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害Athena的真凶，出乎刘Rachel的意料，不是她想过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凶犯，居然是那天，在公司楼下，给Athena和她，送外卖的外卖员！
这个人叫崔成仁，因腿部的终身残疾而退伍，后来做了外卖员。
对于杀害Athena的真相供述，他只说了一个要求，就一直沉默不语。
——要见柳泰武。
柳泰武会来，倒不是多在意Athena的死亡真相，才来的。
他也好奇，杀了Athena的人，为什么一定要见他，才肯开口。
崔成仁的眼神，锁定在柳泰武身上，跟随着他，直到坐下，也没有挪开。
“痛苦吗？”他追问，“痛苦吗？”
“嗯？”柳泰武不解的挑眉。
“最爱的人，就这么死去了，你难道不痛苦吗？”崔成仁的表情和语气，看起来都很愤怒。
“这难道是在报复柳泰武？”在外面看着的刘Rachel，忍不住猜测。
里头的崔成仁果然说，“这都是你杀了我妹妹的报应！”
他一点点，说出杀掉Athena的心路历程，像是为了击垮柳泰武的精神世界。
崔成仁送单的那一天，并不知道，Athena跟柳泰武有什么关联。
直到柳泰武捧着花出现，还带着一脸讨好的笑容。
刘Rachel自动退开，让他猜测，柳泰武和Athena是亲密的情侣关系。
想到妹妹死后的惨状，他不由得，跟上了柳泰武的车，并且逼停了柳泰武的车子。
崔成仁说到这里，激动得捶起桌子来，手铐发出激烈的碰撞。
他大吼，“但是你！居然表现得一点都不记得我了！你这个混蛋！”
柳泰武，没有一点，见到受害者遗属的负罪感。
这让他非常恼火。
真正让他下定决心杀人的，是柳泰武挑衅的话。
——“你也可以这么做。”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
他是这么说的。
“那次送餐，就像是上帝送给的我机会一样！让我终于看到，你这个阴沟里的家伙，也有了点人样！”
崔成仁说到这里，又哈哈大笑，“柳泰武，现在起，就把我当作噩梦吧！我这张脸，你死也忘不掉了！”
柳泰武平静的问，“你为什么要刺她两刀？还是不同的位置。”
崔成仁冷笑，“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好吧，其实我也并不是很想知道。” 柳泰武把该听的听完，站起来拍拍袖口的灰，“第一，你妹妹，其实不是我杀的，是模仿犯做下的。”
“第二，想让我痛苦，你杀错人了。”
“还有，要记得、恨你的人，也不是我。”
崔成仁大惊失色，不明白他的意思。
柳泰武根本不理会，崔成仁的大喊大叫，拉开门，看见李孝信站在那里。
李孝信撞开他，跑到崔成仁身前，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写笔录的警察，立刻拉住了李孝信。
崔英道协同警察，一起把李孝信拉了出去。
刘Rachel也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这个样子的。
她一时间，也有点消化不了。
李孝信佝偻着背，一直没有说话。
……
崔英道知道他的心事。
如果不是他点了外卖，崔成仁在送餐的时候，也就不会看见柳泰武，更不会误解他和Athena的关系，导致Athena成为被崔成仁的报愤怒的发泄对象，因为这样的阴差阳错而死。
Athena已死，什么安慰，都是空话。
崔英道没有一直陪李孝信坐着，过了一会儿，他到走廊那头，跟刘Rachel汇合。
“学长还好吗？”
他摇了摇头，“只希望，他不要太责怪自己了。”
刘Rachel把事情复盘了一遍，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她把疑惑，跟崔英道说了，“就算那个人，决定要对Athena下手，又是怎么知道，Athena那天，会在那里出现？”
被她这么一提醒，崔英道也觉得不对劲了。
刘Rachel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事件过后，她写的备忘录，“还有，Athena肩膀上的伤口，也会导致重伤，以至于死亡，这个崔成仁，为什么要在不同的地方，对Athena进行攻击呢？”
“法医不是说，致命伤是在肋下吗？”
“按照刚才，崔成仁的愤怒表现来说，肋下才有可能是他造成的吧？”
两个人沉默着深思，都没发觉，李孝信已经走过来。
看着他走过去了，刘Rachel赶紧推了崔英道一把，“你去照看学长吧。”
就算她不说，崔英道也这么打算着的。
这也是两人不约而同的默契了。
等着崔英道追出去了，刘Rachel压抑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了。
Athena没有做过什么坏事，死得太冤枉，太惨烈了。
失去挚友的痛苦，就像定期涨起的潮水，让她的心里永远潮湿。
崔英道追过去，拉住李孝信，“学长，我们去喝一杯吧？”
李孝信沉默着，任由崔英道安排了。
“还喝吗？”一瓶威士忌见底，崔英道有些头晕，问他。
李孝信沉默着。加了冰块到杯子里。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来。
崔英道去翻口袋，想给他点烟，这才想起，自己很久不抽烟了。
李孝信已经猛吸了一口烟，在一片白雾里，沉默不语。
“学长，你可以向我们倾诉的。”
李孝信不停的点燃火，也熄灭火，“我对Athena的死亡，还没有实感。”
哪怕是他亲眼看见了她的尸体。
提到了Athena，崔英道接不上话，掩饰的咳了几声。
李孝信自顾自的说着，“我对她的朝思暮想，都变成了遥不可及。”
崔英道忽然想到，他刚来这里的时候，刘Rachel看他，那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一下子，领略了李孝信的痛苦。
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他处在李孝信这样的，与爱人生死两隔的境地，他会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
他闷声，倒下一大口酒。
“你回去吧。”
崔英道怕他做出什么傻事，“我再多留一会儿。”
李孝信却只是看了他一眼，“你应该好好的，守在刘Rachel身边，不要像我。”
直到李孝信消失在计程车里，崔英道还没办法回神。
李孝信那一个眼神，向他传达的是什么，他已经想不起了。
从那天开始，崔英道就陷入了焦虑不安的黑洞里。
尽管李家有不少的保镖，安保系统也是顶尖的，他依旧害怕。
那天马路上，李孝信抱着，血流一地的Athena，悲伤空洞的眼神，他忘不了，梦里也摆脱不了。
Athena的那句话，仿佛变成了对他的诅咒。
“你看见我的下场了吧？守好她。”
谁也没有这么，亲口的对他说。
是崔英道在目睹惨状之后的领悟。
刘Rachel拉开窗帘，果不其然，又看见了崔英道，靠着他的机车，站在那里。
雪花飘落得很慢，他的头发、肩膀上，已经覆盖了一层白，可以想到，是站了多久。
她把帘子拉上，骂了一句笨蛋，认命的拉开抽屉，拿出暖水袋，下了楼。
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刘Rachel走得快了些，雪地和脚步交织在一起，吱呀响。
怕她滑倒，崔英道拍了拍身上的，先走到了她身边。
他的鼻子被冻得通红，双眼因为熬夜显得疲累。
刘Rachel有些来气，把手上的暖袋，往他那里砸了过去，“给我回家！”
她是关心的，话和语气都是别扭的，就连给暖水袋的动作都不到位。
但他总是明白的。
她那双透亮的眼眸里，闪烁着担忧的情绪。
他连地上的暖袋，都来不及捡起，大跨几步，拥住了她。
刘Rachel推了推，没有推动。
“赶紧给我回家。”
“让我再多停留一会儿吧。”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轻拍了拍他的背。
在这里冰冷的雪地里，唯有恋人的怀抱是最后一点温暖。
关于崔成仁的庭审，也来得很快。
靠着家族里的关系，李孝信坐到了律师位的旁听席。
刘Rachel和崔英道坐在家属席。
柳家的人，并没有到场。
凶器，在崔成仁租房附近的垃圾桶里找到了，行凶过程，也有行车记录仪拍到了。
崔成仁杀害Athena的事实，是板上钉钉的。
李孝信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心不在焉的，玩着手上的笔。
休庭的时候，崔成仁被押着，走过李孝信旁边。
“再来一次，你还会这么做吗？”
崔成仁点头，“会。”
李孝信不可置信的反问，“什么？”
他朝李孝信走近一步，“我会杀了她。”
“为什么？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因为她是柳泰武的妹妹，就判定有罪。”
“这不公平。”李孝信愤怒的，瞪圆了眼睛。
崔成仁嗤笑，“你们财阀，也配讲究公平？”
刘Rachel紧盯着，那边说着话，越凑越近的李孝信和崔成仁。
“学长，和那个犯人，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劲？”
听了她的话，崔英道仔细一看，“好像是有点……”
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又很快抹掉了。
毕竟李孝信不是冲动的人。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崔成仁已经栽倒在地。
他的脖子上，扎着一支笔，动脉破损，鲜血不断的喷涌。
李孝信连脸上的血迹，都来不及擦掉，就被人锁住双手，压在桌子上。
瞬间反应过来的崔英道和刘Rachel，都被前排的警察拦住。
他们根本无法接近李孝信。
事情虽然发生的突然，但是局面很快被控制住了。
两个人，都是失魂落魄的走了出来。
刘Rachel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崔英道急躁不安，“我去看看学长，问个清楚。”
刘Rachel说，“我去医院盯着，别让人做了手脚。”
崔成仁送医及时，保住了命。
刘Rachel和崔英道，再见到李孝信，已经是三天后。
“我不是一时兴起的。”
袭击崔成仁，是他早就想过的。
那只笔的笔芯，被他替换过，动脉也是瞄准了的。
那一天，他问过崔成仁。
他犹豫过，要不要把自己，也变成一个，只知道仇恨的疯子。
但是，崔成仁并没有得到死刑的判决，而他也无法忍受，Athena在别人嘴里，第二次被杀死。
刘Rachel无法直视他的眼睛。
她太悲痛了。
李孝信的光明前途，已经抹上了，去不掉的一层灰。
崔英道听着听着，头就慢慢低下去。
他以为，李孝信不会这么做。
换作是他，又能够理解李孝信的做法了。
“这是我的选择。”李孝信的脸上，居然浮现了笑意。
这是Athena死后，崔英道第一次觉得，李孝信的心，变得松弛了一点。
李孝信接着说，“很难得，这几天，我居然梦见她了。”
“什么梦？”
“我导演的好作品，Athena是我的人生女主角。”李孝信动了动，他的指甲盖，弹了一下手铐，“你，崔英道，还有金叹，甚至其他我讨厌的人，都在酒会上，跳着舞，庆祝我们的胜利。”
他的眼神，亮了起来，“她戴着我给她选好的戒指，笑着举起了酒杯。”
刘Rachel听着李孝信说的内容，眼神落到了他的手铐上，哽咽了一下，“这很好。”
李孝信笑着点头，“这确实很好。”
他问崔英道，有没有带烟过来。
那一天，崔英道没有见到李孝信，但是今天，特意的带了烟。
李孝信含着烟，问他们，“葬礼的日期定了吗？”
“没有。”
“帮我献一枝花吧。”
“献什么花？”
“矢车菊。”不等崔英道问为什么，李孝信说，“遇见她，就是我的幸福。”
失去她，他的人生，只剩苦涩。
崔英道本来想一口答应，但又为了给他一个盼头，说，“等学长你出来了，亲自去吧。”
李孝信只是笑着，“说的也对。”
看着李孝信的样子，刘Rachel心里起了一个不好的猜测，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余。
无论猜测什么，眼前唯一的真相，就是Athena死了，李孝信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