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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格罗尼

    “同志,她是你要找的人吗?”

    老板谨慎出声,一抬头,瞧见男人的面部表情,当场吓得不敢动弹。

    陌生女人架着瘫软的邓烟雨,踉踉跄跄消失在走廊尽头。公冶一言不发看似沉稳,实则脖子上青筋都爆了起来,眸底翻滚着些微阴寒的绿光。

    “再过去是后门通道了,”老板一筹莫展,“那里还没装监控。”

    老板娘拍腿叫道:“后门出去是后街,黑咕隆咚的,我们不让客人走的呀!”

    公冶转身离开,老板娘急得跳脚,生意也顾不上,巴巴地追在后头,苦不堪言赔罪:“同志对不住,对不住啊,今天除夕夜太忙太忙了,谁能想到有人会在女厕所拐人,她们肯定是人贩子!您一定要追查她们!我们小本生意,您千万不要怪罪到我们头上……”

    再扯也和他们扯不上关系,他知道老板娘是想开脱,但无所谓了,至少以目前形势看来,最该受千夫所指的人是他自己。

    老板脑子转得快,拔腿冲出去找外边的民警。晚了一步,他们已经提人回派出所了,他只好十万火急折回来,直奔后门找公冶,嘴巴刚张开,背对他的男人便不带任何情绪地开口:“联系警方,就说绑架。”

    “您……”

    “我不是本地的。”

    “噢噢……”夫妻二人连连点头,“我们这就去报警!”

    后门杂物堆积,公冶用脚踢开松动的纸箱子,拧转把手。边陲的隆冬散发着极致的冷,风猛如刀削,视野里映出一条宽阔的石板路,藏污纳垢的垃圾桶排列在侧,近零度的低温掩盖了剩菜味,墙根还积着未铲的脏雪。

    鸡公煲店开在最边上,左侧被栏杆抄起来,没路了。他观察四周,多家店铺尚未开业,有一家潮汕牛肉火锅拉着“敬请期待”的门面围挡。

    这里异常凄冷也异常晦暗,没有装置摄像头,就算装了也不会开,连路灯也是空壳子摆设。

    耳畔水声汩汩,他走向石砌的白护栏,望着不曾结冰的河流,远方河面荡出潺潺的五光十色,是隔岸古街投下的一汪灯红酒绿。

    他默然张望片刻,沿着一间间小黑屋似的空店铺往东走,走出后街,踩上一座拱桥,跨过了河。

    对岸是截然不同的繁华,稀有气体在玻璃管里激情来电,斑驳陆离的灯光泼得满地人影碎晃,空气中浮着湿漉漉的醉意。

    这片林子一派烟火迷蒙,是条妖艳的酒吧街。

    伫立于熙熙攘攘的人潮间,他再次看向时间,9点45分,距离邓烟雨失踪已过去1小时17分钟。

    他抱着体温流失殆尽的淡粉大衣,抓不到希望的吃力感使他良久未动,裹足不前。

    在道路四通八达,不被监控跟踪,有充足时间乔装改扮的条件下,她会被带去哪里?

    没有明确的作案动机证实病墟县是唯一的落脚点。

    公冶从不觉得身处一个陌生环境遭逢突变是件棘手的事,当年他初任特发警员被频繁调遣各地,在不熟悉的地域,发生再多意外他也能随机应变。

    他一贯自持,冷心冷情,从未急躁。

    这次理当也该是这样,冷静思考,缜密抉择,游刃应对,再不济和灯港警方协作配合侦查,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理当是这样。

    可他发现了,没遇到邓烟雨之前,他确实比机器还坚硬,是何时开始,屡屡碰上关于她的事,他就像熬在火舌下的干柴,轻易折断了理智。

    吸毒美那次,张烬那次,还有这次。

    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心乱了。

    时间再度跳了一个数字,分秒必争提醒着公冶,它不单单是在规律变动,它还能献上宛如祝福的死期。

    公冶眼睛干涩,很想找个地方把美瞳摘了,不过在此之前,他需要联系一个人——

    下滑联系人列表,拇指悬在“楚知元”三个字上,戳开,拨通。

    “大少爷,又要小的帮您搜罗什么五湖四海新鲜事啊?”楚知元大概率是被甩了,这会游走在男欢女爱的名利场上,不知和哪路牛鬼蛇神混闹着,语气比几小时前“端”了许多,惹了公冶一耳朵春风得意。

    “灯港最近失踪案你了解多少?”公冶比冷面佛还不近人情,一句话就让电话那头的笑面虎再也快乐不起来。

    对面那张忙着攀高结贵的嘴闭了几瞬,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我这出事了。”

    “我靠,你在哪?”

    “北大街。”

    北大街?那帮狗娘养的把手伸到了“活人区”?胆也太肥了吧。

    “上帝,”楚知元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阖住双眼,“我出钱,求你找位大师驱驱邪吧,你这打娘胎带出来的招祸体质搁哪儿都无师自通啊。”

    “没时间跟你废话。”

    楚知元苦笑:“你有看到寻人启事么,贴了满墙的病墟县。”

    “真在那?”

    “不在那。”

    公冶:“……”

    楚知元离狐朋狗友远了些,说:“甭去病墟县,去也是白跑一趟。前些日子警方把那块地翻了个底朝天,上世纪青铜器都顺出一只,也没挖着半个活人,我敢打包票,他们拿病墟县当幌子呢,去那没用,他们老巢不在那。”

    公冶神色非常差:“这事和美食家有关系?”

    “唔……一半一半吧。我不拐弯抹角啊,你那姑娘凶多吉少了,不是被偷渡出去就是进肚里了,你最好在午夜的钟声敲响前找到你的公主,不然……”

    公冶呼吸轻抖:“知元,不跟你开玩笑。”

    “莲,我也不跟你开玩笑,你现在必须有个底,这是最糟的情况。”

    “有他们确切的位置吗?”

    “这我哪知道,我是干IT的,又不是干特工的,你要不报警吧,”一想他不就警察么,楚知元给自己翻了个磕碜的白眼,“额,你等警方立案吧。”

    还等立案???

    他等不起了。

    如果邓烟雨出事,他势必要把自己交代在这,还有她的父母,他根本不敢想象活了半辈子骤然痛失独女,他们会成什么样。

    公冶挂断电话,准备跨进一家酒吧,正翻出拍在手机里的嫌疑人照片,极度敏锐的感知力让他恍然察觉身后有一根刺扎着。

    不能说是一根,而是一道,类似于刀子般飞来的眼神,割他剜他,却惶惶保持着距离。他没有回头,继续正常走动,靠近酒吧,拉开门,等那道视线不紧不慢从自己背后挪开,这才隔着玻璃,轻悄悄侧过一点余光——

    中年人微驼厚实的背影匿于人海,来往混乱之余,那人的满头卷毛一闪即逝。

    公冶保持着开门进去的姿势,长睫微落,余光依然坚定不移地扣死在卷毛大叔消失的方向,薄薄一层水凝胶再也遮不住眼神里天生的暴戾。

    他的双眼,露出了兽性的凶狠——盯上了“肉”的凶狠。

    卷毛大叔嫌夜气冷,抱着臂膀,缩着脑袋,在人海里七弯八拐,偶尔吸一下发痛的鼻子,明知痛还是吸,大抵是习惯养成。

    他走了好些路,惹到只狗,甩了它好几条街,推进一家酒吧。

    公冶尾随其后。

    这家夜店里头玩疯了,DJ掀翻屋顶,一窝妖魔乱舞,摇头灯照耀着台上持鞭的辣妹,无数猛男对她们吹口哨,啤酒喷天,公冶在震耳的欢呼尖叫声里摸索前行,如一头饿了个把月的孤狼,为叼下一口鲜热,而不惜一切代价。

    红色聚光灯笼住了他,像披了一身血。

    卷毛大叔进了男厕所,公冶不欲跟进去,绕到吧台靠边位置坐下,调酒师生了一副狐狸精的美色,向他缓步走来,勾唇一笑。

    “一杯边车。”公冶没来过这种色气四溢的酒吧,不适地说。

    “小哥……”调酒师语态柔情,摸他的手背,把公冶惊得一缩,“瞧你酒量不错,喝杯Negroni?”

    “随便你。”鸡皮疙瘩快被他摸出来了,公冶面上装得滴水不漏,暗暗腹诽这鬼地方净出扑棱蛾子。

    调和着金酒的尼格罗尼推来了,卷毛却半天没出来。他没耐心守株待兔,也怕卷毛借机逃走,正待起身去寻,调酒师来了一声:“再等等吧,快了。”

    公冶转头看他。

    “先生你好急哟,这么忍不住性子的么?”

    “你认识他?”公冶声色淡漠。

    调酒师笑而不语。

    公冶眸中明暗涌动,饮下烈酒,将玻璃杯推过去,调酒师笑意渐深,为他再次调制:“这样嗜酒可不好哦,喝出一身毛病怎么办,要像他女儿那样病得只能砸钱救,手术做得当饭吃,这人生还有什么滋味?”

    “不过他这些年拜对了神,跟对了金主,一夜发达了,钱赚得花不完,这不每每完事,都能来这条桌上小酌一杯。”

    调酒师眼神示意左侧,公冶瞥去,卷毛大叔抱着个黑色手提大包走出来,坐在离他五六米远的老位置,要了一杯教父。

    喝了不久,他就颤着二两腮帮子肉,拉住女调酒师大倒苦水,左手无名指的银戒箍得略紧,指肉鼓鼓挤出。

    “他结婚了?”

    “废话,”调酒师摆了下手,“不然哪来的闺女。”

    公冶将手机调转:“这两人见过么?”

    调酒师倾身一瞧:“戴鸭舌帽的瞧不清脸呀,不过看着是个小姑娘,倒和他闺女一个年龄,唔,这两个的话……”

    “只看扶人那个。”公冶说。

    “你干坏事,会拖家带口的吗?”调酒师轻笑着反问他。

    公冶收回手机。

    “先生,我劝你别玩侦探那一套游戏,他后台,”调酒师凑近了,在他耳际呵了口热气,“大着呢。”

    公冶没有被他的把戏给恶心到,眼角刻着冷,对他慢慢放出个笑来:“谢谢提醒。”

    调酒师触上他漆黑的瞳仁,不知怎的,通身一凛,那股酥麻好似被置在猛烧的火炉上烤,流淌于百骸的鲜红液体在电光石火间惊恐地奔腾激起。

    哇哦,原来是未实名的“大食主”。

    调酒师脸色陡转,欣赏的目光压着几丝贪婪意味,恋恋不舍地恭敬退下。公冶不理解他这番举动,瞅了瞅卷毛,对调酒师说:“你们几点开门?”

    “晚六。”

    “衣服寄存你这,”公冶将粉大衣交到他手上,“明天来拿。”

    “好的,您放心,我会妥善保管。”调酒师笑吟吟地捧过质地柔软必是少女穿的长大衣,生怕它有一丝褶皱,接得极小心。

    第二杯酒半口未沾,他付了钱就离开吧台,卷毛也没多歇几刻,教父下肚还醒着神智,双手拎上黑大包往门外去。公冶冷冷瞧了一会,抓乱自己头发,趁他出门之际往他身上一撞!

    卷毛被他撞得噔噔噔刹不住步子,朝前扑去,差点摔了个狗吃屎,饶是如此手还紧紧护着包,他怒得抹了把脸,扭头就要破口大骂,却见一个穿黑大衣的男子背对自己,单手撑墙,烂醉如泥地跪倒吐着。

    “醉鬼……妈的不会喝酒来这干嘛,傻缺。”卷毛不兴和醉鬼一般见识,爽快爽快嘴,拍衣服走了。

    公冶等他出去,放下掩唇的手,垂眸瞧着自己释放出来的,尖利如铁钩的长指甲,倏地紧握成拳。

    他在那只沉甸甸的包上划了一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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