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

    参加完斯特朗夫人晚宴后的第二天。

    唐龙再次来到旅馆,他要带雪伦走一遍布鲁克林大桥,再送她去纽约公共图书馆查阅资料。

    当初生的红日渐渐从地平线升起,阳光透过钢筋水泥森林,照耀在哈德逊河岸,雪伦在密密麻麻的钩索中,抬头凝望着桥对岸,心中满是震撼。她知道在几年后,纽约速度将会让全世界震撼,一座座全新的摩天大楼拔地而起,最有名的便是克莱斯勒大厦和帝国大厦,它们分别刷新了世界最高大楼的纪录,这便是此刻世界最强工业国的力量。

    “这里第一眼瞧着真唬人!”唐龙一巴掌拍在栏杆上,“不过看多了也就那样子,洋人的地盘变得再好,我们华人也依旧过得很艰难!”

    雪伦忍不住笑着问:“十三叔侬觉得额啊似洋人?”

    唐龙转过身来看着面前黑发少女的眼眸,咧嘴笑道:“黑眼睛黑头发,还说一口姑苏话,你觉得你是不是华人?”

    “你猜啊。”雪伦低头轻轻拨回了吹起的发梢,她的瞳孔是黑色,但虹膜是琥珀色,只是粗看和外祖父他们差不多。

    “不过十三叔,你没有想过换个活法?”雪伦看着对方粗壮的双臂,想起昨天他轻松制服两个匪徒的英姿,当时他的双臂快到雪伦只能看到拳头的虚影。

    “哪那么容易!我是洪门红花双棍,一辈子就是要为堂里打拼!”唐龙抬头望着远方的天空,“陈师傅教授了我一身武艺,宋师傅教我为人处事,我打小在洪门长大,有洪门才有今天的唐龙,洪门就是我的命。”

    看着前方雄伟的桥身和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桥梁,雪伦摇头道:“不是让你离开洪门,只是目光放远看去,为什么不是整个华人圈呢!”

    “就像在当初,人们开始怀疑起悬索桥技术,他们不相信有人能建造一座将近两公里的悬索桥,但罗夫林父子设计建造出了这样一个世界奇迹。现实就是这样,只有充满勇气、不甘于平凡的人才能创造常人不能理解的奇迹。我相信十三叔就是这样不同寻常的人。”

    唐龙被夸得不好意思,直挠头道:“小师妹你真这样觉得?”

    “当然。”雪伦想起他昨天教训完匪徒后说的话。

    ……

    “出来混要有势力,讲背景。”

    “我?告诉你们,大爷我是致公堂红花双棍,唐龙!”

    ……

    他们两边走边聊。雪伦问唐龙他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对方又刷起宝来。

    “哈!等闲不得近身!七步之外是枪快,七步之内我的拳更快!”

    “十三叔!”

    “哦!我曾经一口气打趴下十个喽啰!”

    “那你拳头厉害还是腿脚厉害?”

    “都厉害,南拳北腿我都会一点。”看到雪伦气鼓鼓的样子,唐龙又立刻补充道,“不过陈师傅是南拳流派,我在拳术上学得更多。”

    雪伦松了口气:“那就对了,我觉得十三叔你非常适合去打拳击赛。”

    “what!”

    “西洋拳赛。”雪伦摆了个刺拳动作,可惜她的小拳头一点气势都没有。

    “我见过,其他街道的帮派,就搞这种地下拳赛。”唐龙也做出直拳冲刺的动作,然后接着摇头道,“我觉得很没意思。”

    “如果成为世界拳王呢?”

    “哈哈!”唐龙乐了,快步走到前面转过身来伸开双臂,“拳王?我?我没想过,不过现在想想我觉得这很有可能。”

    雪伦看着这个只比自己高小半个头、却有两个自己那么粗壮的男人,对方的脚有些外八字,但走起来异常的敏捷,他的手虽不及刘皇叔双臂过膝,却也长得可观,上面鼓起肌肉的胳膊充满力量,即便雪伦只是个听过几场拳赛的外行人,也能感受到他简直是拉满的拳击天赋。

    雪伦把她的这些想法说了一遍,又简单介绍了如今拳击在美国乃至全世界的兴盛。当她讲到拳王挑战赛几万美元的奖金时,唐龙真正来了兴趣。

    “电台每周末都会直播讲解拳击赛,它们和赛马、棒球赛一样受欢迎。”

    “最关键的是,成为拳王你就是明星,是公众人物,获得了全美的关注,你可以用自己的影响力为全体华人发声,我想这一定很有用。”

    将近两公里的大桥,因为早上人流量不大,他们聊着聊着就走完了。

    下桥后,他们找到了停靠在路边的汽车,司机和宋老爷子坐在里面等着他两。

    “我会好好考虑的,小师妹。”

    雪伦笑着点头,又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十三叔,我没和外公学本领,我们哪里算是师兄妹呢?不如你就叫我乔乔吧,我的朋友都这样喊我。”

    “哦,好啊!”唐龙坐在前排探过脑袋来,“乔乔真好听的名字。”

    宋老先生把他又推回去,一脸嫌弃地问他们说了什么,唐龙如实交代了雪伦关于拳击比赛的建议。

    宋老先生皱眉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你确实很强,但要适应洋人的规则,还要防着洋人给你使绊子,没那么容易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南方那些人就肯定不愿看到一位华人拳王的出现。”

    唐龙不服气道:“这里是北方!”

    雪伦听后也不好意思起来,她赞同道:“是我太天真了,十三叔。外公的想法是对的,南方北方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心里的成见都是差不多的。”

    唐龙用力一拍座椅:“既然这样我倒是更要去争一争,这个拳王我当定了!”

    到了图书馆,雪伦和外祖父约定好接她的时间,便独自走进了这座巨大的藏书室。

    像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又早早就来到图书馆,很快就被一位年轻的管理员搭讪。

    在对方的指引下雪伦找到了关于海战,尤其是最近发生的最大规模海战—日德兰海战的详细记载。

    看着这位小姑娘先后挑选了《海战详解》和《日德兰海战解密》这两大本书,管理员露出一副怀疑自己的表情。

    雪伦笑着低声解释,这是自己的作业,她不会有兴致细细翻阅的。

    随后她就在超级宽敞明亮的阅览室里读起这两本大部头,读了几页她就发觉自己开始犯困了。

    一定是昨晚没有睡好,哎,惊心动魄的历史如何能讲成催眠圣经,这位作者一定是宾斯教授了!

    这里也实在太安静了,抬头望去整个大厅就只有几位读者,还远远坐在几个角落,雪伦甚至听不到他们翻书页发出的声响。她也就不再想太多,直接抱起这两本书准备把它们放回去。

    走过层层巨大的书架,雪伦有一种走迷宫的感觉,她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么一幕:自己爬到梯子上,一不留神打翻书架后,整片的书架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下去!

    这真是太可怕了!

    万幸自己手中这两本不是摆在顶层。况且这里的书柜都打造得牢固严实,绝不会是电影中那种货架子一碰就倒。

    她来到历史区,走到两排书架中间,对面站着个高个子男人。

    “你好。”雪伦打了个招呼,她本以为对方是管理员,瞧他正把一本几乎超过手掌厚度的书塞回书架上,雪伦能看到上面《人类史纲》这几个烫金大字。但她走近后就发觉不对劲了,对方身上有一种明显不一样的气质,瞧他平静的眼神,冷峻的面容,再加上一身黑白细格子西装,显得自己是搞错了。

    雪伦觉得有些尴尬,好在对方也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这让雪伦感到轻松了许多。她转过身去,才发觉她可能需要一位图书管理员的帮助:她借阅的书原来待的那一层,完美避开了雪伦的双手。

    雪伦稍稍踮脚试了试,果然摸不到。

    可恶,为什么管理员还不来!

    雪伦前后张望了两下,发现这里有些偏僻,一时间是不会有管理员过来了。

    她也可以随手把书往柜上一扔,或者塞进某个缝隙,但这样做真的太不好了,尤其是身旁还站着一个人。

    感觉到雪伦的目光,男人把视线从手中的书本转移向前方。

    雪伦举了举手中的书,抬头望向书架上层,那是对方触手可及的地方。

    男人把书本合拢夹在臂膀下,上前接过雪伦手里的书,看了一眼后把它们塞回了原来的位置。

    “谢谢。”雪伦轻声说道,她以为对方会说句话,没想到他又是点头后望向书柜高处。

    看来这位是真的高冷啊!雪伦也不想再自讨没趣,打算再找找看有没有其它适合的资料。

    “小姐,这本《输掉一切的西班牙无敌舰队》会比较适合你。”背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啊!”雪伦转过身来,看着男人修长的手指和那本图画书,“谢谢。”

    她接过去打开扫视了两眼,惊喜地发现每一页都是图文兼备。虽然这场战争发生得很远了,但这样的素材正巧适合雪伦这种小白入门学习,况且她又不是真要写海战,只是借鉴一下,不存在明显的漏洞就合格了。

    等她回过神来,发现男人已经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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