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知道屋内的气氛为何会这样，时间还要回到祝磊刚上楼的时候。
程雪和祝磊约定的时间是下午。
时间还早，程雪在屋内转来转去，忽地提议要给孔队找衣服。
孔队望向满含期待和兴奋的程雪，点头同意。
两个人体型相差很大，她是身材小巧玲珑的女孩子，而孔队则高挑健壮，鼓起的肌肉上不少淡淡的疤痕。
孔队勉强换上了程雪的一件湖蓝色宽袖长裙，只是到程雪脚踝的长度到她这里连小腿都盖不住。
孔队稍稍活动下腿脚，认真的对程雪说不行，太不方便了。
程雪本来是不好意思找的借口，可看到面无表情穿裙子的孔队，莫名有些可爱。
“我觉得很好啊。”程雪忍笑着又翻出来件颜色粉丶嫩与孔队平时气场反差更大的裙子要给她试。
孔队平时接触的年轻人大多都是工作上教导的徒弟，严厉惯了，将裙子推开时训斥的话脱口而出，随即反应过来对待程雪应该宽容些，神情又转为无奈。
程雪被凶的缩起脖子，注意到孔队的变化，当即活泼的将裙子往孔队身上按，嚷嚷着让孔队换上。
孔队被闹得没法，去挠程雪的痒痒。
笑闹声透过窗子传了出去。
正在两人闹在一起时，孔队听到耳机里汇报祝磊过来，她和程雪说了，把程雪吓了一跳。
“怎么来这么早！”程雪惊呼道。
满床满地都是凌乱铺散开的衣服，程雪风卷残云般粗暴的将衣服都塞到了柜子里，床底下，吊柜等各处，还顺手将茶几上薛厄留下的零食袋扫到了垃圾桶里。
程雪望向整洁许多的房间，又到镜子前整理了下自己的头发衣服，才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敲门声响起，程雪立即过去将门拉开。
祝磊不知他的到来引起的兵荒马乱，笑容和煦的从身后拿出一束向日葵。
“小雪，对不起，请收下我的歉意。”
程雪局促的抬手捋了捋耳后的头发，接过花道：“电话里都说没关系了，你还带花干什么。”
祝磊张嘴刚要说些什么，注意到屋内的孔队，目光凝住。
程雪连忙侧身介绍道：“祝磊，这是孔姐姐，我老家的朋友，专门过来照顾我的。”
“你朋友圈提到的孔姐姐吗？”祝磊微微一笑，主动进门与孔队握手，“孔姐好，谢谢你来照顾小雪。”
孔队笑着礼貌的客气了几句。
程雪关上门后将花插到餐桌上的花瓶里，回头见祝磊已经自顾自的坐在了沙发上孔队的旁边。
程雪没说什么，拉过来椅子与两人隔着茶几面对面坐着。
祝磊好似对孔队极为好奇，关心了程雪几句之后便只和孔队说话。
“孔姐和小雪认识多少年了？我怎么从来没听她说过你？”
“孔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孔姐来到C市打算待多久，我知道几个很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带你和小雪去玩吧。”
“孔姐比我和小雪大几岁啊？哈哈哈，我只是好奇，孔姐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大，怎么还要叫姐呢。”
“孔姐的男朋友也是小雪老家的吗？”
“什么？孔姐竟然没有男朋友？”
“孔姐觉得我怎么样，哈哈，开玩笑，第一次见面说这个有点过分吧，只是孔姐这么优秀的人应该经常被人表白吧。”
祝磊像是这家的主人一般健谈，充满打探意味的问话越来越离谱。
孔队最开始按照早就和程雪商量好的说辞不咸不淡的应着，到后来连应也不应了。
最让孔队一头雾水的是程雪的沉默。
屋内三人，只剩下祝磊自己哈哈不断的说话声。
就是在这尴尬的氛围中，敲门声响起了，孔队立即过去开门。
孔队见是薛厄回来，表情古怪地想，也不知道薛厄和祝磊这两个同样话多的人谁能说的说得过谁。
她竟然有点期待。
不过薛厄压根没和祝磊说话，他视线扫过祝磊和程雪，忽然伸出一只胳膊亲密的将孔队揽进怀里。
“小孔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雪朋友过来，你还留在这当什么电灯泡。”
孔队被抱得一个踉跄，垂下的手悄悄掐薛厄的腰，咬牙切齿地说：“我去哪里？”
“出来找我呗，嗨呀，我都把菜买过来了。”薛厄笑嘻嘻的将一袋子菜扫到孔队的手里，抬头对程雪和祝磊说：“你们俩聊哈，我和小孔去做饭，当我们没在就行。”
说着薛厄挥挥手，拖着孔队钻进厨房，拧开抽油烟机。
厨房是玻璃的推拉门，和客厅互相看得非常清楚，不过抽油烟机打开后，两屋的谈话就彼此都听不清了。
薛厄这番举动像极了口口声声要给孩子私密空间又不肯完全放弃监视的家长。
饶是程雪和祝磊都二十多岁的人了，都不禁有些局促。
祝磊干笑着问：“这位是孔姐的男朋友吗？”
程雪看眼玻璃门后的两道身影，然后垂下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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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队进厨房后挣脱开薛厄，立即用耳机联系楼下的小王和小赵。
“你们再重新仔细核实下祝磊和程雪的关系，与调查到的有很大区别。。”
“什么区别？”薛厄从旁边凑过来问道。
“资料上两个人的关系很……”孔队思索着措辞，“很普通，开会时的资料你一点都没看吗？”
“我睡着了，你再找出来给我看看。”薛厄理直气壮道。
孔队哼了声，从手机掉住资料递给薛厄。
为了更好的保护程雪，专案组对她生活中的人也进行了基本调查，由于祝磊是曝光新闻的行为，他被特别注意。
程雪和祝磊是大学的同班同学，但大学四年并没有太多接触，只是彼此相识。
毕业后祝磊可能出于工作考虑，对他大学期间的同学联系都很热络，其中的程雪并不显得特别。
程雪的朋友很少，生活中心都在工作上，对于祝磊的联系虽不拒绝，但基本上没有主动联系祝磊的情况。
两个人曾一度随着程雪工作的变化而变化。
具体情况程雪不愿提及，只调查处在祝磊曝光了程雪当时所在大公司的直属上司贪污受贿前的一段时间，两个人的联系最频繁。
曝光后，那个大公司对程雪的上司停止处分，没多久程雪自己主动离职。
在程雪离职时，她和祝磊单方面断了联系，直至她找到新的工作，两个人的联系才恢复。
程雪被问起时只是说她那时候心情不好，谁都没有联系，情况好转后就好了，她对祝磊是感激的。
之后程雪和祝磊的联系依旧是既不热络，也不频繁，但每个月至少会见上一面，持续一年很少有简短。
专案组最终对两个人关系的结论是普通朋友，并且还在祝磊旁边加了个括号，写上背叛二字。
可孔队今天亲眼看到二人的相处间的奇怪，觉得实际情况与资料上体现的差别很大。
薛厄快速翻了遍资料，嫌弃的将手机还给孔队。
“幸好开会的时候没看，你们队的小娃子们竟然能写出这么多废话，能耐啊。”
孔队当即反唇相讥，“那也比某些人说废话强，是谁临阵脱逃，嚷着让我们自己玩，现在怎么又厚着脸皮回来了？”
薛厄推开窗户，依靠着窗台抱起双臂，表情很是欠扁的昂起下巴。
“我回来吃饭啊，谁说要做饭来着，该不会要临阵脱逃吧。”
孔队冷哼一声，忽地注意到薛厄身后的窗台外面落了一只乌鸦。
她过去将薛厄推开，拎起菜板子放到了窗台上，也挡在了薛厄和乌鸦之间。
“别打扰我做饭。”
窗外的乌鸦飞起啊啊的叫了几声，又重新落回到窗台外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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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中祝磊和程雪相顾无言，从厨房传过来的抽油烟机是这沉默唯一的伴奏。
片刻后祝磊叹口气，打破了沉默。
“小雪，你是不是还在气我擅自将你遇到午夜刽子手的事爆出来？”
程雪抬起头，不答反问：“你和我说过的梦想，变了吗？”
祝磊认真的摇摇头，“永远不会变。”
程雪忽地笑了，清澈的眼眸溢出闪亮的光彩。
“那我怎么会气呢。”
祝磊也跟着笑起来，“小雪，我就知道你不会怀疑我，这次让我离成功更近了，谢谢你，也对不起，因为我的考虑不周让你最近受苦了。”
“没事的，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祝磊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本来我只能等待，但是……小雪，你对孔姐了解吗？”
“什么意思？”程雪不安地确认道。
“我对孔姐的长相很熟悉，你知道我会刻意记住很多人，能让我觉得熟悉绝对不是一般人，孔姐是什么时候联系上你的。”
程雪语气中不自觉透露出慌乱，“你、可能是记错了吧。”
祝磊狐疑地望向程雪。
“小雪，你真的信我吗？是不是有事故意瞒着我。”
程雪垂下眼，双手攥在一起。
“我的生活已经乱套了。”
“那只是暂时的！”
祝磊激动道，他站起身到程雪面前，蹲下身。
“小雪，我没变，一直都没变，最近我已经看到希望了，相信我，我的梦想很快就要实现了。”
程雪被迫近距离看着祝磊，也看清了祝磊眼底的坚持与执拗。
她嘴唇颤抖，“你毁了我的生活……两次。”
祝磊搭在程雪双丶腿上的手紧握成拳，然后又缓缓松开。
“好，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祝磊站起身，后退两步。
“小雪，我只是求你，像当初一样求你，好好的看着我，我会向你证明，我没变，我也没错。”
说完祝磊转身就要离开。
当祝磊走到玄关处弯腰正要换鞋的时候，程雪轻声喊道。
“是警察。”
祝磊站直回身望向程雪。
程雪逃避似得闭上眼睛，在抽油烟机的呜呜声中喃喃。
“孔姐是警察，我出来其实是当诱饵的，孔姐会安排网上放出消息，说我想起了午夜刽子手的重要特征，她留在我身边贴身保护我，等待午夜刽子手出现。”
祝磊脸上有震惊的神色一闪而过，他立即过去握住程雪的手。
“小雪，这太危险了。”
程雪甩开祝磊，躬身捂住脸。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我只想快点恢复正常。”
“没事的，没事。”祝磊抱住程雪，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了极大的决心，“我会帮你。”
厨房内孔队已经切好了菜，倒入油锅发出哗啦啦的响声，更是什么也听不清。
薛厄依靠着墙，抱起双臂，指尖不断敲打手肘，墨镜遮挡的双眼神色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