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陈黛君保持着柔和的笑沉默了片刻,随后便又笑得更柔和了些,道:“阿瑶,与男子结交可要多留一个心眼,万不可过分与他接近,若是那人心术不正,你一个小女子是最吃亏的。如若那人是个可以深交的,最好也还是让丞相大人知道为好,毕竟儿女大事,皆由父母认可才妥当。”
陈黛君又是一副知心姐姐关心妹妹的口气。
“……”江乐瑶笑眯眯地看着陈黛君,好一会儿后,陈黛君被她看得不自在,眼睫一闪问:“阿瑶,怎,怎么了?”
江乐瑶歪着头调侃地笑问:“君君姐姐,那你自己的事是要听父母的还是要自己做主?”
“……”陈黛君的嘴角僵住。
江乐瑶又调皮地嘻嘻一笑:“君君姐姐再见。”
*
皇帝出城已经快十日,京都城中太子监国,这日太子在东宫飨宴留在京都城中的官员。
陈黛君的父亲陈基趁此机会,要带着陈黛君去见太子。
这日一早,陈黛君的母亲王氏与嫂子蒋氏便围着陈黛君梳妆打扮,嫂子蒋氏一脸殷勤的笑,看着同龄里的陈黛君,琢磨着每一只头饰要插到哪一边更能吸引太子的注意。
母亲虽端庄肃穆,可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欣喜。
陈黛君没什么表情,任由着她们的支配。
太子飨宴官员,虽客气地说可以带家眷,可其他官员都是只身前往,只有陈基带着陈黛君,尽管陈基知道这样会让同僚在背后非议,他也不在乎。
机会难得。
宴会上太子携着太子妃一同参宴。
陈黛君第一次见太子,他从未听过父亲说起过太子的相貌,如此一见,心彻底跌倒谷底。
身材短小不说,还那样宽硕,除了一身黄袍能体现身份的尊贵,没一点可欣赏之处。
转而,陈黛君的脑子里浮现出穆易辰那笔直如杨,宽肩劲腰的凛凛身姿。
就连那一点微笑都不曾有过的双眸暼向自己一眼时,自己的心都会为此一滞。
不知道太子注意没注意过自己,陈黛君却未曾在打量过他。
太子飨宴留在京都的官员,目的是让诸位官员尽职尽责,协助自己监好国,没想到传到皇帝那里,却被皇帝猜度,有结党之嫌。
那边太子受了猜忌,这边行宫内,庆王的母亲淑妃却闻声动了心思。
于是借与亲家说儿女之事的借口,将江胜庸请到自己的住处。
淑妃表面性子虽柔,可心里也是有盘算的,与江胜庸开谈先讲自己女儿与驸马的小夫妻感情,又憧憬小夫妻二人今后生儿育女的美好愿景。
江胜庸以臣下的姿态,表面恭恭敬敬地附和着淑妃,内心却是感觉面前的淑妃叫自己来不仅仅是聊家常。
果不其然,话题越聊越顺着淑妃的轨道,顺其自然的转到了庆王的身上。
只见淑妃金簪玉翠,一身碧青色缂丝牡丹纹华服尽显雍容华贵。
她端庄得体地坐在外殿正位、雕刻精美的罗汉椅上,一旁宫婢为其摇扇。
“丞相大人,我曾听长宁说,阿瑶的年纪与昭儿的年纪一样大,且是错开了百日的,他们年纪相仿,定是能相处融洽,如今正是婚配的年纪,我觉着咱们亲上加亲,撮合他们一下岂不好么?”
“……”江胜庸不是没想过会有眼下这一幕。
他早已认真的思量过,如果女儿嫁给庆王,正常来说,今后必定会随其就藩远离京都,后半生父女俩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相见。
然而,江胜庸没想到的是,淑妃此次谈话目的并不是单单为了儿女婚嫁之事,而是接下来让人胆寒的大事。
淑妃随后给了在场宫婢一个眼色,几个宫婢便齐齐躬身退了出去。
随后淑妃放低声音叫了一声“亲家”,而非丞相。
这一声让江胜庸知道,接下来的话极其凶险。
江胜庸缓缓抬眸,淑妃正神情机警严肃地看着他。
她的声音极低,“眼下皇上对太子很是不满,丞相何不趁机从中周旋一二,助我的昭儿,将来阿瑶与昭儿成了亲,阿瑶就是未来的皇后!”
江胜庸为开国功臣,跟随开国皇帝什么大风大浪,惊险之事没见过,眼前这个自己的亲家,当朝得宠的淑妃在唆使自己助他的儿子争储。
若换作他人可能会吓得从椅子上腾空而起,或是从椅子上滑下去,而江胜庸却依然稳稳地坐着,丝毫没有惊慌,只是暗嘲自己低看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这是在利用世间女子都垂涎的皇后之位,来引诱自己将女儿嫁给庆王,这样一来自己便会全力以赴助她的儿子。
江胜庸沉默了一会儿,淑妃便静静等着他的态度。
只见江胜庸眼神轻轻抬起向淑妃缓缓道:“此事事关重大,不是那么轻易能做的,娘娘且容臣细细探究一二。”
江胜庸此话是为应付淑妃,他不是不了解当今皇帝这几个儿子,太子过分仁柔,于管理一国无所大益,可庆王也并非合适的人选。
庆王被宠着长大,性子更是单纯无城府,又无立得任何功绩,怎么能担得起一国重任。
唯一一个与当今皇帝最像,有胆识,有谋略,又立得无数战功的皇子乾王,却因当年他的属下寒晏惹上勾结鞑剌之嫌被迫就蕃在外。
如今再掀起改立储君之风波,于大岐也是极其危险的事,可不是那么简单。
淑妃自然也知道此事不能心急,便就此话打住,留给江胜庸细细思量的时间。
……
行宫的建筑模式仿造京都所建,皇帝的殿宇外各个街道便是供各随行大臣所住的院子。
皇家园林,并无百姓居住,除了小城内的建筑群外,周边便是绿油油的草坪,鲜花,湖泊和山石。
最外面便是驻军围着小城护卫一城安全。
从宫殿出来,江胜庸坐车回往自己的住处,正好遇到也是刚从城内骑马出来的穆易辰。
穆易辰偶尔上朝时,与江胜庸偶有关于朝事时说到同一件事情,其他时候并无过多交集。
对于女儿那日与穆易辰单独出城,江胜庸只当作不知道,二人照面,江胜庸很是从容,面漏浅笑。
穆易辰看到江胜庸却心有千结。
暗察所知,当年父亲被判定勾结鞑剌之罪,那些朝中高官皆是默认的,而位高权重的江胜庸在朝堂上也说了一句,依法规定罪。
尽管自己不想相信他江胜庸就是幕后真凶,可矛头独独指向了他。
江乐瑶,江胜庸……
穆易辰一时勒马僵在那里,双目凛冽地看着神情慈目温和的江胜庸。
江胜庸虽知道穆易辰生性冷漠,可此刻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他对自己似乎有着什么怨气。
江胜庸弯了眉眼,问:“穆指挥使于老夫,可是有何不满?”
“……”话一出,穆易辰眉心一蹙。
他虽怀疑江胜庸,可眼下没有直接的证据,不能将他如何。只见穆易辰闪了下眼睫,敛回自己不自觉的目光,道:“丞相误会了。”
江胜庸看着眼前这个英俊的年轻人弯了嘴角,又道:“穆指挥使近日驻守城外辛苦了。”
穆易辰收紧缰绳,垂眸回:“习以为常,丞相请便。”
说完一声“驾”,穆易辰策马先行。
江胜庸悠长的眼神从远处收回,摇头叹了一声道:“这样的性子……”
……
穆易辰一直暗中查询为父亲送了假命令的谭侃的下落,纵使他不知所踪,穆易辰便从他的家人查起。
前不久自己给乾王写了书信,从乾王那里得知,谭侃曾经只有个哥哥,在谭侃初跟着乾王作战时,他那个哥哥找过他几次,后来便不知去了何处。
乾王还将谭侃老家的住址,一并查实了告诉了穆易辰。
近日穆易辰便遣人去谭侃的老家梅州湘县寻找其兄,从而查询谭侃如今是死是活。
只要能找到谭侃,便是自己拿幕后真凶的脑袋祭奠父母的时候。
***
午后的日光尤其热辣,“嘶嘶”的蝉鸣声让躺在罗汉床上的江乐瑶很是不安。
她一个打挺坐起身,念头突发——去行宫,找穆易辰。
哥哥定是不同意自己去的,可旅途遥远,自己要怎么去呢!
“嫂嫂!”
对,只能让嫂嫂派公主府的护卫护送自己过去,待自己出发,哥哥就是不愿意也不可能追自己回来。
兴头一来,江乐瑶立马下地,跑去栖鸾轩找长宁。
刚进了栖鸾轩的月洞门就看到,侍婢蘅芜离嫂嫂的卧房远远的,站在廊下的爬山虎下。
江乐瑶疑惑地走过去问:“站在这做什么,嫂嫂呢?”
江乐瑶看出蘅芜眼含一丝羞赧,她道:“公主,还在午睡呢!”
“还睡呢?这都几时了?我去喊她。”
江乐瑶一抬脚却被蘅芜拽住袖子,“小姐不能过去,怕,怕是现在不方便。”
江乐瑶看蘅芜扭扭捏捏的样子,恍然大悟,问:“哥哥也在?”
“……嗯。”蘅芜浅浅地点点头。
江乐瑶暗暗吸了口气,虽说新婚夫妇为母亲守孝三年辛苦,可这大白天的,趁爹爹不在也太放纵了些。
那事,有那么让人着迷么,不分昼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