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外面匆匆的脚步声让余氏昏昏欲睡的头脑清醒了过来,宋朝威早就已经在里间睡着了,其实并不是他不担心小儿子,而是从小宋渊实是在他手底下训练出来的,这小子的心眼可比他多多了,在武艺上儿子可以说比他更出众,头脑上也是,这次传回来了他平安归期的消息,他便不再担心了。男人没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所以他也睡得下。

    余氏则是必须亲眼确认了小儿子完好无损,才能放心。靛蓝色的门帘被掀起,带起了一阵风。京城腊月的天气哈气成霜,已经很冷了,守夜的丫头看到了来人立马打起精神,对着宋渊实行了礼。本来想着赶紧进去通报一下,宋渊实眼睛也没有瞅这个丫头,只是做了一个止住的手势。

    丫头也没敢动,宋渊实在外间说到:“娘,不孝子回来了,不知道您是否歇下了?”

    余氏在听到门外的动静时就已经从软榻上起来了,之前的衣服并没有换下来,她径直走到了外间,看了又长高了一些的小儿子,满眼的欢喜止都止不住。

    余氏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下小儿子,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瘦削,但是似乎筋骨更加强健了,便满意地笑着说道:“好好”。似乎别的话也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看着母亲眼睛里的血丝,宋渊实说到:“娘,孩儿不好,让您挂心了。”

    余氏摸了宋渊实结实的臂膀,说到:“你回来就好了,娘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了。”

    就在这时,从里间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声音,“知道就好,以后要是太晚回来,就让下人通报一声,省的你娘总是干等着。”

    宋朝威说着已经从里间走了出来,虽然已经年近五十岁,但是常年习武,身材依然健硕。他穿着里衣,外面披着一件外套,身材高大,身上流露出多年上位者的威势,看得旁边的小丫头赶紧低下头。

    宋渊实对父亲笑着拱手说道:“父亲大人说的是,儿子以后会注意的。”然后对余氏说道:“娘,今天时候也不早了,您赶紧休息吧,明早儿子再来给您请安。”

    看到儿子全须全尾地安全回来,余氏别无所求,彻底放下心来,也渐渐地觉得累了,她点点头,“好的,那你也赶紧洗洗睡吧,累了一天了。”

    宋渊实微笑着点点头。宋渊实不笑的时候会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不易亲近。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仿佛数九寒天的一缕暖阳,让人心里很是熨帖。

    看着儿子那极具欺骗性的笑容,余氏才对儿子终于回来了有了实感。

    出了余氏的房门,宋渊实站在廊下看着头顶的一轮弯月,静默了片刻,呼出了一口浊气。此次西行他是以其他名义进行的,一路上他都做的非常隐蔽,所以三个月后归来,他并没有引起司马丞相一派的注意。此次西行他才知道司马丞相布置的人脉之广之深,已经威胁到了皇权。

    这一路上的情况他都如实上秉,接下来就看圣上如何动作了。

    宋渊实十六岁参加了武举,一举夺得当年的武状元,其实论文举,他也不在话下。余氏想着让他也参加当年的文试,但是宋渊实从很小的时候便懂得一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当时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羽翼未丰,夺得武举状元已经是让众人仰望羡慕嫉妒的所在了,在他看来,无需再通过一次文举考试来证明自己的实力。宋朝威却是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在他看来,保家卫国还是靠的是真刀真枪,那些舞文弄墨的事情还是让那些文弱书生来弄。

    虽然中了武状元,但是入职后也是从七品官把总做起,虽然庙小但是水不浅,宋渊实也看到了小官是如何收受贿赂财比富商的,一个小小的部门就是一个小社会,也是着实锻炼了宋渊实为人处世察言观色的能力。

    圣上今年十六岁,早就过了言听计从的年纪,他的身体里流淌着皇室不屈服的血脉,遗传了先皇的性格,想要把大凤朝治理好,让百姓都能够吃饱穿暖,有房可住,不希望在他统治期间出现冻死饿死人的情况发生。

    圣上有宏图大志,但是奈何自小失怙,司马丞相把持朝政多年,自圣上正式登基后仍然处处插手政务,甚至蒙蔽圣听,一言独断,已经严重威胁到了皇权,圣上本不想做得那么决绝,但是司马丞相的所作所为几乎已经昭示了他的狼子野心,似乎已经无法做到两方皆保全,否则会为大凤朝的将来埋下巨大的隐患。

    已经下定了决心彻底整治,圣上便不会犹豫不决,在让宋渊实西行探查之际,他还在京畿大营做了其他的工作。

    京畿大营属于宋朝威管辖,治军严格,多年来司马丞相都想在里面安插自己人,但是成效不太显著,即使最后成功进入军营,但是里面层层管理非常严格,想要做出些小动作,极其容易暴露。

    之前几年司马丞相安插的一个人因为行事过于急功近利,被宋朝威的部下发现亲自送到了宋朝威面前,宋朝威也没有为难这个人,毕竟从他犯的事情上,最多革职,宋朝威只是按照章程办理了此人,他也知道,这个人基本上属于废子了,即使他这边不处理,司马丞相那边也不会再用了。

    历史上每次权力的交割更迭都不可避免地产生流血冲突,圣上只是希望这次的能尽量做到平缓过度,尽量减少伤及无辜的百姓。

    回到卧房,宋渊实又忙到了深夜才入睡,第二天一早,仍然准时起床,去给余氏请安。

    到了余氏屋里,寒暄了几句后,他拿出了给余氏和小妹买来的首饰,看到这些首饰的时候余氏和宋颖慧都是眼前一亮,即使在京城这个大凤朝乃至周边几国最繁华的地方,她们都没有看过这么新颖独特的设计,大凤朝经济繁华,鼓励各国互惠通商,所以波斯的猫眼宝石首饰在京城的首饰铺子中也是常见之物,她们的眼光也是见过世面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

    宋颖慧年龄小,性子活泼,赶紧拿起那些首饰查看,看完后心里又是遗憾又是可惜,“二哥,这些首饰真的好漂亮,但是材质却是有些戴不出去。”

    这些名门望族的小姐时不时地聚会游玩,聚在一起难免会攀比一下衣服首饰,但是这些首饰材质却极其普通,在闺房里戴着玩儿还可以,但是在正式场合就有些上不得台面了。

    余氏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更让她好奇的是不知道是何等心灵聪慧的女子做出了这样的设计?她便问道:“实儿,你是在哪里买的这些东西?”

    宋渊实拿起桌上的茶盅,喝了一口茶,“山西省的一个叫沂水县的小县城。”

    余氏眼里闪过疑惑,她本来以为这样的设计必定出自大的城市,亦或者边境之处,竟然只是离京城不远不近的小地方。可能真的是高手在民间吧,余氏没有纠结在此次,决定这些首饰需要好好留存,还得找出几样给女儿作为陪嫁之物,虽说材质上不上档次,但是在家里随便戴着也是很好,估计还能增进夫妻感情。

    京城风云波诡云谲,沂水县李潇的生意又再次迎来了开门红,俪人行的招牌比之前更响了,甚至为了抢购李潇最新设计的首饰还要提前排队。借鉴前世的销售手段,李潇让大掌柜搞了个预售,提前把下次的产品样子摆出来,喜欢的可以提前支付定金,大掌柜还是第一次这么做,但是效果却出其意料地好,现在大掌柜看见李潇就像看见财神爷一样地捧着,在他看来,捧着李潇就等于捧着背后的金主了,他现在都不知道其实自己每次都在接待真正的金主。

    随着原始积累的不断增加,李潇的首饰档次和种类也在不断提高,沂水县城大户人家,甚至县太爷秦氏夫人和大小姐陈清淑去了俪人行亲自挑选,县太爷在沂水县是政治和流行时尚的风向标,她们能去俪人行亲自选购李潇的产品等于是给她做了免费的代言人,让李潇得知后捧着肚子在床上笑的流了泪。

    一两次出去还可以,如果多次出去肯定会被崔嬷嬷指导,前面已经基本上找到了加工一条线如何运转,现在渐渐走上正轨后李潇就不怎么出去了,派佟小山和兰香跑腿,佟小山自从跟了李潇跑首饰生意这条路,手头的余钱越来越多。佟小山今年十一岁,早年生活很是贫苦,要不然也不会被老子娘一两银子卖到了田家。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他的心智在这几年的磨砺中已经成熟了,这段时间帮着李潇跑生意,打听消息,李潇也没有亏待他,给出的打赏也不少,基本上已经把他赎身的钱已经攒下了,即使赎身了,他也没有打算离开田家,他看得出来,田家这个六小姐是个聪慧灵敏而且心善之人,跟着她指定错不了。

    拿出了赎身的钱,田家也没有难为佟小山,痛快地给了卖身契,并且放佟小山自由,但是佟小山最近经常跑出去和人打交道,嘴皮子早就练出来了,他说了一番感人肺腑的话,让大管家觉得这小子还是很懂得感恩的,便留他继续在田家当差。

    接下来佟小山的目标就是攒钱娶媳妇了,虽然他还只有十二岁,但是未雨绸缪他还是懂的,而且他看中的姑娘就是李潇身边的丫头兰香,佟小山知道这个目标实现困难,毕竟人家是家生子,田家对下人也不会苛待,兰香从小没有受过饿挨过冻,没有经受过颠沛流离的生活,生活一直都是安安稳稳的,所以佟小山觉得自己是高娶了。

    因为想着给女儿准备嫁妆,加上沂水县离京城并不远,余氏便想着派人去找这个首饰设计的人,把人接到京城,或者让这个人给画几份花样子,价格不是问题。这么想着,便也行动了,也和宋渊实说了一声。

    因为宋渊实知道具体地址,嘱咐胡中把这些信息详细告诉了余氏派出的下人宋二,不出三天,宋二就已经赶到了沂水县,稍微一打听,便找到了俪人记。

    但是找到设计人却不是那么容易,大掌柜又是人精,现在对于有关李潇的事情都是守口如瓶,只能慢慢调查。

    就这样宋二在沂水县暂住了下来,同时也找到了李潇设计的首饰有如何地风靡县城,就连他这个不懂首饰的大老粗看到眼睛都会停留一会儿。

    说来也巧,崔嬷嬷这几天回老家了,母亲翟氏最近忙着给三哥田志高想看各家姑娘,想趁着目前田家风头正盛,给三哥找个好门第的姑娘,所以就没有多少精力盯着李潇。李潇也很久没有出去了,困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小宅院里,都快要把她的设计灵感抹杀了,所以趁着佟小山到了约定日期去俪人行交货,她也扮成了小厮模样蒙混了出去。

    一出田宅大门,仿佛空气都清新了,虽然天寒地冻,但也无法阻挡李潇那颗雀跃的心。田府距离俪人行驱车的话大概一刻钟的距离,俪人行大掌柜看到李潇后眼前一亮,多次合作,凭借他这么多年做生意的直觉,他已经基本上猜到了李潇便是这设计人,因为李潇看这些首饰的眼神含着探究和审视,并不是一个简简单单毫无经验的人能流露出的眼神。大掌柜的看破不说破,只是对待李潇更加地慎重,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玲珑心智,假以时日,此女子的前程不可小觑。

    是的,大掌柜经过几次观察,也已经看出了李潇的伪装,应该是哪家的小姐。为了保住这棵摇钱树,大掌柜可是得好好地维护着。

    听到有人打听李潇,大掌柜脑袋里的触角开始活跃起来,他担心是来挖墙脚的,所以也没有透露李潇的任何信息。宋二都是察言观色的能人,怎么看不出大掌柜这是不想告诉他消息,道了声谢便出去了。但是接连几天,他都会坐在对面的茶馆观察,最后倒是让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李潇到了俪人行的门口,大掌柜赶紧出来迎接,这一周很少见到他对哪个人如此恭敬,除了贵客就应该是这个设计人了。宋二所坐的二层雅座正对着俪人记中用来招待客人的雅间,所以大掌柜对李潇的态度看得清清楚楚,他心里的成算便又多了几成。

    李潇大概了解了一下哪些首饰的受众程度更高一些,确定一下县城消费群里的审美取向和接受能力,后续好在设计上做些调整。

    李潇并没有坐多长时间,让佟小山交了货,便从俪人记出来了。在他们离开大掌柜的视线后,宋二赶紧赶了上去,拦住了李潇乘坐的马车。

    宋二虽然知道此举非常鲁莽,但是也是没有办法,他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随着小姐的婚期愈近,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随着马车骤停,李潇身体在车厢里趔趄了一下,多亏了她这最近都在偷偷练瑜伽,身体的柔韧性能很好,便赶忙稳住了身体。

    佟小山赶紧拉停了马车,对着宋二道:“你是谁,光天化日之下竟公然阻拦马车?”

    宋二赶紧上前解释道:“这位小哥,真的不好意思,实在是我家夫人有事要问。”

    佟小山警惕地问道:“什么事?”

    宋二并如实说了事情原委,佟小山从贫苦的乡下走出来的,在他的认知里,沂水县已经是很大的地方了,京城简直是遥不可及的所在,想都不敢想,乍然得知这个人从京城来的,他虽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但是随即便被审慎所替代。

    宋二赶紧拿出临走前夫人交个他的一件发簪,“这位小哥,你看看这是不是出自你家主人之手?”

    佟小山接过后看了看,然后递给了在车厢里的李潇,看到了自己第一次设计的首饰,李潇想起了那个掏钱把自己第一次设计的首饰全都买去的事情,当时看着那个人就不像本地人,原来是京城人士。

    李潇从车厢里出来,问宋二:“请问你家夫人有什么要求?”

    宋二见真正的主人出来了,虽然李潇是一副小厮打扮,但是从她的眉眼举止,他还是凭直觉感觉到这个人应该就是设计人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但是宋二还是不敢马虎,慎重对待。他把余氏的请求对李潇说了一遍,并且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宋将军府的请柬。看到了大将军府的印章,这可不是随便仿造的,李潇觉得自己的生意竟然做到了京城,心里也是一阵欢喜。

    关于余夫人给出的两个选择,李潇更倾向于第一个,她想要看看外面的事情,而且如果想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必然要走向繁华之都京城,现在有人伸出了橄榄枝,比她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开拓京城市场要来的容易多了。

    但是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她是否能出行还要取决于田家老太爷的决定,但是据她的推断,田家恐怕恨不得能盘上京城的这个关系,估计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便会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毕竟之前出了田婉竹那样的丑事,虽然尽力遮掩住了,但是县城里只要是明眼人怎么会没有人知道这里怎么回事儿,恐怕对田家的其他姑娘感官上也不是很好,这样一个机会也正好转移大家对此事的注意力,不仅让田家多了一份可攀附的关系,而且为田家姑娘也稍微洗清一下。

    琢磨了一番田家老太爷的心思,李潇便决定带着宋二去拜访田老太爷。宋二喜不自胜,觉得自己的任务终于要完成了,这几天一直紧张的心弦也稍微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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