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已经立春了,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有些火力壮的年轻人已经换上了薄款衫子,余氏安排了府上得力护卫,准备了一辆很大的马车,里面安装了保暖设施,而且果子茶水等吃的喝的安排的都非常齐全,本来李潇推拒了和宋颖慧同乘一辆车的安排,明面上的理由是这样不合规矩,实际上李潇还是比较习惯独处的空间,虽然换了外壳,但是李潇的性子从没有改变,本来就对于人际关系比较冷漠的她,经历过前世男友的被判,而且被男友直接送到古代这个事情,她不仅更近冷漠了,而且对人的信任度,对于人性的信任度更是跌到了谷底。

    李潇不喜欢过于亲近的关系,即使作为原身的亲生母亲瞿氏,虽然能体会到瞿氏对于原身无私的爱,但李潇所能做的只是帮原身尽孝,无法回馈以同等的感情,或者对这样浓烈的母爱做出同等的反馈。

    余氏听到后反倒觉得李潇很懂本分,但是越是这样,余氏反而对李潇越是赞赏,虽然出身于一个小户,但是做出这样的行为举动让余氏对于李潇很是赞赏。

    余氏并没有让二人分开,而是安排了一辆豪华大马车,不仅是宋颖慧的要求,更多的是余氏希望宋颖慧出嫁前和李潇多呆些时间。余氏和女儿有同样的感受,虽然李潇尽量掩饰了,但是余氏还是觉得李潇虽然年纪小,但是从她的举止谈吐,余氏觉得这个女孩很是懂规矩,没有小家子气,而且在设计方面很有天赋,提出的设计思路非常独特新颖,再这样年纪小户出身的女孩来说已经非常难得了,余氏希望女儿在出嫁前和李潇多相处,李潇可以输出的知识很多,从女儿的口中,余氏了解到李潇不仅擅长首饰,好像是对于女人穿的用的,她都非常擅长。余氏觉得只要女儿能学到并擅长其中的一个方面,以后在婆家,在年轻的妇人圈也会收到欢迎。

    李潇本来以为宋家这样的京城贵族,规矩肯定会很多,肯定不会允许宋颖慧的要求,虽然宋颖慧是宋家最小的女儿,也是千般万般宠着长大的,但是对于涉及到女孩家规矩上的事情,还是要求得很严格的。

    没办法,还得认命哄孩子,李潇在心里感叹。

    宋颖慧等着这天等了好长时间,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每天的时间有那么地长,对于京城那些知名的胭脂水粉首饰丝绸铺子,作为京城贵族圈里的待嫁的女孩,宋颖慧可以说非常熟悉,平时和小姐妹们谈论哪家的首饰铺子又出新品了,亦或者哪家的哪家的丝绸铺子花样更好看,宋颖慧可以说是半个小灵通。平时都是李潇给她讲解一些穿搭上的小技巧,现在轮到自己可以给小老师当“导游”了,宋颖慧非常地兴奋。

    一上车宋颖慧就没忍住,开始给李霞普及京城的各大涉及到女性穿搭化妆的铺子,宋颖慧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外向的女孩,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李潇在一起,她就变成了一个小话痨,什么都想和这个小老师分项,她曾经在书本上看过“忘年交”这个词,可能说的就是她们之间吧,至少在她的心里是把李潇当成了自己的知心小姐妹了。

    一路上说的太尽兴,李潇也在全神贯注地听着,偶尔问几个问题,宋颖慧都非常热心并且耐心地解答,不知不觉中马车到了京城最出名的老字号首饰铺子,铺子前面听着各大户的马车,从马车的装潢上可以看出能来这个铺子的都是非富即贵,铺子前面的道路被挤得水泄不通,不时有马夫吆喝着马儿不要乱动,热闹至极。

    宋家的马夫并没有往里走,而是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处宽敞的地方,把车停妥以后,让大小姐和李潇先下了车,宋颖慧和李潇的贴身丫鬟早就已经从后面的马车上出来了,站在马车旁等着扶着自己家小姐。

    不得不说,贵族还是很懂得享受的,在这样一个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古代,能做到全车厢密封同时保持相对通风,而且保暖很好,还配置有煮茶烹茶的器具,马车行进过程中,由于车厢内铺着厚厚的棉被,坐在上面仿佛坐在软软的棉花上面,让人舒服得像睡觉。

    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了金鼎楼这个京城知名的首饰老字号,站在外面,李潇抬头看着这个高达三层的首饰铺子,看着黑底金子的店铺匾额,门前熙熙攘攘的人群,李潇带着探索的心情走进了这家百年老字号。

    要说整个大凤朝的时尚风向标在哪里,那就是京城,而京城的首饰铺子的风向标看哪里,基本上金鼎楼就是老大。从第一楼开始看起,因为金鼎楼做的基本上都是富人贵人的生意,所以首饰的材质上更加地昂贵,种类更加地繁多,品质也更加地高。从金、玉、各色宝石、波斯的猫眼石等等,分门别类地摆在柜台上。大凤朝还没有制造琉璃的水平,因此所有的首饰基本上都是直接摆在柜台上。像这种贵金属首饰铺子,而且都是京城非富即贵的客户,安全是第一的,首饰铺子门口和每层楼都有负责安全的护卫。

    京城那些没有能力都以能够来金鼎楼买东西的作为目标,因为能踏入金鼎楼的人基本山就是跨越了阶层了。

    第一层楼都是日常的款式,越往上走就越款式就越来越精致,第三层基本上都是嫁妆首饰,更是繁复华丽,看得李潇直到从金鼎楼出来还是眼冒金光,只能说古代贵族大户人家嫁女儿实在是在土豪了,单说凤冠上的大个南海珍珠密密麻麻的分别其中,精细的雕刻镂空工艺、孔雀蓝的点翠工艺……让李潇亲眼目睹了一番实物,只能说想象和实物还是很有差距的,现实让你惊掉下巴。

    从金鼎楼出来后,又去看了看其他的首饰胭脂水粉丝绸铺子,大凤朝历经百年,京城发展已经到了繁荣时期,城市历年都在不断地往外扩展,以前的城中村的低价现在已经涨到了之前的十倍不止,李潇在心里暗忖,看来不管时代如何发展,房子保值增值的属性还是没有改变。

    都说女人最是喜欢逛街,只要是一涉及到衣服首饰化妆之类的东西,女人仿佛就不知道累似的,但是李潇正好相反,她逛街都是有目的性的,如果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她不会像其他的女人一样一逛逛上一天,她也无法从心底明白逛街的乐趣到底是什么。

    这一路上看来,宋颖慧就属于那种喜欢逛街的女孩,再加上最近从李潇那里学到的穿搭心得,宋颖慧更是热衷于将这些小知识运用到生活中,还不是地询问李潇的意见,可以说宋颖慧乐此不疲,而李潇已经累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终于逛到了中午,大小姐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这一上午,李潇看了几个有代表性的首饰胭脂水粉和丝绸铺子,对于京城女子喜好什么,流行什么心里大致有了了解,想着回去可以结合今天看到的,再加上自己的设计,设计出几款能被时下大众所接受,而且不太超前,又新颖别致吸引眼球的首饰。如果这次的市场目标定位在京城,李潇计划这次如果试水成功,她打算在京城或租或买一个小的店面,自己做首饰生意,做出自己的品牌,打出名声。

    哪知道宋大小姐竟然还没有尽兴,带着李潇走进了京城最大的酒楼,女子出门在外,在护卫的簇拥,走进了三楼的雅座。

    李潇本来想劝宋颖慧回家的,说是逛了一上午,恐怕夫人在家里担心,宋颖慧却摆摆手说道,“放心吧,出来前母亲已经容许了,可以逛一天,中午如果不回家吃饭,派个人回去说一声就可以。”

    李潇无语望天,但是无可奈何,只能陪着宋颖慧走进了京城最有名的老字号百味馆。

    百味馆的菜肴都是按照节令指定,精选当季新鲜食材,再加上大厨高超的烹饪技术,李潇这个自认在现代尝过各种菜肴的人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酒楼还提供唱曲说书服务,给那些请客的人助兴。宋渊实中午和同僚应酬来到百味馆,出来时正好看到了自己小妹,宋渊实还很纳闷,怎么中午会在这里碰到。和同僚寒暄了几句,让同僚先行,宋渊实朝宋颖慧走去。在外面的女眷都要附上面纱,李潇远远看到了一个男子向她们走来,看着宋颖慧的表情,看着宋渊实和宋颖慧有些相似的眉眼,她大概猜到了这个男子的身份,便退后了几步在不远不近处微微低头站着。

    宋颖慧见到二哥,赶忙走上前,还没等宋渊实说话,她就先把今天出来逛街的事情都说了,宋渊实听着宋颖慧说着,便用眼角扫着站在后面微微低头的李潇。他看得出来,她就是除夕家宴上的那个穿湖蓝色裙子的女孩。女孩面上覆着面纱,微微低着头,宋渊实无法辨认出李潇的面容。

    宋颖慧叽叽喳喳地说完,宋渊实下午当值的时间快要到了,嘱托了宋府的护卫几句话,便离开了。

    离开前,宋渊实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李潇仍然微微垂着头,他微不可见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最近状态真的有些不对劲,怎么总是对一个小女孩莫名其妙地关注呢?

    直到确定了宋渊实已经离开了,李潇才抬起头来,宋颖慧早就已经走到了李潇的身边,她打趣地说道,“你怎么这么呆板,要是到其他的小姐妹想见到我二哥都没机会见到,要是她们逮到了这个机会,肯定会偷偷地看我二哥。”

    李潇心想我可不想攀龙附凤,自己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在这个阶级层次分明的社会,基本是不可能的,她只想踏踏实实地发展好自己的事业,等发展到一定程度了,如果那时候有个自己看得过去,适合过日子的男人,李潇觉得可以试着走入婚姻,但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她也不会强求。这里李潇就要感叹一下,自己穿过来的这个时代对于女子还是比较宽容的,毕竟如果到了年纪,女子如果能证明自己有能力独立于这个时代,那是可以自立门户的。

    前世经历了男友的背叛,还被害死,李潇本身对情爱就没有什么追求的人更是对它的态度无所谓了。

    在这个时代,她更是谨守这个时代的规矩,毕竟这个年代更没有什么民主自由可言,即使是一个比你稍微高那么一级的人,只要想要你消失,总是会有一万种办法实施。

    李潇的在这个时代要求很低,只要自己能安稳地生活在这个时代,有一份喜欢的事业,原身的父母能安享晚年这就足够了,至于其他的,都是她不可控的东西,来了会坦然接受,没有也不会强求。

    所以对于宋颖慧的那番话如果是原身的话,也许会这么做,但是李潇的心态经历了两世,心理年龄早就已经是中年人了,那些小孩子的做法她不可能做出来了。

    被宋颖慧打趣了一番,李潇没有说什么,转移话题问到:“宋小姐,那咱么接下来去哪里?”

    宋颖慧这才回到了正题,想到下午的需要逛的地方还有很多,便赶紧拉着李潇上了车厢。李潇在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可算把这个大小姐拉回正题了。

    下午又去了几家胭脂水粉铺子,也去看了比较有名的几家丝绸铺子,终于等到了这位大小姐说回府了,李潇唯恐她想起别的的铺子还没有逛,要变卦,赶紧好话哄着宋颖慧上了车。还好路上宋颖慧一直在说这一天的见闻,顺利到了宋府。

    李潇和宋颖慧简单地道了别,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兰香跟了一天,也是累得很,李潇冲她摆摆手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这边不需要服侍。”

    兰香知道主子怜惜自己,心里感动,坚持说到:“我还是先服侍您休息吧!”

    李潇有气无力地说道:“按我说的吧。”然后便不再管兰香,衣服也没有换,便躺到了床上。李潇躺到床上那一刻,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她低声说道:“晚上不必送饭了,我不吃了。”

    看着小姐疲劳的模样,兰香也知道还是少说话,按照小姐的吩咐去做,看着李潇渐渐平缓的呼吸,兰香上前帮小姐盖了盖被子,便离开了。

    这晚李潇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她梦到了自己的前世,男朋友因为交通肇事被判入狱,父母因为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残酷事实,一夜之间白了头发,母亲从大学教授的岗位上提前办理了退休,母亲当时是那个研究领域很有分量的研究人员,她的离开让该领域的科学界很是唏嘘惋惜,父亲也将如日中天的企业转手,父母亲将她的骨灰埋到了一棵树下面,在这附近两个人买了一套房子,每天都到这个树这里和她说说话,都是一些家长里短的日常,李潇小的时候父母都很忙,很少有时间陪她,小的时候她跟着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住,等上了小学,逐渐独立了,似乎也不再需要父母的陪伴了,但是在梦里,在那棵树下,她才发现很是享受父母每天的陪伴看望,很是享受听着父母说那些絮絮叨叨的事情。

    梦里的她希望父母有天能放下这件事情,能有自己的生活,虽然她很享受每天父母每天来看自己,每天和自己说的那些日常琐碎,但是她知道她不能自私,看着父母满头白发,父母也有自己的生活,他们需要转移注意力,渐渐地掩埋这个痛苦,让时光渐渐地冲走消磨这些痛苦。

    她想说出来,但是她无法开口,看着父母越发佝偻的后背,越发蹒跚的脚步,她只能无言地哭泣,泪水糊满了她的双眼,浸湿了她的脸,她大声地喊着,但是他们丝毫没有反应,突然间仿佛她突然间失重,仿佛掉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李潇从梦中惊醒,摸了摸糊满脸庞的泪水,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自己的死亡会给父母带来打击,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离开竟然会是这么大的打击,她以为自己和父母之间的感情不是很浓烈,觉得父母对自己并不想自己身边的同学的父母一样那么浓厚深切,直到现在她才知道父母对自己的爱是多么深沉。

    两行残存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李潇平复了一下心情,虽然是一场梦,但是李潇却很会确定,另一个世界就是这样在发生着,李潇不知道该怎么破局,怎样让那个世界的父母知道自己过的很好,让他们要为自己活着。

    一连一个多月,李潇都提不起精神,虽然她在努力地掩盖这种心情,但是宋颖慧还是感知到了,并且和余氏说了,余氏便说道:“一个刚刚十岁的小女孩,孤身一人离开父母,来到这个偌大的京城,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想家想娘了。”

    宋颖慧也认同地点点头,虽然她虚岁十七岁了,待字闺中,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有什么事情还是喜欢和母亲说,更何况李潇才十岁。

    余氏本来打算等着女儿出嫁后再让李潇回去的,毕竟李潇在设计方面的思想独树一帜,让她帮忙在女儿出嫁时出谋划策也是好的,但是现在的情形好像不太允许了。余氏让丫鬟把李潇叫了过来,看着李潇消瘦的小脸,余氏本来还想挽留的心思便歇了。

    得知余氏安排自己回老家一趟,李潇心里也舒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最近的状态不对,也在努力的调整,但是晚上每每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脑海中总是不自觉地浮现另一个世界父母亲为了自己白了头发,佝偻了身躯的身影,她的思绪就很容易被牵扯。回家一趟也好,可能换个地方,换个心情,一路上也能散散心,目前找不到和现代父母通话的思路,只能以后凭机缘慢慢地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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