣衫有些磨损的书生走过来,将信将疑地交上了一张画。

    李叔便收了画,交给他五两银子。

    那书生当即面露喜色,背过身,咬了口银子。见银子上确实出现了牙痕,不由喜形于色,大声道:“在下能否再画一张?”

    李叔客气道:“对不住了,先生,一人只能画一张。”

    然后,客气地将他请开,立刻又有人送上了两幅画。

    李叔又一一地收下,各自给了他们银子。

    见大堂中有不少人都要了笔墨,李叔清了清嗓子,大声道:“多谢诸位才子捧场,只是我家公子今日出来久了,正要回家。倘若诸位才子有意,还请明日再来。”

    大堂中有一道嘘声,又有人问:“老先生,烦请问一问:贵公子还要在这丰乐楼里待几天啊?”

    李叔笑,道:“诸位才子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个老奴,怎么能做得了东家的主?不过,听我家公子的意思,他是想要求一副可心的画作。在遇到这副画作前,我家公子还会再来的。诸位大可放心,我家公子,明日必定会来。”

    到了第二日、第三日,李叔依旧每日去收画作、送银子。

    第二日时,也不过有七人交上了画作;第三日却有十三人交上了画作。

    李叔将银子分给了前十个人,客气地向之后的人致歉。

    第十二个人有些不服,见李叔年纪大了,个头又不是很高,便想要强迫李叔收下画作,只是还未动手,王斌便走了过来,一把将这人的胳膊扭到了身后,笑道:“这位才子,您是觉得,切磋画技还不过瘾,想要和我切磋切磋武艺吗?”

    说着手下一个用力,这人便吸着冷气直喊疼。

    丰乐楼的小二便跑了过来,殷勤地一弯腰,看着李叔道:“这位老先生,这位客人是惹着您了么?怪我眼拙,没发现这事,要不,您跟我说说其中原委,我定然给您一个让您满意的答复。”

    李叔示意王斌放开那人,对着小二客气道:“借用贵地,竟还给贵地惹了麻烦,真是不好意思。”

    李叔便示意王斌放了那人。

    王斌轻轻一推,那人便踉跄几步,撂着狠话离开了。

    小二实际上一早就知道是那人惹事,方才便是掌柜的见王斌动手,恐他伤了人,败坏了自家名声,这才叫小二来打岔。

    如今见李叔这般好说话,掌柜的忙走了过来,不住地道歉:“老先生过谦了,让人打扰了老先生用餐,是我们丰乐楼的不是。”说着瞪了小二一眼:“这小子刚来,不懂事,让老先生受惊了。今日老先生的饭钱,记我账上。”

    李叔又要推脱,掌柜的笑道:“老先生多赏脸光顾,便是我的福分了。今天的饭钱,就当我给老先生赔个不是,还请老先生千万不要和我争!”

    李叔自然笑着应允。

    雅间里,李叔道:“这回倒是打开了名气,明日,咱们就能只选看中的画作了。”

    顾昭点头,笑道:“有李叔在,这事果然轻松了不少。”

    王斌嘟囔一声:“短短三天,都送出去一百两银子了,顾娘子可真大方啊。”

    李叔本来正端着茶,闻言笑出了声:“王斌,你可知道,方才掌柜的一直在后面看着,那上前阻止的小二,也是他派来的。”

    王斌一愣,李叔接着道:“他看似免了咱们的饭钱,可咱们一连几日都在他这里吃饭,又有着画画送钱的名头,来吃饭的人只多不少。换句话说,他看似亏了,实则赚了。”

    “咱们瞧着送出去了银子,可日后还能赚回来。当然了,世间万事,没有万无一失的事。但做生意就是这样嘛,有赚有赔的。”

    王斌支支吾吾道:“李叔,那小二真是掌柜的让来的?他怎么不直接来?”

    李叔笑:“要是有小二惹了客人不满,掌柜的就会让他卷铺盖走人——真让这小二卷了铺盖,扔到大街上,亲眼给客人看,好让客人消气。”

    王斌瞪大了眼,李叔接着道:“可是啊,等客人消了气,这小二又会卷着铺盖卷儿,从后门里进去。小二能走,掌柜的却不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可多了,以后再讲给你听。”

    王斌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我的老天爷,这做生意也太难了吧?”

    顾昭端起茶杯遮住嘴角,隐去了嘴角的笑意;顾轩江永他们则大笑出声。

    到了第四日,李叔刚到了丰乐楼,便说自今日以后,将每日所收的画作都收好,只留下最好的十张,赠送给作者银子,其余的,则返回作者手中,听凭处置。

    这话当即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本来只想赚点银子花,如今不能轻易拿到钱,自然有了种种非议。

    当然了,才子们都是爱面子的,他们绝不肯说自己是为了银钱而议论,只说是怕李叔看走了眼,错把珍珠当鱼目,平白埋没了优秀的丹青画作。

    本来嘛,李叔本就说要选自家公子看中的画作,倘若这公子就喜欢丑的,那也是公子自己的事,外人如何能置喙?

    不过,李叔本来就是为了寻找最合佳人才子心意的画作,当下道:“那便请诸位才子一同鉴赏,同老夫一起,找出最优秀的画作。”

    说着深深一躬,才子们便交口同意。

    柜台后,掌柜的看见此种情景,直笑得见牙不见眼。

    这几日,来丰乐楼吃饭的人可多了不少。

    到了第六日,李叔和顾昭已经能选出几张令人满意的画卷了;到了第七日,顾昭已经能发现一二张惊艳到自己的画作了。

    顾昭开心道:“等到了第十天,咱们就把银子往上提一提,谁要是能画出让咱们满意的画卷,咱们便赠他三百两银子。我就不信了,三百两银子都钓不到一位合心意的画师。”

    说着,顾昭便去摸冰碗,结果发现青花瓷的小碗里只剩下了碎冰,果子蜜饯一概都消失不见了。

    “顾轩!”顾昭气得连名带姓地喊顾轩,起身就要去抓顾轩:“你为什么不给我留?”

    顾轩忙躲到李叔身后,乐滋滋道:“姐姐看画卷看的这么入迷,我以为姐姐不吃了呢。”

    李叔双手微张,护住了顾轩:“丫头,你俩别闹了,我这就去把消息说出去。”

    顾昭瞪了顾轩一眼:“看在李叔的面子上,饶你一回。”

    顾轩便从李叔身后绕了出来,继续对付茶点。

    李叔回来的有些迟,身后还带着一位天命之年的老先生。

    顾昭看着李叔,迟疑道:“这是李叔的朋友吗?快请坐,我给您倒茶。”

    那人便看着顾昭,道:“老夫姓赵,是个郎中,想请小公子帮个忙。”

    顾昭倒了茶递给赵郎中:“赵郎中请用茶。”

    李叔道:“姑娘,这位赵郎中,我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知道他素来爱为穷人免费看诊,他此番前来,是想讨些银子。”

    王斌江永自觉地离几人远了些。

    赵郎中道:“我虽然能为人免费看诊,可药材食物,无一不要钱,这些东西,我实在难以支付。久闻姑娘慷慨大方,这几日便送出去三百两银子,在下斗胆,想请姑娘赠些银两,在下愿以一味珍贵药材为报。”

    顾昭沉吟片刻,问:“赵郎中急着用钱吗?”

    赵郎中不明所以,看向李叔,李叔对着他点了点头。

    顾昭站了起来,正色道:“赵郎中,我们是做生意的,深知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一贯不会赠人银钱。”

    见赵郎中面色一变,顾昭又道:“赵郎中先别急。三日后,我会选出最满意的画作,赠送给对方三百两银子。”

    赵郎中面带愁苦:“可我并不擅长丹青之术。”

    顾昭笑:“赵郎中误解我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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