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陈泰看到李潇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小小年纪的她竟然能有如此造诣和心境,真的难以置信。陈泰是进士出身,但是属于进士的后几名,考了多年才考上。他敢说凭李潇的诗作,可以到进士前几名了。

    陈泰询问了李潇家里人的情况,发现如果要是追溯的话,只能是她的外祖父曾经是秀才出身,别的方面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李潇从小并没有再外祖父家长大,自然也谈不上受外祖父熏陶,唯一的一点可以勉强解释得通的就是原身田婉龄喜欢读书,但是大多是些女儿家喜欢的那些诗作,着实谈不上什么格局和眼界。

    陈泰再次看了眼李潇,眼前的女孩脸上的稚嫩尚存,长相清秀,没有什么惊艳之处,如果非要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李潇见到陈泰没有半分的害怕,或者惶恐,淡定得有些不像这个年纪的女孩。

    多问了几句,陈泰还是没有问出什么来,掩下心中的惊讶,陈泰便让李潇离开了。

    李潇回去后,第一名、第二名和第三名的名额已经出来了,和李潇预料的一样,她是榜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枚白玉簪。白玉簪拿到手上的那一刻,李潇就像一个小财迷一样地移不开眼睛,细细地看着通身洁白无瑕的羊脂玉,拿在手里感受了一下,刚入的时候有些微凉,但是不一会儿就变得温润起来,果然是玉中极品。李潇心中窃喜了一下,本来自己是不想来什么赏花宴的,但是看着手中的头彩,她觉得回去的时候得好好感谢一下瞿氏,如果不是她的坚持,自己就和奖品失之交臂了。

    李潇完全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的眼神,看到李潇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除了圆脸的女孩,其他女孩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觉得李潇粗鄙又肤浅。得了第一又怎么样,眼皮子不还是那么浅吗?

    因为李潇拔得头筹,后面的活动进行得比较冷清了。大家都没有了什么兴致,赏花宴很快便散了。陈清淑本来想凭借此次的赏花宴让自己才女的名声传播得更广一些,但是谁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李潇捡了个大漏,大家都知道沂水县田家出了个才女,写出的诗作连县太爷都驻足欣赏了许久。

    这件事情反而让县太爷公正行事的名声传播开来,大家都称赞沂水县有了这样的县太爷,老百姓都有了主心骨。

    陈泰没有想到竟然自己还可以凭此一事提高一下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大凤朝对于官员的考核,其中一项就是百姓满意度,很多官员因为这一项不能被降职,或者多年不得晋升。李潇发现,虽然现在是封建时代,但是这一项却体现了民主,让李潇不禁佩服起大凤朝当朝帝王的前瞻性和远略。

    李潇本来计划从陈府出来以后在街上转转,顺便给瞿氏买些糕点。听梁嬷嬷说,陈府上后面上来的糕点出自香源斋,是县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已经历经几代人传承了。为了表示对瞿氏的感谢,李潇决定用自己的私房钱给瞿氏买些糕点。田家虽然也有糕点,但都是小厨房的师傅做的,味道肯定比不上香源斋的点心。想着可以借这个机会在县城里转转,最起码可以从车上下来走一走,但是遭到了梁嬷嬷的极力阻止。李潇只能作罢,是不是地掀开布帘看一眼外面的市井风情。李潇看过《清明上河图》,看着眼前和图画上如出一辙的市井风光,李潇不禁感慨,古人的业余生活也是很丰富多彩的啊!

    李潇只能过过眼瘾,本想着多看会,但是奈何梁嬷嬷的动作如此之快,都已经是抱孙子的人了,动作灵活程度一点儿不输年轻人。李潇只能悻悻地放下布帘,乖乖地坐在车里。

    等到了家,瞿氏早就让贴身丫鬟寒梅守在角门外,看到梁嬷嬷一行人在后面跟着,赶忙叫身边的小丫头禀告三太太,自己则上前迎接李潇。

    寒梅凑近李潇的轿帘处,小声回禀道:“六小姐,太太已经在等着您了。”

    李潇回了句“知道了。”

    等到了瞿氏的院子外,梁嬷嬷把准备好的铜钱打赏给抬轿的小厮。然后一行人便进入了瞿氏的院门。刚进院门就看到瞿氏站在正屋房檐下等着。看到李潇一行人进来,迫不及待地走下台阶。

    对于瞿氏这个平白的得来的母亲,李潇刚开始时是无感的,随着后面接触的次数多了,李潇看得出来,瞿氏是发自内心地疼爱自己这个女儿,且不说好吃的、好用的都紧着李潇这边,有的时候甚至比对自己的胞妹田婉龄还要好,听崔嬷嬷的意思,好像是小的时候因为崔氏的疏忽,李潇差一点丧命。因此,对于李潇这个大女儿,崔氏内心很是愧疚,只能通过物质方面尽量给予弥补。

    说起自己的胞妹,李潇觉得很有意思,因为胞妹和自己的关系并不好。可能是出于对自己的嫉妒,也可能是之前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听崔嬷嬷说,李潇自打磕到头之后,除了被瞿氏逼着过来一次以后,田婉俪便再也没有过来。

    说起来也有意思,田婉俪和自己的关系不好,倒是和大房的田婉竹不错,两个人年龄相仿,有很多聊不完的话题,李潇深深怀疑,她和田婉俪关系不好田婉竹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瞿氏快步走到李潇身边,关切地上下看了一眼,确定李潇毫发无损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知道陈府和田家之间还不是一个阶层,虽然有请柬,但是她也能猜到,估计是出于礼貌,碍于同在一个女学读书,才顺便发了一张请帖。

    陈府的请帖制作非常有意思,有些看人下菜碟,如果是和陈府比肩,或者是和陈府一样地位的府邸,陈家在制作请柬的时候会非常之用心,甚至不惜用上金粉。但是如果是比陈府阶级地位比较低的中等人家,请帖制作则不是那么用心了,纸张选择的是普通版,制作上也不是那么用心了,只是简单地写上几句敷衍的客套话。

    而对于像田家这样和陈府相差太大的人家,一般是不会邀请的,但是陈清淑小小年纪只觉得好像把李潇单独摘出来不太好,所以便给了一张请帖,也多亏身边的丫鬟做事得力,知道自己家小姐的性子,多预备了些不太高档的请帖。

    其实瞿氏看到请帖的时候也感受到了,但是现在田家的地位让她没有任何资格清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嫁的更好,她必须抓住一切机会。

    瞿氏先是问了几句在陈家的情况,和其他家的小姐聊得怎么样,赏花会上进行了什么活动,李潇一一进行了简答答复,梁嬷嬷在旁边看得着急,最后瞿氏见梁嬷嬷忍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动,便说道:“那梁嬷嬷您说说吧!”

    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梁嬷嬷可要一吐为快。虽然梁嬷嬷是瞿氏身边的老人了,但是梁嬷嬷知道,自己的体面都是主子给的,所以在瞿氏面前从来不会越矩。就像刚才,虽然憋得心里难受,但是梁嬷嬷还是等到瞿氏允许后才开始说,不得不说梁嬷嬷能在瞿氏身边服侍多年,深得瞿氏信任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梁嬷嬷今天也算是见了大世面了,毕竟她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见过比县令更大的官,在梁嬷嬷看来简直是就像是做梦,更大的惊喜是陈县令竟然见了自己家小姐,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

    梁嬷嬷几乎用尽了所有的词汇把今天的事情描述了一下,说到激动的地方还手舞足蹈的,看得李潇觉得很是有喜感。瞿氏时不时询问一两句,梁嬷嬷得到了反馈,说起来更加地起劲,瞿氏也听得很是高兴。等梁嬷嬷说完,已经是半个时辰过去了,李霞在心里默默地给梁嬷嬷竖了个大拇指,觉得梁嬷嬷这样的人才放在现代不做娱记都太可惜了。

    等梁嬷嬷说完,崔氏激动得脸上发红。自己的女儿喜欢诗词歌赋这些崔氏都知道,这些诗作她也看过,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都是一些小女儿的心思,她实在想不出来究竟是怎样的诗作能让县令大人如此赏识。

    崔氏看着女儿,觉得自己多年的心血终于没有白费,女儿也争气。虽然只是小小的一步,但是对于崔氏来说却是非常值得庆贺的,毕竟自己女儿今年还不满十一岁,就已经获得了进士老爷县太爷的看重,想来以后只要顺利的话,应该能嫁的比自己还要好。

    瞿氏其实也没有太大的野心,只想着女儿能找一个地位上和县太爷差不多的男子,对自己女儿好,知冷知热就好了。想到这些,瞿氏心里不免又有些怅然,孩子现在羽翼日渐丰满,再也不是站在自己翅膀下求庇护的小孩子了,一时间瞿氏心情有些复杂。

    看着瞿氏一会儿激动一会儿默然的样子,李潇怕瞿氏情绪起伏太大,便打算转移一下瞿氏的注意力。

    她说道:“母亲,回来的路上我跟您买了些糕点。”李潇话音刚落,梁嬷嬷就拍了一下大腿,“看我这个记性,把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说着,便从桌上拿起刚进来时放下的香源斋的糕点,夸张地赞扬着李潇有多么地孝顺,还要亲自下车去买之类的。果然瞿氏被转移了注意力,看着糕点盒子里几乎都是自己喜欢吃得,瞿氏一颗心就像泡在蜜里一样。

    她想亲自搂一搂大女儿,但是又觉得在这么多下人面前有些情绪外露。但是脸上止都止不住的笑容却将她的心情表露无遗。

    瞿氏又赶忙问李潇饿不饿,有没有特别想吃的,又是吩咐下面的人去厨房安排晚饭,又是让下人把刚买的零嘴摆上。

    对于零嘴,李潇还是比较感兴趣的。瞿氏不停地把所有的零食往李潇眼前递,李潇也不客气,从陈府出来,走了一路,她早就饥肠辘辘了。瞿氏看着李潇吃得开心,就像吃到自己嘴里一样甜。

    晚饭田婉俪也过来了,田婉俪今年9岁,小小年纪装得像小大人一般严肃,看到李潇只是冷冷地喊了句“六姐”便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李潇上下打量了一眼田婉俪,其实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李潇搜寻了一下脑海中田婉龄的记忆,好像以前的田婉俪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喜欢笑,和她这个六姐的关系也不错,还经常跑来跟着她屁股后面玩。

    但是好像自从和大房的田婉竹走到一起后,性格便开始渐渐变了,变得越来越孤僻,不太合群,也不喜欢来找她了。

    原身田婉龄心地比较善良,但是不代表她什么多不懂。她担心田婉竹教坏了七妹,还特地和瞿氏说过这个问题,让瞿氏多加留意。那个时候瞿氏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而且对于大房,感官上也不是特别差,所以觉得田婉龄是小题大做,便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当时只是觉得小孩总是喜欢装大人,装成熟,她小时候也曾经羡慕过比自己年龄大的女孩子,盼望着自己能快点长大,也能早日穿上那些漂亮的衣服,戴上那些花样繁多的首饰,也能梳各种各样漂亮的发髻……

    瞿氏看着田婉俪这个样子也是头疼,虽然自己是有些偏向龄儿,但是对这个小女儿也没有差到哪里去。给龄儿的东西也都会分一部分给小女儿,并没有偏颇的太厉害。但是这个小女儿对自己说话也是一板一眼,完全没有小女儿的亲昵之态。对田婉龄有的时候更是连做个样子都懒得。

    作为父母,肯定都愿意看到儿女们和睦相处,现在小女儿就已经这样了,对自己的亲姐妹冷漠如冰,对外人却当做亲人,而且说什么都不行,说多了就会不耐烦到坐不下去,瞿氏也不好多说。

    都说三岁看老,如果田婉俪最终没有彻底地认清人,瞿氏甚至都已经看到了婚后她的日子如何了,就这样的心性,如果嫁到了兄弟妯娌比较多的大家族,被啃得骨头都不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些,平时爱吃的菜在瞿氏口中也味同嚼蜡,她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李潇注意到了,顺手夹了一块藕放到瞿氏的碗中,说道:“母亲,您不是一直教育我们,天大的事也比不上吃饭重要,您可要以身作则啊!”说完还冲瞿氏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瞿氏从来不知道女儿还要如此俏皮的一面,在她的眼中这个大女儿太心善,心善得甚至有些懦弱,容易被人欺负占便宜。但是看着现在的大女儿,瞿氏心里稍稍宽慰,女儿终究是从这次的受伤事件中得到了教训,成长了一些。

    田婉俪的手在桌子下不由地攥紧,她也听说了,自从她的这个六姐摔伤了头,再次醒来,性子变了个样,之前一直是一副老好人的面孔,娇娇弱弱的,现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软弱可欺的样子,但是田婉俪总觉得六姐哪里不一样了,就像刚刚劝母亲多吃些,如果是以前,可能田婉龄只会担心地看着母亲,或者说上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但是几天明显说出的话很能哄瞿氏开心,没看到瞿氏听完后真的又动筷子多夹了几口菜。

    田婉俪用眼睛偷偷瞥了一眼田婉龄,看着田婉龄吃得很香的样子,她也觉得和之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田婉龄吃饭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田婉俪一直觉得田婉龄有些装,现在看着李潇吃得那么香,但是也没有坏了礼仪,田婉俪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顿饭除了田婉龄吃得非常顺心,瞿氏和田婉俪都各怀心思。瞿氏是头疼自己的小女儿,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小女儿就像被大房的那个死丫头洗脑了一样,别人说什么都相信,自己说什么都是走耳朵进右耳朵出,从来不当回事。

    饭吃完便各回个屋了,路上李潇要和田婉俪同路一段,整个行程中田婉俪都高抬头头,目不斜视,李潇见状也没有什么感觉,自顾自地走在后面,临到要分开的时候,田婉俪转过身看了李潇一眼,似乎想要把她看穿似的。李潇毫无畏惧地回视过去,田婉俪见状觉得也看不出什么来,无趣地回过头,向着另外一条路走去。

    看着田婉俪走远,李潇“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田婉俪以为自己是孙悟空呢,火眼金睛能识别自己的芯子。

    兰香看着自己家小姐这幸灾乐祸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也感觉到了,好像自从小姐被碰到头醒来后,似乎哪地方和之前不一样了,但是这些不一样兰香觉得是好的,所以反而有些因祸得福的感觉,想着小姐可能经过这一碰脑袋开窍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酸腐了。

    陈府的赏花宴没有让陈清淑一赛成名,反倒阴差阳错成全了李潇,鉴于陈府在整个沂水县的地位,赏花宴的比赛结果在沂水县几乎传遍了大街小巷,大家都知道田家出了个才女,甚至水平比陈县令的千金还要高,田家一度在沂水县变得炙手可热起来,好多的太太打着各种的理由上门拜访,就像看看这个传说中的才女长得什么样子,是否和才气相符。

    李潇没有想到自己借用了圣贤的几句诗就带来了如此的影响,不得不感慨,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当时只想着那枚羊脂玉簪,没想到会带来这一系列的后续影响,对此她有些无奈。

    田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来拜访的太太基本上也是同等阶层,她们家里有儿子或者侄子,都到了快要说亲的年龄,偶尔几个身份地位比田家高的人家来打听,瞿氏后来细细问过,都是儿子有些问题的,这让瞿氏很不痛快,觉得自己女儿这么优秀,即使低嫁也不会选择这样的男子,憋屈地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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