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瑶心尖一跳。
他愿意说了!与自己说他的身世。
“我知道!”她坚定地看着他。
接着又不假思索地告诉他:“穆易辰,我知道你没有父母,没有亲人,没有人可以分享你的喜乐。现在,我愿意与你一起,你快乐我便与你一起快乐,你孤单,我便分担你的孤单,你可以把你心中一切的不快告诉我,我陪你一起面对。”
她的眼神那样真诚,透着光,照亮穆易辰心中阴翳的角落。
她有如此大的魔力,让自己似乎忘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耳朵听不到一点声音,感受不到周围一切的物体,眼睛里只有眼前这个莹白娇糯的人儿。
“瑶瑶。”
他沙哑地低唤了一声。
差一点,他就要将抚着她脸颊的大手伸出去,按住她的后颈将她揽过来,她却因为发冷,突然身子一抖。
穆易辰才又注意到她浑身湿透的衣裤。
随后那密集震耳、雨打营帐的“乒乒乓乓”声才又猛烈地越过他的耳膜。
他眉心一蹙,大手从她脸上移开,转身冲外面高喊了一声:“秦瑜!”
没几秒,秦瑜精神振奋地跑了进来,“将军!”
“烧热水来。”
“已经在烧,马上就好!”秦瑜如汇报军情的语气,眼神似窃喜地瞟向江乐瑶。
江乐瑶也缩着身子冲其一笑。
穆易辰又道:“还有,煮点姜汤来。”
“是!”
秦瑜转身走时,江乐瑶喊住,“小鱼,那个与我一起来的老伯,麻烦你也给他一些。”
秦瑜笑笑:“好的。”
秦瑜出去。穆易辰因为刚刚自己不自觉的举动有些不自在,还背对着江乐瑶,眉心依然微锁着。
“一会儿泡个热水澡,衣服……不介意的话,先穿我的。”
他的声音低沉,却比平常柔了许多。
江乐瑶抱着手臂笑盈盈地走到穆易辰面前,看着他的眼睛道:“不介意。”
他迎着她的双眸,不自觉嘴角若有似无地一弯。
不一会儿,几个卫兵抬着几个盖桶进来,穆易辰又道:“浴桶也只能将就,用我的。”
江乐瑶点头:“嗯。”
秦瑜带着人将热水和凉水倒进穆易辰每日用的大浴桶中,穆易辰亲自摸了下水温,道:“看下会不会太热。”
江乐瑶没去试,只摇头道:“不会。”
她没想到穆易辰也会如此细心,如此……柔情。
“好,那我先出去,你放心洗,不会有人来。”
“嗯。”她乖巧地点头。
他深视她一眼后出了营帐。
椅子放在浴桶旁,上面放着他一身干净的白色中衣,虽然折叠着,可看起来还是那么宽大。
脱下一身凉凉的湿衣进了浴桶。
暖暖的水温与低温的肌肤产生强烈的反应,让江乐瑶打了个寒战,慢慢的越来越舒服,靠在桶壁上,一天的疲惫瞬间消失了。
“瑶瑶”。
他叫自己瑶瑶。
除了父亲偶尔这样叫自己,连哥哥都没有。
江乐瑶想着刚刚的一幕幕,伸手抚在刚刚被他摸过的脸上。
还有他说,他是孤儿时的眼神,那样真诚,又苦涩。
他开始把他最脆弱的地方,展示给自己看。
穆易辰……
只是,十里坡漫天飘雪的冷剑下,却是让她想起来便会心痛的。
只愿一切只是误会!
这一世能够重来!
……
快半个时辰过去,雨声渐弱。淅淅沥沥滴在帐子上,不急不缓,像大自然在这夜中为营中的众人奏乐一般。
江乐瑶已经清洗完毕。
正擦着满肩青丝,穆易辰端着一碗飘着热气的姜汤,在帐帘外问:“洗好了么?”
“嗯……进来吧。”
掀起帐帘,烛光下,她一身白色中衣着身,尽管袖口和裤脚已经折起来好几圈,依然像是小孩子穿了大人的衣裤,把那个娇小的身躯包在里面。
一头半湿的青丝顺在胸前两侧,比以往时更诱人,若不是心中顾虑太多,只怕自己会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拉下那床帐。
他在门口顿了数秒才回过神走了进去。将碗盖拿走,伸手递给她:“把姜汤喝了。”
江乐瑶接过来,把擦头发的棉巾给他。
“今晚你的衣裤只怕干不了,不便去见丞相,且先在这里住一夜,明日我会让人送你过去。”
江乐瑶咽下姜汤道:“我是来找你的,不去找父亲,我偷偷跑出来,他知道了会很生气。我在这里待几日再悄悄回去,不能让他知道我来过!”
“……”穆易辰默了片刻,突然眉心皱起,语气充满疑惑,问:“你一个女子,长途跋涉,只找我,还是也会找其他人?”
他知道胡孝先也在这里。
在他的某些意识里,还是忘不掉她与那两人也是一样的外放。
也许她真的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那两个人,也许她对自己这样,只是她与人相处中很自然的习惯行为而已。
他诸多疑虑。
江乐瑶却被问懵了,不明所以看着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易辰看着她未应,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所问存在立场问题,自己以什么身份这样问她。
正懊悔。
江乐瑶又不加思索道:“我只身范险,长途跋涉,只找过你,我何时要找别人?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也只想对你说而已。”
说完她有些委屈,撇了下嘴,将脸侧到一边。
“……”
听到江乐瑶更明确的回复,穆易辰的心却蓦然暖起来,他旋即舒展了眉心,低柔的声音道:“把姜汤喝完。”
江乐瑶水亮的眸子冲他白眼一翻,“咕噜咕噜”两口喝完,把碗塞给穆易辰。
“有没有吃的,我好饿!”她语气不快,带着小脾气。
话刚落,帐外秦瑜道:“将军好了。”
穆易辰看了眼一身中衣,云鬓洒肩的小河豚,未让秦瑜进帐,自己提步出去,很快他手提食盒进来。
将食盒放到平头案上,随后端出一盘肉炒笋片,一大碗肉沫蛋羹,一小碗白米饭。
“天色晚了,没有备食,将就吃。”
江乐瑶站在其身后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
这样伟岸的身躯,策骏马,持长枪,驰骋于沙场的他,又拒人千里之外,号称不近人情,只会杀人的冷面阎王,此刻竟为自己摆放着饭菜。
她慢慢走到他身侧,烛火的侧影下,那剑眉、鼻骨、下颌,无一不吸引自己的眼球,尽管自己多次向别人否认过喜欢他,可自己终究骗不了自己。
突然。
穆易辰转过头与她对视,江乐瑶双眸一顿。
偷看时被当事人抓包,有些许尴尬,好在自己从来都比较厚脸皮,将眼光移到饭菜上。
这饭菜是刚做的。
军营有严格的纪律,过了饭点哪有饭吃,这个时候弄这些饭菜……
她冲他弯眉一笑:“麻烦你了。”
穆易辰转身提过椅子,“吃吧。”
江乐瑶坐下问:“一起吃吧,我吃不完的。”
“不饿。”
客气一番后,江乐瑶开吃。
从早上吃过早饭后,到现在一口饭没吃,说是吃不完,却吃得根本没打算剩下。
穆易辰手扶膝盖,坐在她身后侧的榻上,静静地看着,听着她时不时称赞“好吃”,他却有满足感。
自那次在寺庙凶了她,她一路不言不语,更多日不找自己后,本以为,她彻底远离了自己。
没想到她竟冒险在外漂泊几日,这么远来到军营。
不知道今后会如何,这一刻,他贪恋着。
贪恋她的身影,贪恋她的声音,贪恋空气中有属于她的味道。
“穆易辰,刚刚你叫我什么?”突然她鼓着腮帮子偷笑着问。
“……”穆易辰知道她的意思,迟疑了几秒故意绕开话题:“我没说话。”
“不是现在,是之前,你刚进来的时候。”
“……”又迟疑了片刻,他仿佛是在思考:“不记得了。”
她知道他是在装失忆,快速地扒拉完最后几口蛋拌饭后鼓着两腮转过身,双眸隔空,死死盯着他,还打了饱嗝。
她这个的样子简直能把他的心都化了,他控制不住低头无声一笑。
江乐瑶又打了个嗝,“嗯……好噎。”
穆易辰赶紧起身为她倒水,“慢点喝。”他不忘叮嘱。
“都怪你。”
“……”
肚子吃了溜圆,江乐瑶在帐子里来回走消食。
雨还未停,看时辰已经不早了,穆易辰道:“我这里只有一床单被。”
江乐瑶脚步一顿,一直说来找穆易辰,可她没细想过自己来了住哪里,以为总归是有地方住的。
听他这么一说,是要自己住在他的营帐,而且,只有一床被子!
突然,在哥哥嫂嫂床屉里看到的那些描绘精细的画册浮现在自己脑子里。
她惊目看向穆易辰,仿佛透过衣衫看到那宽实的胸肌,和那遒劲的腰线,还有……
她停下往下打量的眼神。
突然,江乐瑶感觉自己的脸极度涨热。
穆易辰见江乐瑶愣了好一会儿,烛光下先前糯白的脸也成了粉红色,才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
只听得他“吭”一声,清了下嗓子,道:“你将就用,早点睡,我去找秦瑜。”
“……”她扑通扑通的心咯噔一下落到底。
江乐瑶有些慌乱的眼神要看不看地在穆易辰身上反复几个来回,接着“呵”地一笑,道:“是哈,时候不早了,可我吃得太多,还得走一会儿,你,你不用管我,先去睡吧。”
穆易辰颔首:“放心,不会有人进来。”
“嗯。”她连连点头。
二人对视一眼,穆易辰转身离开,不一会儿,他又提着一个小桶进来放下,“明早我来倒。”
说完,他走了,江乐瑶的脸颊刚刚缓下来的热意蓦地又极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