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都到齐了吗？”县太爷问道。
衙役在来之前就轻点过了，立即上前答道：“少了程阿兴程阿郎两兄弟。”
县太爷微微蹙眉，不清楚程阿兴程阿郎两兄弟是什么货色，就以为都是程家人特地挑选的送走避祸，因此心里更加厌恶。
“程大郎，你有何冤屈都说出来吧，本官会在这里为你做主。”
程大郎用力点点头，抬手指向程家众人中为首的程老爷子。
“是他将我绑到了这里。”
“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突然从我们程家祠堂冒出来，才没有人绑你。”一个恰巧知晓内情的程家小辈见程大郎上来就含血喷人，忍不住气愤反驳。
程老爷子还要辩驳他没有，也不知道程大郎为何在他家田边的仓库里，毕竟这里远离人家，仓库虽是上锁但真有人撬锁进来也没人知道。
只要要死了什么都不认，也许还能有转机。
可是程家小辈的话无异于承认了程大郎被绑在这里与他们程家有关，最后一点生路竟然就被自家人给堵死了。
程老爷子有些后悔平时对小辈们的纵容，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而与之相反的是程大郎，嘴角强压抑着笑，被折磨多天的他重新焕发出一个十二岁少年应有的鲜活气。
“就是他，他先是叫人将我帮到程家的祠堂，我见到他了，是他亲口承认的，他想把我家的田都抢走，就让我改宗，认我叔叔当爹。”
“我抵死不从，他们就把我关在这里，每天只给我喂一顿饭和一点水，说是我要一直不同意，就一直关着我，直至我同意为止。”
程家众人又有人低声辩驳：“明明是一天两顿饭。”
但碍于之前那个程家小辈的插话让事态急转直下，说话的人根本不敢大声。
县太爷哪里看不出程大郎在满嘴跑火车，不过他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此行只有两个结果。
程大郎在，程家死。
程大郎不在，刘家就得因为诬告死。
死谁对县太爷来说没有区别，反正都不是什么只得在意的人家。
县太爷只想将自己政绩上的污点抹去。
他冷哼了一声，“程家人可以话要说。”
程老爷子咬咬牙，即便已经从县太爷的态度看出局势已然定下，但总不免想要在挣扎下。
“有。”他沉声道，斟酌着如何能让县太爷容情。
谷地旁，程雪听了仓库里的发展微微蹙眉。
这个县太爷，断案太草率了。
程雪并没有单纯的因为县太爷偏向了刘家就觉得他是好人，程大郎的这些话，恐怕连个小孩子都骗不了，可县太爷明知是假却丝毫不追究，即便故作公正的给了程家人辩解的机会，可是程雪能看出来，县太爷的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
断案怎么如此儿戏，更何况是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古代，一方父母官可以轻松掌控治下百姓的生死。
今日的确是刘家无辜，程家有罪，可总不能次次都能像这般‘明察秋毫’，以前恐怕少不得有冤假错案。
程雪不想再听下去，再谷地里弄出点动静引来衙役发现程阿兴程阿郎，就转身离开。
县太爷正因为听程老爷子的长篇大论而烦躁不已，为了贤名才强行忍耐。
正在这时有衙役上前汇报发现了谷地里的程阿兴和程阿郎。
县太爷立即顺势发怒，“为何这两个人不再程家却在谷地里，还想狡辩不知情吗？”
空气像是冻结了似得，在场的程家人噤若寒蝉。
忽然程家众人中有人喊道：“都是老爷子一个人的谋划，我能为程大郎作证。”
其余的程家人如梦初醒，这是他们最后的保命机会。
“我也作证。”
“我我我！是我亲眼看到爷爷下令抓程大郎的。”
“我看到太爷爷在祠堂亲手折磨程大郎。”
“我也……”
程家人乱成了一窝粥。
之前是程大郎先说，然后程老爷子辩驳，程家其他人由于最先惹事都小辈都不敢随意开口。
他们眼见着县太爷发火都彻底慌了神，其中一个就想出了这个临头倒戈的‘好’办法。其余人反应过来，都都纷纷争先恐后的要为程大郎作证，好减轻自己的罪责
程老爷子听着儿孙们背叛的声音，比先前被县太爷呵斥时更加愤怒，他的身子晃了晃，噗的口喷鲜血向后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而以往为他马首是瞻的程家人如今满脑子都是怎么脱罪，竟然无一人去扶程老爷子。
当然证人可不是想当就能当，更何况是在眼下这种判决几乎板上钉钉的情况。
县太爷也腻歪程家人这般没骨头的背叛行径，最终反倒是唯一没有开口的程小七因为程大郎的反证被放过，其余的程家人都没能得逞。
程小七却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大难不死而开心，短短几个时辰，他的身上拥有了上午给程大郎送饭时从程大郎身上感受到的相似成熟感。
程小七垂下头避开程家众人仇恨的目光，那一道道目光中甚至还有他的爹娘。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惨笑。
与此同时，程雪已经走出了很远。
程雪没有着急回家，而是像散步似得悠闲的走着。
路有尽头，很快分岔路口不可避免的出现在程雪的视线里。
程雪有些开心，又有些落寞。
都还没有给刘氏看她打晕的程阿兴和程阿郎呢，而刘氏已经不再需要她，也不知以后再见面，刘氏会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她终究只是个占据刘氏女儿尸体的冒牌货，为何总是忍不住要奢望刘氏能对她另眼相待呢。
程雪在心里唾弃着自己，脚步越来越慢，最终走到分叉口的时候停下。
往左拐是刘家，往由拐就是郑家。
她望着路口怔怔的发呆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大丫、大……程小姐！程小姐！”
程雪不可置信的回头，见刘氏急促喘息着跑到她面前。
“终于追上你了。”
刘氏一把抓住程雪的手，汗渍渍的手掌将程雪有些发凉的小手包裹住。
“程小姐，以后有空多来家里坐坐”刘氏不好意思的笑道：“你别嫌弃，我总觉得你像我女儿。”
程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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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雪回到郑傻子家后，脸上一会嘿嘿傻笑，一会又苦恼的叹气。
薛厄见程雪表情变幻的模样，好奇的问：“想什么呢？”
“刘阿姨叫我多过去坐坐，她说我和她的女儿很像。”程雪笑着回答，随即笑容变得暗淡：“可我不能过去，你说过我们不能呆太久的，如果相处熟悉了，我离开会让刘阿姨再上伤心次的。”
“啧啧，刘阿姨，叫的真亲切。”薛厄嗤笑道：“看不出你还很缺爱啊。”
程雪不满的哼了哼，“我和你没共同语言。”
早在程雪刚跟着薛厄到那片黑雾空间时，两个魂可以不吃不喝不睡，每天在黑雾里追人也很无聊，当程雪对薛厄没那么怕了之后，就忍不住打听薛厄的过往。
诸如你的老家什么样？你爸是什么样的人？你丶妈是什么样的人？你是死过吗？死之前多大？
薛厄的回答让程雪听不出真假。
‘我老家啊，是个全人类都在地底下生活的世界。’
程雪心想，怎么可能人类会跑到地下生活，而且看薛厄比常人高许多的个子，她才不信没见过阳光的人还能长这么高。
‘我和我爸不太熟，觉得他太烦人，我长大后就把他杀了，根本没好好谈过几次。’
根本不像真的，哪有人说弑父说的如此轻松，更何况薛厄虽然每天追着黑雾里躲藏的灵魂，但从没折磨过那个魂，更像在逗着玩，可不像个会弑父的杀人狂。
‘我妈？哪个妈？我好几个。’
更过份了，听说过试管婴儿的，那也顶多两个妈，一个人怎么可能有好几个妈。
‘我当然是死过，不然怎么会在这个鬼地方，呵，死之前比你年轻就对了，啧啧，程姐姐，你好老啊。’
程雪彻底不想再问了，薛厄好像很乐于看到她气得不行又完全没办法的样子，反正说来说去都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程雪单方面觉得，薛厄会对一些家庭问题总是用胡扯回答，指不定是个孤儿。
薛厄见程雪脸上露出的诡异优越感，忽然意味不明的笑起来。
程雪被薛厄笑得直发毛，忍不住问道：“你在笑什么。”
“当然是好笑的事。”薛厄一副我不说不说就是不说的模样，只一个劲儿的笑。
程雪好奇跟有小猫在心上抓似得，虽然能猜到薛厄笑得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不知道更觉得难受。
“到底是什么啊，你别坑我啊”
程雪不停的追问，薛厄丝毫不放过可以奴役程雪的机会，抬手指向厨房。
“你去把厨房的野猪全都处理好我就告诉你。”
“你哪来的野猪？”
“哼哼，守屋待猪没听说过吗”
程雪很是迟疑一番，虽然薛厄总是捉弄他，但从没有无的放矢过，万一真有什么事她没想到，而且刚刚谈及的还是刘氏。
程雪想想刘氏，决定捏着鼻子认了。
“等我处理好野猪你就告诉我？”
“我何时说话不算话过？”薛厄不屑的反问。
程雪想象的确是，于是转身直接奔向厨房。
薛厄待到程雪走后，却是笑得更开心。
很快厨房响起了程雪的怒吼。
“这么多野猪！薛厄你去捅猪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