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柳璨还握着方才捏着的小木棍，此时隔空甩了几下小棍，甩出几道清晰的破空声：“这棍子太轻，不好用来打人。”
顾轩听着破空声有些毛骨悚然，言语有些磕巴：“师、师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吓唬他，”柳璨正要开口，顾昭瞪他一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柳璨忙赔笑：“我就是逗逗他。这又不是军营，怎么还会动刑呢？”
顾昭拉着弟弟的手，没好气地瞪着柳璨：“轩轩又不从军，练些拳脚功夫只为强身健体，你少拿军营里那套来对付他。”
柳璨有些委屈地看向顾昭：“怕苦练什么武啊？谁的功夫不是从一次次摔打中练出来的？”
柳璨这般话语，倒让顾昭怀疑自己是否太不给柳璨面子了，于是咳一声，将糕点盘子推了过去：“柳师傅说的是，玉不琢不成器，我第一次见轩轩受这么大罪，一时慌了，说话不太好听，您别计较。”
柳璨压根儿没看糕点盘子。
顾昭有些尴尬：“这糕点可能不合柳师傅的胃口。柳师傅，您爱吃什么糕点，我明天一定备好了向您赔罪。”
柳璨努力压下嘴角的笑容，故作无事道：“我家不怎么吃糕点，我也没吃过几种，不知道自己爱吃哪个。”
顾昭抬眼看着柳璨，眼里盛着些无奈。
柳璨憋着笑，声音有些轻快：“上回吃的杏仁豆腐不错，刚好轩轩也想吃，干脆做那个吧。”
顾昭想起方才顾轩也说要吃杏仁豆腐，想着反正也是做一顿，便对着顾轩抬了抬下巴，问道：“你也想吃？”
顾昭刚刚带着汤点来看顾轩的时候，顾轩就发现他这位骑着一匹骏马的师傅似乎对他姐姐有些好感。
本着不能让姐姐受欺负的心态，顾轩方才一直尽量避免两人独处。
可现在看两人热络的模样，特别是，他这位师傅一再服软的样子，顾轩忽然觉得他姐姐对这位师傅也有些不一样。
还有，两人刚刚见到的时候，他姐姐似乎说了句“好巧”。
顾轩拉住顾昭的手，警惕地问：“姐，你认识师傅？”
他仔细地看了看，这位柳师傅的外貌似乎比赤骅还要打眼。
他姐不是被柳师傅的外貌给迷住了吧？
顾昭看向柳璨，柳璨瞬间了然，清了嗓子解释道：“顾娘子和郑夫人前去护国寺礼佛的时候，碰巧见了几面。”
顾轩又问：“师傅还吃了我姐做的杏仁豆腐？”
柳璨道：“嗯，有幸尝了几块。”
顾轩不依不饶：“你们肯定不是护国寺里才遇见的。杏仁豆腐做起来可麻烦了，我姐才不喜欢做呢。你要是能吃到我姐做的杏仁豆腐，就绝对不可能只见过几面。”
眼见顾轩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估摸着在想歪的道路上一路狂奔，顾昭没好气地抽回自己的手：“柳师傅帮了我和娘。”
顾轩还是盯着顾昭，柳璨道：“顾娘子去护国寺礼佛那天，不巧遇到了匈奴人，我刚好碰见了，顺手解决了他们，将顾娘子一路护送到护国寺中。”
见顾轩看向顾昭的眼神转为担忧，柳璨接着道：“顾娘子应该是怕你担心，所以没有将此事告诉你。”
想着母亲和姐姐遭受过的危险，顾轩一张脸皱成一团，心疼道：“就算怕我担心，姐姐也不该瞒着我。”
顾昭懒得搭理顾轩。
柳璨又道：“做杏仁豆腐，很麻烦吗？”
“还好，”顾昭道：“甜点哪有做起来不麻烦的。”
柳璨道：“那就别做了，我吃东西并不挑剔。”
顾昭眼中染上笑意：“可以交给别人去做。”
柳璨道：“别勉强。”
顾昭失笑：“厨房里本来就有人会做，又不是给祖母做，我没必要处处亲力亲为。”
柳璨依旧满眼关切：“方才，轩轩想吃杏仁豆腐，你不是拒绝了么？”
“啊？”顾昭一愣，想起自己说的是“让别人去做”，顿时笑了：“我的意思是，并不是不做，而是交由别人去做。”
不等柳璨说话，顾昭一锤定音，道：“正好轩轩也想吃，干脆明天多做一点算了。”
柳璨身为顾轩拳脚师傅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等到第二天，顾昭果然备了许多杏仁豆腐给两人吃。
又这么过了七八天，顾轩已经能够稳稳当当地扎一刻钟的马步了，再加上发现柳璨对顾昭有好感，顾轩的胆子顿时大了起来，对赤骅的觊觎都快掩饰不住了。
柳璨刚刚让顾轩休息，顾轩就绕到了赤骅的身边，满眼火热，道：“师傅，赤骅喜欢吃黑豆，对吧？”
“马都喜欢吃黑豆。”柳璨长身玉立，居高临下地盯着顾轩，想看看他还能说出什么借口来。
没曾想顾轩直接跑了过来，一脸哀求地仰头盯着柳璨：“师傅，你让我骑一骑赤骅，好不好？”
柳璨挑眉：“给我一个，让你骑赤骅的理由。”
顾轩道：“我以后都不跟姐姐抢秋千架了！”
柳璨顿时提高了声音：“你还和你姐抢秋千架？！”
顾轩：“……”
坏了，不该说这件事的。
“嘿嘿，师傅，我和姐姐轮流荡秋千的，没有和姐姐抢。”顾轩笑着打哈哈，柳璨走到赤骅身边，轻轻地抚摸赤骅的鬃毛，声音里满是憋屈：“你娘，是不是想要那个简讷和你姐姐成婚？”
原来师傅想知道简家哥哥的事情啊。
顾轩深深地看了赤骅一眼，随后很是不舍地移开了眼：“姐姐的婚事，当然是由爹娘做主，我不清楚这件事。”
柳璨又问：“你姐姐，和那个简讷见的勤么？”
顾轩又偷偷看了赤骅一眼：“我要读书，不清楚这些事。”
见顾轩如此避开话题，柳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好气是因为没办法从顾轩这里了解简讷的事情，好笑是因为顾轩一门心思护着顾昭，柳璨替顾昭开心。
于是柳璨换了个问法：“你告诉我，今年你姐姐和简讷见了几次，我就让你骑赤骅。”
顾轩登时抬头看向柳璨，眼里满是挣扎。
他娘之前旁敲侧击地让他注意些柳璨，免得柳璨欺负了顾昭。
可顾轩清楚，顾昭对柳璨也有好感。
再加上赤骅的诱惑实在太大，而简家哥哥见了顾昭几面也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顾轩满眼放光地盯着柳璨：“师傅，你先扶我骑上赤骅，我就告诉你今年姐姐见了简家哥哥几次。”
“好，”柳璨答得干脆，顾轩大喜过望，学着记忆里柳璨骑马的样子，左脚刚刚踏上马镫，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
不知道柳璨怎么做的，顾轩已经翻身跃上了马背。
突然骑在了马背上，顾轩顿觉身形一高，视野也开阔了许多，顿时喜上心头，还没高兴完，就听见了柳璨的声音：“现在该说了吧？”
顾轩握紧马缰，居高临下地望着柳璨——虽然没高多少，但就是觉得十分开心，回答问题也爽快了起来：“就十来天前见了一次。”
柳璨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看来顾昭和简讷并非是自己想象中那样两小无猜的青梅竹马。
顾轩见柳璨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忙问：“师傅，怎么策马啊？你让赤骅驮着我走几步呗？”
柳璨没说话，对着赤骅的后臀拍了一巴掌，赤骅顿时围着校场跑了起来。
赤骅刚跑起来的时候，顾轩既开心又惊奇；可赤骅没跑几步，顾轩顿时觉得颠得浑身不舒服，忙冲着柳璨喊：“师傅，太颠了，你快叫赤骅停下！”
柳璨嫌弃顾轩竟然连骑马也不会——他侄子柳峻学会骑马的时候，连人带马加起来都不到五岁，没几个月就能策马如风了。
又嫌弃他吓得大吼大叫实在难听，遂将右手放到口中吹了声口哨，赤骅便不跑了，小步小步地慢慢走着。
顾轩不知道柳璨的嫌弃，但觉得自己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小命。
身下虽然还是颠得厉害，但总算没有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颠出来的感觉了，顾轩心满意足地骑着赤骅，慢慢地围着校场绕圈。
就这么过了两刻钟，顾轩觉得，再这么骑下去，自己会被颠的受不住，便再次朝着柳璨求助：“师傅，我骑够了，不想骑马了。”
柳璨道：“那就下来呗。”
啊？柳璨竟然不将自己扶下来吗？
顾轩心惊胆战地看了眼地面，觉出怕来：“师傅，这马好高，我怎么下去啊？”
柳璨道：“踩着马镫跳下来呗，还能怎么下？”
顾轩当然知道要踩着马镫才能下马啊，可他现在的问题就是赤骅太高，他往下看一眼都两腿发软，不敢踩马镫啊。
于是，顾轩又道：“师傅，这马太高了，你能不能帮帮我？”
柳璨双手环胸，眼中满是明明白白的嫌弃：“怎么帮？你不会指望着，让我把你抱下马来吧？”
顾轩心想这样当然可以啊，但一听柳璨的语气就知道不可能，想着自己毕竟是顾昭的弟弟，柳璨总不能真的让自己受伤，顿时多了几分胆气：“师傅，我跳下去，会不会摔倒？”
柳璨瞥他一眼：“学骑术要从摔跤开始。谁骑马都被摔过，赶紧跳下来，别唧唧歪歪了。”
眼见着顾昭弟弟的身份帮不住自己，顾轩又实在怕跌倒，顿时放缓了语气，可怜巴巴道：“师傅，你能不能帮我一把？”
柳璨没心思去哄顾轩，信步走开：“你爱下就下，不想下马，那就在马鞍上待着。”
就在这时，顾昭撇着嘴过来了，顾轩见了大喜，忙大声道：“师傅，你扶我一把，我不敢下马了！”
柳璨自然也看见了顾昭，几步跑到顾轩身前，伸手将他扶下了马：“想我扶你早说啊，骑马没有伤着吧？”
说完，几个眼刀砸了过来。
顾轩好不容易才下了马。
他心说我里里外外说了几遍想要下马了？可您老人家根本不理我好吧？要不是我姐来了，我现在还在马上待着呢。
但柳璨一连串的眼刀砸了过来，顾轩只得忍气吞声，看着自己姐姐道：“姐，遇到什么事了，你这么生气？”
顾昭没好气地撇嘴：“别提了，还不是因为咱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