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乐瑶与蘅芜站在爬山虎下等着。
经验丰富的蘅芜过了两刻钟后才叫了另一个随嫁宫婢靠近长宁和江重尧的卧房。
一会儿便从屋内传出长宁娇柔的声音:“蘅芜。”
江乐瑶半垂眼帘,拧着眉,琢磨着一会儿如何说服嫂嫂瞒着哥哥帮自己。
突然一声:“我们相府这常常见不着影子的大忙人,怎么今日有时间来找你嫂嫂?”
因神思集聚,江乐瑶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被江重尧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身子蓦地一抖转过身:“哥哥你吓死人了!”
自己语调如此正常的一句话,竟把这个丫头吓成这样,可见是心虚。
江重尧觑目打量江乐瑶:“又在图谋什么,这般入神?”
江乐瑶一噎,瞪着双眼,强装一副被冤枉了的表情与其分辩:“什么图谋,哥哥你莫要污蔑人!”
“我都还没说你,大白日的……”江乐瑶转而撇嘴,一脸鄙夷。
江乐瑶的话让江重尧骤然僵住,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竟懂得了床笫之事。
这还了得!
这丫头小小年纪,又未说亲,府中自然更没人专程予她说过此事,她从哪里知道的?
江乐瑶看哥哥愣住,嗤得一笑,“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爹的。”
江重尧肃然皱眉,呵斥:“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女子家懂得什么,莫胡说!”
“哼!”江乐瑶努嘴。
江重尧一摆手道:“进去吧。”
做哥哥的在这事上不好多问,赶紧将妹妹先支走缓解自己的尴尬。
左思右想,才想起自己与长宁拔步床的妆盒中有几册画图精细的画本。
江重尧空拳抵额,皱眉懊悔自己做事不严谨。
江乐瑶进屋,长宁正坐在内室的铜镜前梳妆,江乐瑶假意站在两间屋子的门口,轻轻掀起几串珠帘,探进脸去,调皮嬉笑着问:“嫂嫂,阿瑶可以进去了么?”
长宁从镜子里看着她嗔笑:“我说不可以,你就不进了吗?”
“刷啦”一声,江乐瑶打起整个珠帘迈步进去,走到窗下的小方几旁搬了一把椅子凑到长宁的梳妆台旁坐下。
“嫂嫂,你的脸好红润,气色极好!”
江乐瑶知道求人办事前最好说些好听的,看到长宁粉突突的脸便随口一夸。
江乐瑶这一夸,又惹得长宁脑子里春色一现,不禁垂眸娇笑。
江乐瑶坐在妆台旁,安心等着长宁梳妆完毕。
长宁与眼前的这个小姑子相处几年,对其很是了解,平常她来找自己就像一只小黄莺飞了进来,左看看右躺躺,叽叽喳喳很是活跃,从不会像此刻这般乖巧安静地坐在自己眼前等着。
长宁也猜到这个丫头有事找自己,转过身子问:“怎么了?”
江乐瑶也不多扭捏,一勾嘴角,眼一眯,笑道:“阿瑶想求嫂嫂帮我个小小的忙。”
“……小小的忙?”长宁狐疑地看着她。
长宁感觉小姑口中这个小小的忙并不简单,若真是小事,她从来都是随口便说了,哪是这个模样。
江乐瑶憨憨点头:“我想借嫂嫂的两个护卫用用。”
果不其然,这丫头又要搞事了。
长宁颦眉,一脸“你要做什么”的表情。
“嫂嫂,我想爹了,你派两个人送我去找爹吧。”江乐瑶杏眼圆睁,一眨一眨,抿着嘴看着长宁。
长宁也眨着眼,大脑里辨别着江乐瑶说这话的可信度。
在原籍守丧三年也没见其想爹想到如此地步,这才不到一个月时间就想爹了!
可信么?
前些日子阿瑶总出门晚归,自己怕她有什么事就让人跟了几回,每次都是找那穆易辰去,怕父亲和佑之担心,自己都还没与二人提过。
前几日,阿瑶又与穆易辰独自出了城,被父亲和佑之都看到了。
阿瑶恋慕那穆易辰不言而喻了!
去找爹是借口,去找那穆易辰是真!
可是佑之说过,他和父亲都不满意那穆易辰的。
长宁转回思绪看着还一脸期待的江乐瑶。
“阿瑶,你与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穆易辰?”长宁死盯着江乐瑶的眼睛。
“!”江乐瑶一愣,“什,什么?嫂嫂,我说去找爹,你是不是听错了?”
若不是因为爹,才要躲他远一些,谁喜欢……他。
纵然江乐瑶不承认,可她不自然的神情早落在了长宁的眼中。
长宁微微一叹气,道:“阿瑶,这件事虽不是什么大事,可爹和佑之都不赞成你与那穆易辰交往过密,所以,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嫂嫂!”江乐瑶愣了片刻娇嗔唤了一声,“我说了是去找爹嘛!”
长宁坚决地摇了摇头。
求人无果,江乐瑶撇着嘴,“腾”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一甩肩膀,快步流星出了屋子。
自己气鼓鼓地回了瑶光院,在槐树下愤愤站定,垂眸苦思,不一会儿想出来个下下策。
于是次日,江乐瑶用了点好处让小厮周华找来一身下人的衣裤,趁着长宁和江重尧午休时,装扮成了一个长发束顶、眉目俊秀的小后生。
碧霞呆呆地看着,直叹:“小姐这样的装扮怕是要迷倒哪家美娇娘的。只是,小姐,你这番打扮是要做什么?”
江乐瑶“啪啪”拍了两下袖子,云淡风轻地道:“我出去办点事,这样打扮安全些,傍晚就回来。你好好在家守着,如果回来得晚,哥哥发现了来问的话,你就说我去书院了,马上就回来。”
江乐瑶每次出去,碧霞都会跟着挨骂,也是被罚怕了,直劝:“小姐,你可不要再被逮到了,一定要早点回来,不然你可能再见不到奴婢了!”
江乐瑶拍了拍碧霞的手臂安慰:“放心,有我在就有你,不要害怕。”
随后拿了两锭银子和一些铜板放到褡裢里,趁着没人便迈着猫步出发。
碧霞又用气音忐忑地够着江乐瑶喊:“小姐,快点回来!”
江乐瑶摆摆手:“嗯嗯。”
江乐瑶本不忍心骗碧霞的,可自己是偷跑去的,定不能去找爹,只能找穆易辰安排自己。
又毕竟是在军营,多带一个女子总归是不方便的,思来想去只好只身前去。
为了碧霞不拦着自己,只能骗了她。
这一身装扮让江乐瑶更顺利地溜出了相府。
一路小跑来到各种驴、骡、牛、马车的车市。
思来想去江乐瑶挑了一辆驴车,后边的车棚也很是陈旧,一看便是穷人家,上路后贼人都不会抢劫的那种。
而且,赶车的人是一位看起来很面善的老伯,身子瘦小,背还有些佝偻,相比那些看起来年轻又力壮的年轻男人要安全许多。
慢就慢些吧,安全最重要。
于是一老一小,一头驴,“咕吱咕吱”上了路。
江乐瑶偷偷溜走,直到傍晚红霞漫天时碧霞都没等回人来,心里急得埋怨:完了完了,再不回来,自己要被撵出相府了。
不一会儿江重尧也又发现了妹妹又不在府里,照碧霞的说辞去了沈府闻香书院,得知江乐瑶根本没来过,于是沈从华和江重尧便去陈府和胡府,陈黛君和胡灵芸皆未见过人。
江重尧怒气上涌又回相府质问碧霞,无奈碧霞这次真的不知道江乐瑶去了哪里,听到自家小姐不知去向,又想起小姐精心乔装一番,才意识到到,小姐是独自出了远门!
于是心一慌,眼睛一黑,栽了过去。
蘅芜才叫了人去救碧霞。
长宁得知江乐瑶不见了,也是蓦地心一沉。
没想到她如此坚决,竟自己走了,于是长宁立马喝了一声:“快去公主府,派人沿着去行宫的路线一路找人!”
江重尧闻言看向一脸后悔的长宁问:“怎么回事?”
长宁本想说江乐瑶去寻穆易辰了,可见沈从华也在,便改了口:“阿瑶昨日说完去找爹,让我派人护送她,我没同意她便自己走了。”
“找爹?”江重尧骤然感觉全身血液直冲头顶,“她一个小女子就这样独自出走了?”
从不向长宁发火的江重尧不自觉横眉立目冲着长宁大喝:“你怎么不早与我说?”
长宁愣住,眨着眼皮,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里虽委屈生气,但看眼下府里一团乱,也不发公主的脾气,未再言语。
听到江乐瑶独自去了行宫,一向温润如玉的沈从华也眉心紧皱,眼神凛冽。
“我与护卫一起去寻阿瑶。”说完转身走了。
沈从华离开,长宁才向江重尧道:“我想,阿瑶并不是去找爹,而是去找穆易辰了。”
随后长宁又把之前江乐瑶屡次晚归的去向一一告诉了江重尧。
江重尧直接愣住,想到上次江乐瑶与那穆易辰双双归来,才恍然大悟,什么说是半路遇到穆易辰,请求他帮她的忙去那灵隐寺,如此看来很有可能,两人——是约好的!
江重尧顿时惊目。
也就是说,两人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
不由,江重尧想到昨日午后小丫头调侃自己的那些话,和自己与长宁入夜时看的那些小画册。
这还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